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那年,妈妈为了照顾半身不遂的姐姐把我送到乡下奶奶家。
等我回来发现爸爸妈妈早已给我生了个弟弟。
家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我只能睡在客厅地板上。
每天努力做着家务,尽心照顾着姐姐。
只为了奢求我缺失的那一点亲情。
一次争吵,妈妈说:
“我给了你生命,这是你欠我的”
可是,妈妈我可以命还给你。
1
“林小姐很不幸,你得了尿毒症,已经达到了透析指征,建议您定期要过来透析”
坐在医院的长廊里,嘀嘀嘀得声音冲入耳朵,到处都是病人家属的哀叹声。
透过玻璃看到里面一个个躺在那做着透析的病人,脸上似乎已经麻木。
整个楼层混杂着消毒水和尿液的味道。
呕—
我俯身蜷着身子,缓解着不适。
一阵干呕过后我无力的倚在墙上,看了看手机,5点了。
要回家做饭了.
刚走出医院,电话响起,是妈妈。
看到屏幕上妈妈这两个字,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如果妈妈知道我生病了会不会更爱我一点?
我不知道的是,一个人被爱并不一定要生病。
“喂妈妈?”
“你一大早死去投胎啊!”
“谁允许你不在家照顾姐姐到处乱跑?”
“仗着你有两条完整的腿,就把你姐姐丢在家自己出去潇洒?看我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我用力的咬着嘴唇忍住眼泪,努力用着正常的声音说:
“妈妈我在医院,我......”
“怎么?要死了?啥时候死?用不用我给你敲锣打鼓到处宣传博同情?”
“不要以为你说去医院了就可以博同情!姐姐每天躺在床上没人照顾,也不能出去,她才是最可怜的!”
我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苦笑一声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
是啊,姐姐才是最可怜的,所以你们要给她百倍千倍的爱,是不是我也可怜一点你们就会多关注我一点,多爱我一点呢?
妈妈,你为什么,不可以爱我呢?
2
原本我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家里我和姐姐两个人经常被邻居戏称两朵金花。
我五岁那年,姐姐七岁,我们在小区跳皮筋。
一辆横冲直撞的面包车冲了出来,姐姐躺在血泊之中。
我吓坏了,扑在姐姐的身边哭喊着。
后来的事情像走马观花一样,姐姐每天都躺在床上,爸爸一夜多了很多白头发,妈妈也终日以泪洗面。
这个家里不允许出现笑声。
有一次我看漫画书不小心笑出声,一个巴掌就落在了我的脸上。
妈妈恶狠狠的说姐姐都没有笑,我有什么资格开心。
我捂着脸,怔怔的看着妈妈,她恨不得把我撕碎丢到楼下。
五岁的我根本不懂,一直疼爱我的妈妈为什么突然这么讨厌我?
我跑去问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了,爸爸说妈妈只是心情不好,叫我原谅妈妈。
妈妈的低气压让我不敢靠近妈妈,我只能跑去卧室找姐姐。
我看见姐姐躺在那里流眼泪。
我着急的拿着纸巾给姐姐擦着,姐姐突然恶狠狠的看着我:
“怎么不是你被车撞?为什么不是你躺在这里?都怨你都怨你!”
我吓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妈妈进来把我推倒,让我滚出去。
我记得我都不敢站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姐姐的房间。
再后来,我就被妈妈送到了乡下奶奶家。
爸爸妈妈开车离开的时候,我在后面追着,边哭边喊:
“爸爸,妈妈,你们是不要叶子了吗?求求你们,别抛弃我....”
我的撕心裂肺没有换来爸爸妈妈的回头。
我就在奶奶家里住了15年,直到奶奶去世,我才被接回去。
回到这个陌生的家我才发现爸爸妈妈说着没时间照顾我才把我放到乡下,却在我到乡下不到三年的时间生了一个儿子。
3
我拎着菜回到家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块西瓜皮。
西瓜皮跳起来的汁水蹦到我眼睛里。
我顿时眯着眼难受的眨巴着,林宝辉不屑的声音响起:
“妈,你看那个傻逼又在那装可怜咯,西瓜皮打到能有多疼”
“哎呀,你吃的西瓜不要管她,我看她现在就是翅膀硬了!”
我抬眼望向她们,一家三口坐在客厅吃着西瓜看着电视。
屋里的暖气让我身上升起一阵鸡皮疙瘩
我径直走进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
屋里的姐姐又喊了一声:
“妈—再给我拿块西瓜!”
妈妈立马起身,笑意盈盈的回应着:
“好嘞,妈妈这就给你拿过去~”
随后屋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我握着菜刀,切着菜。
定是洋葱的汁水呲到了我的眼睛里,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妈妈,关注我,快来看看我,快问问我今天去医院干嘛了。
“叶子你哭了?”
爸爸的声音响起,我连忙擦干眼泪,刚要回答爸爸,看到爸爸看都没看我一眼打开冰箱拿了罐汽水出去。
我失落的看着他的背影,看到妈妈从姐姐的卧室出来。
四目相对,我满眼的期待。
“废物一个,切个洋葱都能弄到眼睛里!”
“哈哈哈哈,废物,妈妈我觉得你形容得特别对,她又土又没用,我都不好意思说她是我姐姐”
我紧紧的攥住手心,在心里嘲笑自己痴心妄想。
亲情这种东西,我已经十几年没有体会到了,居然还期待会拥有。
真是,没用啊......
4
吃饭时,爸爸看着一桌子的菜,疑惑的看着我皱起了眉。
弟弟也厌恶的看着我。
妈妈洗完手刚上桌“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做个饭都做不好!家里口味你不是不知道,做这么清淡你喂猪呢!”
弟弟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这饭菜都没辣椒怎么吃啊,妈,我看她就是要故意跟你对着干,想把你气死,我不管,我要吃辣我要吃辣!”
她们不知道,我得了尿毒症,我不能喝水,吃辣会让我更想喝水。
从回家到现在,我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我淡淡的说:
“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我不能吃重油重盐重辣,你要想吃辣的,桌子上我榨了一瓶辣椒油,可以自己加辣”
“你在跟我拽什么!”弟弟怒不可遏把筷子扔在了我脸上
筷子把我夹起来的长刘海打的飞散下来。
我看着林宝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气急败坏把碗往我身上摔:
“看什么看,再看我让老妈把你赶出去!”
回到这里后我时常做噩梦,害怕自己不懂事会被妈妈再次送回乡下。
我不想再面对那些人,我不想离开妈妈。
所以我一直很懂事,懂事的......逆来顺受。
后来我在书上看到过,那叫弃猫效应。
我顿了下,抬手把刘海撩到耳后,依旧无言。
妈妈瞪着我,仿佛再看仇人一般: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越长大越不懂事”
“叫你伺候姐姐你也伺候不好,弟弟也照顾不了!”
“有你这么做人子女的吗?我养你有什么用!”
爸爸一直低着头拿着辣椒酱就着饭菜吃。
5
“你说你养我了,那你给我钱吧”
妈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你个赔钱货!给你吃给你喝,现在还要跟我要钱!你怎么不去死!”
我鼻子一酸,看着妈妈说:
“你不给我钱我真的会死”
我把病历单拿到桌上推给妈妈说:“我今天去医院了,我生病了,要钱治疗”
妈妈看也没看把病例扔在地上,怒斥:
“你现在什么意思?变着法的讨债是吧?怪不得你奶奶一家不待见你!”
“要钱没有,你要死就去死吧,死远一点,省的我看你心烦”
我看着那张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病历单,心里疼的厉害。
“妈妈,你恨我吗?”
不恨的话为什么这么对待我?难道我不是妈妈的女儿而是仇人吗?
“你说什么?”
爸爸一边扯着我让我别说话,一边扯着妈妈安抚她。
弟弟冷哼一声,对着我翻个白眼跟妈妈说:
“意思就是你不给她钱她恨你呗”
妈妈闻言刷的一下站起身,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你现在还敢恨我!当时你姐姐出事情,就是你没有保护好你姐姐,你这辈子都得赎罪”
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如同被小刀一下一下的割一样。
我不解的看着她:
“所以,妈妈你是因为姐姐一直再怪我吗?可是,那时候我也才五岁啊。”
妈妈没有说什么,拉着弟弟和爸爸说要出去下馆子,再给姐姐带她最喜欢喝的奶茶。
可是妈妈,我也好想喝奶茶,但是我现在连水都不敢喝。
6
我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我的房间了。
我的房间给了弟弟,布置的很好看。
满屋子的海报,都是我不认识的说唱歌手
姐姐的房间更好看,粉粉的像公主一样。
我只能睡在客厅地板上,每天还要早点起来把被褥收好。
不能影响他们走路。
接下来的几天,我正常做饭洗衣服给姐姐洗澡。
小的时候我跟姐姐关系很好,她很疼爱我。
现在看到我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
她不与我说话,我也不敢随便找她说话。
我知道她一直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心情自然不好。
即使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生怕惹怒她。
小时候就是因为我健康的双腿,姐姐每每看到我都情绪失控。
我想,这应该是妈妈把我送到乡下的真正原因吧。
但我体力越来越差了。
我经常的眩晕头痛,也变得容易乏力嗜睡。
我早上都是强撑着起床,还好他们起的都比较晚。
即使我迟半小时起床也没人知道。
接着,我开始尿血了。
再接着消化道开始出血。
我直接呕出血来,同时伴随着咖啡色或棕褐色的胃内容物。
我呕的时候除了身体是难受的,心里有一丝痛快。
我甚至阴暗的想,他们第二天起床发现我死在客厅会是什么表情。
我身上开始出现尿味了。
我白天洗的第三次澡的时候,妈妈坐在客厅磕着瓜子阴阳我: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存心浪费水还是怎的,再怎么洗也洗不掉你身上的臭味”
我觉得我已经不难过了,也不在意妈妈对我说的话了。
我心里开始变得包容,对他们所说的全然接受。
因为我想看到他们后悔的样子。
我想,
他们说的越难听,以后会不会越愧疚。
7
我在厕所收拾着我的头发,看着我头顶秃秃的一块,快变成地中海了。
我带上鸭舌帽,是弟弟之前丢了不要的帽子。
我都没钱做透析哪里有钱买帽子啊。
弟弟大步走进厕所,不耐烦的嚷嚷:
“快滚出去,恶心死了,我要上厕所!”
我没有理他,转身就走。
“等等!”
我回头,帽子一下被掀下来。
本就不多的头发就因为大力甩出几撮。
林宝辉顿了一下,随即嫌恶的看着我:
“林叶子,你他妈有皮肤病吧,头发掉这么多”
“我他妈问你,这帽子谁让你戴的?”
我深吸一口气,把帽子猛地拽过来,却没他力气大,没有成功:
“你不是不要了吗?这是我在垃圾桶捡的”
林宝辉立刻把帽子丢出一米远,连忙打开水龙头冲洗:
“你恶不恶心啊林叶子,真脏”
我不知怎的,突然特别生气,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
他瞪大双眼震惊的看着我。
是啊,软弱的林叶子居然打他了。
他随即回过神来拿起洗漱台上的被子往我头上砸。
我顿时两眼冒着金星,和玻璃杯一起落地。
玻璃杯,碎了。
我头好晕,我实在没力气站起身,我顺势躺下,突然笑了。
笑得越来越大声。
“神经病啊!”
我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给我买了小草莓蓬蓬裙。
我穿上裙子在妈妈面前扭来扭去,妈妈笑得宠溺转头跟爸爸说:
“你看你闺女,多臭美,以后估计得闹着你给她买很多小裙子呢”
我蹦蹦跳跳的跑到爸爸面前,拉着他的手臂摇晃:
“爸爸给我买,爸爸要给叶子和姐姐买好多好多裙子~”
“好!爸爸以后给你和姐姐买好好好多裙子”
一脚下来,我疼的呲牙咧嘴,瞬间清醒。
我流着眼泪看着妈妈,我想问问她为什么?
她说:
“别跟个疯狗一样,吓到你弟弟了怎么办!给我起来”
林宝辉啐了我一口点点头:
“跟神经病一样,妈呀,神经病会不会传染啊”
8
姐姐送了我顶新的毛线帽,我受宠若惊。
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和她有交流。
她看着我不熟练的戴着,笑着问我:
“你到底会不会啊?不会姐姐给你戴”
我慌乱的点点头,小声的说:
“谢谢姐姐”
姐姐莞尔一笑。
我长得和她很像,但姐姐更圆润一下,而我因为...瘦的跟皮包骨一样。
但我头很大,看起来头重脚轻的,戴毛线帽的时候还有点紧。
姐姐说:
“不舒服吗?不舒服我再给你几个大一点的,我有很多”
我连忙摇着头。
看我像个拨浪鼓似的,姐姐又笑了,她说:
“叶子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你最近一直在吐血?”
我犹豫的点点头,躺在床上的姐姐都发现了,爸爸妈妈却没有发现。
“你是不是跟妈妈要过钱?”
我继续点点头。
“是什么病啊?需要多少?我借给你吧,我有好多钱,天天躺着,也用不到。”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眶泛红,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我的零花钱一花完,姐姐就把她的给我。
我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往下掉,把姐姐急坏了:
“怎么了叶子?怎么哭了?哎呀,你别哭,我没办法给你擦眼泪”
姐姐抬手心疼的抚摸我。
我把脸靠在姐姐的手上,用力的,用力的汲取着温暖。
9
姐姐给了我一万块钱,我拿着一万块钱去医院做了透析.
给我看病的金医生是个长得很年轻很帅的人。
第一次与他面对面,我脸红的像猴屁股。
金医生也很温柔,让我不要紧张。
我吐吐舌头,嘻嘻,不紧张,是看见他害羞的。
我拿了药,和金医生约了下次透析的时间。
回到家我一打开门,就看到爸爸和妈妈严肃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妈妈眼眶红红的,弟弟林宝辉也愤怒的看着我。
我突然的心慌,赶紧把药放到了旁边的柜子,走向前去。
“妈妈?爸爸?怎么了?”
“你给我滚——”
妈妈突然激动起来,起身就要打我,被爸爸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