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12月18日晚8点，为期一周的《东方甄选事变》迎来大结局。

俞敏洪和董宇辉合体直播，播前的24小时，董宇辉先后被任命为东方甄选高级合伙人、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长文化助理兼新东方文旅集团副总裁。一夜之间，东方甄选粉丝又回到3100万，股价上涨16%，直播间从8万人狂飙到390万。

用老话说，这是一场胜利的直播，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丈母娘热泪盈眶，董宇辉鲜花着锦，俞敏洪一团和气，被遛了一圈的只有摇旗呐喊的“共情打工人”。俞敏洪说下周就带所有主播去滑雪，感谢粉丝纠正错误。董宇辉积极回应“卷入一场狂风骤雨，年轻没有经验”。俞敏洪还饱含深情地念起《写给全体主播的一封信》，用大冰的口吻把大家称为“亲爱的熊孩子”……

画风太诡异了，前一秒还是湾湾八点档互扇耳光，下一秒煽情硬糖君感觉李谷一老师要出来献唱《难忘今宵》了。脑内小剧场如下——

董宇辉还在带货，俞敏洪上去拉着他的衣袖：“傻孩子，忙了一年不差这会儿功夫，来咱家一起包饺子！”进屋小孙也在，他扶额苦笑：“小董，之前我……”话还没出口，小董直接塞了一只饺子进去“哥，你别说了！”一家人正热闹，却见天权站在窗口似笑非笑，对着俞敏洪嗔怒道：“敏洪哥哥，你可也曾答允了我做一件事啊。”

东方事变的结尾，看起来像《甄嬛传》熹妃回宫。什么都没有变，唯独嬛嬛和四郎已经隔心。也有点像《倚天屠龙记》，主角们和和美美了，但情债还没有算完。当然，最匹配的还是《新闻女王》，佘诗曼潇洒离开，方太虽然感到遗憾但立刻启用了新的王牌。

惊堂木一拍（注：也可换成小孙手机），诸位看官且听分明！《东方演义》说的是著名主播董宇辉的经历，此君额生两角，早生慧相，兼有倒转悬河之口才。自打进宫以来，就吸引丈母娘无数。别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唯独小董的丈母娘看他，是越看越想买。

当朝皇上年号“大洪”，早年靠英语培训起家，后来教培行业落寞才到东大街烙饼卖货。众主播中，唯小董眉眼间与当年的永浩皇后有几分相似，故赐封号“皓”。岂料，某日直播间有人打趣，要皇上禅位于董皓妃。

皇上冷然一笑，董皓妃尚未觉察有异。一旁的孙总管已经疾呼：“吩咐你们多少次了，永浩皇后的东西要好好保管。”天恩难测，饶是昔日宠妃，也因为“永浩故衣”事件变成了朴素的姑子。

侍婢小权倒也忠心，看董皓妃手上生了冻疮又不得红糖调养，在直播间发了癔症。“我们设了那么多的屏蔽词，还可以换着法儿地提尼姑庵那位的名字！你们真要有心，就下单三筐土鸡蛋，扔到凌云峰那位的脸上去！”

小权这一疯，看似无羁实则借力打力，为的就是让皇上想起董皓妃这位旧人。而在董皓妃离宫这段时间，孙总管又过分猖狂。仗着内务府采买的肥差贱买贵卖，套现了两亿两白银。除此之外，孙总管更将后宫秘闻像开会似地抖搂给百姓，让皇族饱受非议。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孙总管得志时，民间忽有一位智者向大众痛陈利弊，呼吁清君侧迎回董皓妃，并历数其在前朝后宫的威望，逼得皇上按捺不住。民间传闻，此智者正是当年诈死的永浩皇后，也有小道消息称只是伺候过永浩皇后的老人。总而言之，他对后宫局势的分析鞭辟入里，众人频频称是。

那一日，皇上忽然起了游玩的雅兴，不知不觉就走到董皓妃落发的庵子。地方虽小，院落却打扫得干净，只见董皓妃对着只有十几人的直播间认真介绍选品。“真心祝祷吾皇得上天庇佑，东方甄选GMV再创新高！”皇上这时已起了惜玉之心，更兼董皓妃信誓旦旦，赶忙上前相认执手看泪眼。引入帘后，更是说不清的柔肠，道不完的思念！

翌日，宫中旧人听说皇上发了红头文件要册封新人。见董皓妃一身华服，姐妹们上前相认，董皓妃不怒自威道：“诸位姐妹莫要错认，以前的董皓妃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东方甄选高级合伙人！”皇上见状也说：“爱妃以后也是有股份的人了，协理六宫的重担便交予你了。”

仪式过后，少不得寒暄客套。小权附耳告诉董皓妃，小孙已经贬为庶人，谁叫他要拦姐姐的路。董皓妃对镜莞尔一笑：“你错了，皇上早想除他，而你我都是棋子罢了。”

TVB版《笑傲江湖》的名场面，是岳不群把手背在身后，被桃谷六仙发现他的小心思。“岳掌门，你的手摆来摆去是什么意思啊！”“岳夫人叫他不要理这位姑娘，可是岳掌门看这位姑娘又美貌又风骚，当然又不听老婆的话啰！”

东方事变中，不动声色的俞敏洪就像岳不群，而隔空喊话为董宇辉鸣不平的罗永浩等就是桃谷六仙。风波后的12月18日直播，几乎每一个安排都被罗永浩言中。这是罗永浩的“阳谋”，如果俞敏洪不照做，就会被扣上苛待功臣不够真心的帽子。

但另一方面，俞敏洪给董宇辉的阳谋也是这样。我礼贤下士，我提高待遇，我杀鸡儆猴，你小董要是还走，就是不给面子不念旧情让大家下不来台。同时，也让小董“文化人”的标签败给“爱财”的标签。

罗永浩的优势在于是局外人和老熟人，尽管新东方的管理架构已经和他17年前离开时大大不同了，但他振臂一呼说自己当年遭到不公正待遇，还是会吸到不少同情票。

“当年我的一个尴尬是，我是直接当事人。所以我受了不公正待遇出来说的时候，一帮傻叉说你要感恩。今天基于义愤，想帮小董争取一点公正待遇。”没有负担轻松开炮，用虐粉的话术还可以说“他在保护当年那个傻乎乎的罗永浩”、“十七年前甩出的回旋镖击中了老俞”、“他也曾是董宇辉一样的人物”。

考研名师刘晓艳也说，自己当年在新东方被所有老师排挤，因为自己木秀于林打分第一，导致其他老师都不和她玩。晓艳没赶上好时候，天权直播时说他被孙东旭面试的时候，因没有被要求批判前分支机构感到愤怒，他可以批判两个小时不带重样的。小孙让面试者批判前分支机构（也属新东方），出于什么理由不好说，但绝对能让罗永浩、晓艳倒倒陈芝麻烂谷子，一抒心中积郁。

每个人都想借他人的酒杯来浇自己的块垒、引自己的流量。爱交朋友的罗永浩老师，直播间交到了新客户。刘晓艳把新东方当成引子，输出了自己的职场金句。“同事永远不会是朋友，不然你会死的惨不忍睹！”李国庆则趁火打劫，“你要保护好董宇辉啊，你要保护不好我老李下手了啊。”

顺着直播再往前摸，其实倪萍、易中天、冯唐都给过董宇辉暗示。倪萍对孙东旭说有小董这样的人应该高兴，结果孙东旭说：“对，我应该在沙滩上笑。”对小董的不满已经摆到台面上。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所谓的“沙滩上笑”，杀董之心更甚于司徒王允。

股价涨了，老俞人情做了，小孙套现退居幕后了，小董晋升了，东方甄选和董宇辉IP分离了。唯有丈母娘和打工人看了个寂寞。话说月薪3000的人，为什么要心疼年入3000万的头部主播呢。

《琅琊榜》的开局，猎头公司琅琊阁对几个国家放出消息：得江左梅郎者得天下，运用舆论攻势一下把几个王子搞得跃跃欲试，人人都非梅长苏不可了！《新闻女王》里文慧心第一次辞职时，本以为会有很多公司抛来橄榄枝，结果全部因为负面新闻采取观望态度。

这是职场里的两种情况，前者是自抬身价，有价也有市。后者是自信满满，但有价无市。打工人把自己代入成董宇辉确实是挺爽的，大公司都想挖角，而且愿意赔付高额违约金。这在古代可不就是“五陵年少争缠头”吗？

但须知花魁是稀缺资源，头部主播也是稀缺资源，而绝大多数的打工人只是人力资源。东方甄选离了董宇辉能掉粉，咱公司离了咱大概照样转。对于NPC来说，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甚至是一个巨大的娟子。为他人击鼓鸣冤这种虚幻的正义体验，只是通过代偿消耗掉我们仅剩的那点生活激情。当然，如果就是有撒不玩的疯劲儿，跟着热闹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在《东方演义》超高浓度的剧情里，硬糖君就学会了各种民间智慧。比如俞敏洪摆的局叫“三仙献鼎局”，甭管事实是不是这样，看完博主的分析后露出细思极恐的表情即可。天权是“谋士以身入局”，把水搅浑事情闹大，好推动上层出手。还有一些企业管理技巧，俞敏洪的目的仍然是“去董宇辉化”，即不能把东方甄选的鸡蛋都攥在董一个人手里。

至于本桩公案里的另一股神秘力量丈母娘，有滤镜不是不行，但绝不能以为小董可以推翻所有权力构造。老罗的评价很中肯，小董待在东方甄选第一不是为了钱，但这并不代表在他的价值序列里没有钱。那些闹着俞敏洪，要送公司嫁女儿的，建议去看《繁城之下》。里面也有一个“小董”，要认老爷当亲爹，被对方以为想吃绝户狠狠羞辱了一顿。

这段时间刷短视频的精神状态：先看东方甄选掉了多少粉，再看董宇辉涨了多少粉，听听老罗的分析，再去评论区给董宇辉出谋划策，发个朋友圈“保护董宇辉就是保护我们自己”。一顿操作猛如虎，帮助别人吃饺子。不高兴的时候，给我拍桌子。高兴的时候，给我演春晚小品。如果你找不到自己是NPC的确凿证据，那“东方事变”就是最好的试金石。

老俞说，董宇辉的东方甄选高级合伙人带有股东身份色彩。这是一句很值得玩味的帝王play，股东身份色彩，那是什么颜色？是“君臣和”心照不宣的脸色，还是NPC鸣金收工骄傲的嘚瑟，抑或是结局仓促令人心灵陡然一空的落寞，暂时不好说。

但编剧和导演确实应该加油了，你们搞了几年的项目，不如东方甄选一周的强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