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泪纷纷
洞若(鄢文龙)
我们只知道陶醉于自己身上闪烁着的光芒,却没有想到身后为我们拼命扇动翅膀的人。
——题记
一把镰刀,一把长剪,一把小剪,
一双双雨靴,一双双皮儿手套。
侄子,弟弟,我。
来到了自己的家乡。
小溪里的水浑浊的流着;
小鸡,老母鸡,大公鸡,成群结队的向我们踱来,时而此起彼伏的叫着,时而扑扑地飞起;
小狗陌生的盯着,偶尔摇摆着尾巴,大狗好奇地在路边徘徊,时而靠近,发出不规则的叫声,时而远去,发出急促的狂叫。
大哥早在路边等候着我们。
收拾好行装,我们便开始祭拜了。
天虽然没有下雨,路却是那般泥泞,我们穿着雨靴,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行走着,总算走出了泥潭,新修的路儿,却因水沟的拦断,无法逾越,只好绕道而行,可是,地岸早已被肆意生长的荆丛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只好一路披荆斩棘,开路而行。好不容易到了父亲的墓地。
坟头,周围,杂草丛生,荆藤爬蔓,一些不知名的树也在春天的催促下出人意外的滋长。
我们先是用小剪剪去枝蔓,接着用长剪夹断长枝,最后用镰刀砍下粗壮的劲枝,就这样,我们将父亲的坟地,开出了一片新的天地:墓碑清晰可见,坟头堆形规整,周围宽阔幽静。
旁边,是太祖母的墓地。
我们并没有见过太祖母,但父亲生前交代百年之后一定安葬在他的祖母旁,我们便知道太祖母对父亲的爱有多深。
之后,我们便徒步来到爷爷、奶奶、叔祖父、太祖父的墓地。
沿着小溪,我们仔细地辨认着路标,之前的小桥不见了,我们只好逐步寻找,原来,小桥早已迁移到更远的地方。
到了桥头,我们被一片杂草迷路了;爬过一片杂草,我们被一片荆棘挡住了。
又是一路披荆斩棘,又是一路拓径而行,又是一路剪枝坎树。
足足用了四小时。
四小时,足足。
想起父亲耕田时挥动的鞭子,随着吼声悬在空中的片刻,然后徐徐远去的声音……
想起父亲坐在门槛若有所思地抽着八分钱的经济牌香烟,然后看着烟圈时断时续不忍心地飘向远方……
想起父亲再也不能抽烟,将最后一条烟送给族叔时,那种不舍,那种留恋,那种遗憾,那种目光的停驻……
想起母亲做菜时不忍心放盐,将盐勺停留在空中却最后还是放了下去的苦痛……
想起母亲每天在我们睡了之后叫醒我们关灯,我们对母亲的不理解,我们对母亲的……
想起母亲离别时,枕边一叠叠的钞票,6000,5000,3000,2000.1000,600,500,200,都未曾打开的刹那……
想起爷爷请村里写字擅长的长者为我们写春联示范的良苦用心……
想起爷爷每年除夕为我们背诵昔时贤文时,那种娴熟,那种用意,那种传承的执着……
想起爷爷看到我从大学同学那儿借来《红楼梦》时的欣喜,欣喜之后的速读,速读之后的心宽体胖……
想起奶奶在我小时候看着我吃饭时那种专注于满足的笑容……
想起奶奶在我考取大学时用她那抖颤的手亲自缝制的歪歪扭扭、扭扭歪歪“曲径通幽”的鞋垫……
想起奶奶在我上大学前亲自到煤矿拾捡煤炭渣换来的毛线,然后再带上老花眼镜一针一针织出的毛衣……
想起爷爷常常提起的叔公,想起叔公的文才,想起叔公为我们但开风气的文脉……
想起爷爷生前为什么交代百年之后要安葬在太公的墓旁……
想起父亲却生前为什么交代百年之后要安葬在太祖母的墓边……
那是因为一种原生态的爱;
那是因为一种爱的潜移默化;
那是因为一种潜移默化后的传承;
那是因为一种传承之后的厚德,厚德方能载物。
回家的路上,收到诗人渔翁漆兄在微信中发给我的一首诗——《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寒雨最伤春,带泪桃花对路临。更是坟头人戚戚,子规啼血绕峮嶙。
想起母亲躺在一苇厅,想起母亲躺在一苇厅右眼角流出的一滴不甘的眼泪,想起母亲躺在一苇厅右眼角流出一滴不甘眼泪时,厅外子规绕峮嶙而啼悲戚……
我的心在滴血……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时节泪纷纷,滴滴行人泪,行人泪滴滴……
2024年4月8日于观澜湖畔抱朴书院伏案泣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