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你说什么？林国忠回来了？"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活，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外气喘吁吁的李婶。"可不是，就在王丽家门口跪着呢！这么多年了，他还真有脸回来。"李婶一边擦汗一边说。十五年了，自打林国忠抛下妻儿去广东那天起，我就再没见过这个男人。如今他突然回来，偏偏又赶在王丽儿子高考成绩揭晓的日子。雨水打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响声。我撑着伞往王丽家走去，远远就看见一个男人跪在铁门前。他穿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阿丽！开门啊！"林国忠的喊声嘶哑，带着几分酒气。我站在不远处，回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早晨。那天林国忠留下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和二百块钱，就这样消失在了清晨的雾气里。王丽抱着三岁的小峰，站在门口愣了很久很久。"林叔，你起来吧。"路过的邻家孩子小声劝道。"不！我要等阿丽开门！"林国忠执拗地说，"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门忽然开了。小峰站在门口，十八岁的少年，眼神冷漠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你是谁？"小峰问。林国忠浑身一震："儿子，是爸爸啊！""我没有爸爸。"小峰的声音很平静，"我只有妈妈。"

"小峰..."林国忠哽咽着，"爸爸知道错了...听说你考上大学了？爸爸为你骄傲...""骄傲？"小峰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骄傲？这些年妈妈是怎么把我拉扯大的，你知道吗？"我看见王丽站在儿子身后，脸上没有表情。这些年她变了很多，也没变。依然是那么温柔，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头发也掺了几缕白丝。

"阿丽..."林国忠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王丽轻轻推开儿子，走到林国忠面前："起来吧，地上凉。"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个迷路的旅人。"对不起..."林国忠泣不成声，"我不该丢下你们..."

"十五年了。"王丽说，"你知道这十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她没有等林国忠回答，继续说："每天凌晨三点起来做豆腐，天还没亮就要赶到市场。晚上给人缝衣服缝到手指头全是针眼。小峰发烧，我没钱买药，就用凉毛巾给他物理降温..."林国忠低着头，泪水砸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你走的时候说要去广东挣大钱，要给我们买大房子。"王丽的声音有些发抖，"可是连一封信都没有，一分钱都没寄回来。后来听说你在那边又成了家，还有了两个女儿..."

"阿丽，我...""不用解释。"王丽打断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小峰马上要上大学了，我也找到了新工作。我们的生活已经安排好了，不需要再有任何改变。"林国忠颤抖着从皮箱里拿出一个盒子："这是给小峰买的电脑...他不是要学计算机吗？"

王丽看着那个盒子，眼圈红了："太晚了。""妈。"小峰突然开口，"我们进去吧。"王丽点点头，转身要走，林国忠猛地抓住她的衣角："阿丽，让我留在省城吧，我想照顾小峰..."王丽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那是你的自由。但请记住，有些伤害，道歉抵不了。"

一个月后，我在邮局又遇见王丽。她来给小峰汇生活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听说林国忠真的在省城找了工作？"我问。"嗯。"王丽点点头，"离学校不远。虽然小峰现在还不愿意认他，但血浓于水，总有一天..."我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不见了。"戒指呢？""摘了。"王丽笑了笑，"新生活要有新开始。对了，厂里让我当组长了，工资比以前多了不少。小峰说等他毕业就在省城买房子，接我过去住。"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我忽然明白，有些人的坚强，不是没有脆弱，而是即使脆弱也依然选择守望。就像那条布满车辙的青石板路，风雨再大，依然默默承载着往来的岁月。而王丽，就是那个在风雨中守望了十五年的人。她用柔软的心，撑起了一片天空。世间有太多的聚散离合，有人选择离开，有人选择守候。但真正的爱，不在于你能给予什么，而在于你愿意付出多少。王丽用十五年的时光，诠释了母爱的伟大。而林国忠的归来，既是一种救赎，也是一种惩罚。因为他永远失去了参与儿子成长的权利，也永远无法弥补那些错过的年华。但生活总要继续，就像那条青石板路，每一道车辙都是一个故事，每一处磨损都是一段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