爷爷走了,就在一天前我和朋友的工作室成立了,正怀着满腔热血准备大干一番,以至于收到消息的时候真正体会到了一把何为大喜大悲。
尽管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还是难以接受,以至于打车回家的时候都觉得是假的吧,直到看到了爷爷的遗体,跪在地上眼泪止都止不住,孤独、无助、懊悔,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也终于懂了那句话 “至亲走后,开始相信世间有灵魂。”
爷爷十二岁时失去了父亲,因为是长兄,这么稚嫩的年龄便挑起了重担。
一担一担的施肥、撒药,一枝一枝的修剪、采摘,一眼望去绿油油的花椒树,便是爷爷最引以为豪的成果,奶奶说爷爷走之前还说要去摘花椒。
可是他早就走不动了,身材高大的爷爷因为病情早已骨瘦如柴。
他去医院住院的时候,我会去陪着他,我每次都会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舒服点啊。”他一开始和我说恩要好点了,后来有一次他拉着我的手说:“你看看爷爷只有一点皮皮了,好不了了,爷爷现在就是一天拖着一天。”
我不禁想到两年前,他的七十岁大寿,他那么的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拉着我和父母一桌一桌的认人,这是哪家长辈,这又是哪家亲戚。
本来今年二月,家里知道他时日不长了,也准备给他办生日宴的,却不曾想因为疫情,亲戚们都没有办法过来和他贺寿。却又因为疫情,我和父母在老家陪了爷爷两个月。
三姨父说爷爷走的几天前,他给爷爷剪头,爷爷拿了两百给他,三姨父连忙说:“我怎么能收您的钱。“他晃了晃头,“我拿着钱也没有用啊。”
奶奶一直很平静,直到爷爷的遗体要被拉去火化的时候,她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
奶奶十八岁嫁给了爷爷,那个年代,嫁给爷爷前,她甚至没有见过爷爷。
自此,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走过了大半生。
母亲总是给我说,爷爷很疼奶奶。
爷爷在我们这里养病的时候,每次我还没有听见奶奶喊我,他就让我去开门,说奶奶到了,我一开门,就看见了气喘吁吁,背着一筐菜的奶奶。
奶奶和我说,她和爷爷摘花椒,基本都是爷爷大做头,她做小头,因为她的腰不好,爷爷便更加让她少做事了。
初夏的乡间夜晚,蛙啼蝉鸣,供奉的遗像是牵引家人回家的路,摇曳的烛光是唤醒对逝者的思念,驻留的记忆是保持亡灵存续的神力。
“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爷爷走了,但是他仍然在我们的心里,他的血液仍然在我们体内流淌。
生离死别,都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可生死就是如此。
我们最终都会存在着一种孤独,我们会目送前人离去,然后又有人会目送我们离开。
如此往复。
墓地在山间,那里还有我的祖祖们。
年少时和爷爷一起上坟,他在一堆堆坟前,一遍拔着野草,一边对我说:“这是祖祖,是爷爷的妈妈,这个祖祖,是奶奶的妈妈……”
这是他们的故土,也是他们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