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认知功能丧失、无意识活动两年了。
简单来说,就是他作为植物人烂在床上两年了。
那天晚上,我例行公事给他换褥疮药。
手机突然一震,收到一条短信:不要进客厅的那扇门。
发送人:老公。
01
我老公在两年前因劳累恍惚闯到机动车道上,被车撞成植物人。
而今晚,我收到床上植物人老公发来的短信:不要进客厅的那扇门。
我心中满是疑惑。
家里除了自己装的防盗门,这套烂尾房没装别的门啊。
房门没有,卫生间门也没有。
环顾煤油灯照亮的毛坯,我突然惊醒。
手忙脚乱从箱子底下翻出老公积了灰的手机,接上充电宝,开机。
卡顿的手机转了很久才显示界面。
我点进短信,发现今天有一条已发送短信:不要进客厅的那扇门。
我嗤笑,这一定是新型诈骗手段,没想到现在骗子还能给两个手机做手脚了。
不过,我如今身无分文,还怕什么骗子呢?
看着那盏煤油灯,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
我和老公都是福利院长大,高中毕业之后一起来大城市打工。
我们怀揣着梦想,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将来再生几个孩子。
给孩子,也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
我们满怀憧憬,浑身充满干劲。
每一天,每一秒都不想浪费,一个人能打好几份工。
不吃不喝五年,终于攒够了首付。
交完钱,签了合同的那一刻,我感觉幸福感达到人生巅峰。
尽管当时还租住在阴暗狭窄的小单间,但我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房子了!
之后的两年,我们的干劲儿更足了。
老公更是每天打四份工,因为他想让我轻松一些。
累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我们就去看看小区那一层层摞起来的大楼。
心中又充满了希望和干劲儿。
当然,副作用也是有的。
老公年纪轻轻,已经累得腰肌劳损,腰椎间盘突出。
三年前,我也查出糖尿病,医生说往后得吃一辈子药,还不能干重活累活。
不过,生活哪有不苦的?
虽有挫折,但我们有手有脚有力气,还能饿死不成?
直到那一天,突然传来消息,我们买的楼烂尾了。
一开始我不知道什么叫烂尾,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什么意思。
我也没多想,乐观地跟老公说,那咱们不继续还贷款了,咱去乡下住,哪里有你,哪里就有家。
老公没吭声。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出去打听房子的情况。
而我在家验出了身孕。
老公刚从外面回来,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我永远记得,老公激动又无奈的脸。
他紧紧抱着我说,咱一定要继续还贷款,不然成了老赖,将来会影响孩子上好学校。
接下来的日子,老公一边连打几份工,一边询问房子的事,每天睡不了俩小时。
那天,他半夜下班,精神恍惚,被一辆高级轿车创成植物人。
后来,判决书说老公是故意碰瓷,一分钱不赔。
我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在医院照顾老公,每天以泪洗面。
因为那个月请了好几天事假,电子厂把我辞退了。
我去医院卫生间给老公倒尿盆的时候,精神恍惚,一不小心摔倒,五个月的娃娃当场就没了。
娃娃没了,老公只剩躺着喘气。
等我下意识打开银行卡余额,才发现存款已经见了底。
手机里房东已经催两次房租了,还贷日期也迫在眉睫。
我收拾了出租屋里的东西,拖去了那间烂尾房,用最后一点钱买了个最便宜的防盗门装上。
为了照顾老公,我不能找全日制的工作,只能打零工。
好在我年轻,人也勤快,陆陆续续也能接一些家政的活计,但都不长久。
但也给了我充足的时间照顾老公,挣的钱虽不多,也能买一些日常用品。
生活的忙碌让我无暇去想未来怎么办,也没有精力去抱怨以前和如今的生活。
只是我的精神经常恍惚,经常看着露天的窗户,一看就是半天。
回过神来,我继续缩在煤油灯下,眼前又浮现了老公以前鲜活的音容笑貌。
你终于能好好休息休息了,我喃喃道。
一阵明亮但不晃眼的光充满我的眼帘。
好明亮的灯,不便宜吧。
又转转迟钝的大脑,想起银行卡里的余额。
买不起的。
我僵硬地往前爬了几步。
长时间缩着,手脚都麻了,一动凉飕飕钻心地疼。
一扇闪着明亮柔和光晕的门出现在水泥毛坯房中。
仔细看去,明亮的门框里面却是不同亮度不同颜色的光晕打着圈旋转,看得我眼晕。
此时,我的手机连续叮咚三下,收到三条短信,都是老公发过来的:
不要进那扇门!
不要进那扇门!!
不要进那扇门!!!
我手臂上的汗毛都乍起来了,一种难言的战栗爬满我的全身。
我慢慢伸出一只脚,向着那花花绿绿的光晕探去。
老公和一张娃娃的脸出现在光晕之后,看得我眼眶一热。
那娃娃面孔真是随了老公和我的优点。
突然,两人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他们长大了嘴,嘴唇开开合合,好像在求救。
但同时,手机却疯狂振动起来。
一连十几条短信,全是阻止我进那扇门的警告。
我该相信手机上的短信吗?还是应该迈进这扇门?
相信短信,我的生活依旧如常,死寂且没有希望。
迈进这扇门,我的人生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权衡片刻,我还是义无反顾迈出了第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却令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看清眼前的情况,我的瞳孔剧烈颤抖。
这是一间装修好的三室一厅,布局跟我们买的烂尾房一模一样。
更重要的是,房子里的装修也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我扭头,刚刚那扇泛着奇异光彩的门已经消失。
这让我一时间分不清那扇门到底是不是幻觉。
正当我熟悉了这里的环境,逐渐放松下来时,主卧的门咯吱咯吱打开了。
一个青面獠牙满头白发穿着暗红唐装的老妪走了出来。
02
我一惊,转身跑向大门,却怎么也拉不开门。
眼角余光只能看着这个怪物离我越来越近。
我转身想要跑到卧室反锁上门,却被怪物一把拉住手。
它的爪子皮肤泛青,指甲老长好似鹰钩。
我怎么也挣脱不开,它的力气好大,我的手腕都要被捏断了。
“我是你娘,你跑什么?”
它的声音低哑刺耳,尾调好似指甲刮擦在玻璃上。
它直勾勾看着我,嘴里的臭气喷在我的脸上。
我惊得心肝都在颤抖,嘴唇哆嗦,讲不出一句话。
它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指甲带出五条血痕。
她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狠狠抽在我身上。
“让你不认亲娘!认不认?认不认?不认我就打死你!”
木棍好像打在我的灵魂上,每一下都带起钻心的疼痛。
我疼得受不了了,大声求饶,“娘!你是我亲娘!别打了!”
木棍终于停下了。
它一把揪起我,咧嘴露出嘴里的獠牙。
“妞儿,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来,再叫声亲娘听听?”
我嘴唇一个劲儿抖,看着那跟木棍变成了刀子,终于崩溃了。
“娘,亲娘,你就是我的亲娘!”
怪物的眼神一瞬间兴奋起来,白眼珠充满血丝。
它揪着我的头发向一边狠狠一扯。
我的脖子暴露在它的目光之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它咧嘴一笑,照着我的脖子就咬了过来。
“咕咚咕咚……”
我的血液顺着它的喉咙流入它的肚中。
失血过量导致强烈的眩晕感。
我觉得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我的意识模糊,觉得血液被吸干时,它放开了我。
我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它拍拍我的头,“好好听话,小贱人,亲娘不会亏待你。”
它挪动着踉跄的脚步,重新回到主卧,关上门。
我身上又疼,体力又虚,精神还有些恍惚。
震惊和恐惧窜上我的心头,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嗡嗡——”
手机的震动传来。
哦对,我把手机带过来了。
想到之前收到的提醒短信,我急忙掏出手机。
“去次卧,锁好门,不要应答。”
我拖着手软脚软的身体,半踉跄半爬地进了次卧。
快速关上门,当要反锁门时,却发现没有门锁。
门锁已经被拆掉了,现在这扇门谁都能打开。
我用后背倚着门,这样好像能给我一点安全感。
我赶紧掏出手机,编辑短信,“门没有锁,怎么办?”
“发送失败!”
我全身瘫软地滑倒在地。
对未知的恐惧达到顶峰,反而有些麻木。
“嗡嗡——”短信震动响起。
我手忙脚乱捡起手机,点进短信:
“橙子。”
我的眼睛湿润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我叫穆程,只有我老公会叫我橙子。
我生下不足一个月,就被放在福利院门口。
身上没有亲生父母留下的只言片语,只有一块廉价的襁褓。
院长姓穆,她就让我跟她姓。
她给我取名“程”,希望我前程远大,不要因为我是个女孩子,而放弃追求自己的前程。
可惜我资质平平,没有远大的前程,如今养活自己都困难。
而只有一同在福利院长大的老公会叫我橙子,他说这是他的专属称号。
“嗡嗡——”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一连出现好几条短信。
“橙子,你已进入另一层平行时空。这个时空充满危险。”
“尽管我已尽力阻止,但它们还是蛊惑你走进来了。”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这关系到你的生命以及能不能返回原来的世界。”
“不要违背它们的话,否则它们会惩罚甚至消灭你。”
“不要听从它们的话,否则它们会把你吞得渣子都不剩。”
“有的人可以相信,他们会带你走出去。”
“不要相信别人,否则会失去生命。”
“不要过度好奇,否则会害死自己。”
“不要封闭自己,否则无法获得足够的信息。”
“记住,保持善良,是你保命的唯一诀窍……”
突然,手机黑屏,没电关机了。
我欲哭无泪。
我这只手机是用了很多年的便宜手机,平常离不得充电线。
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够接收重要消息的手机直接宕机,这不亚于直接杀了我!
我狠狠把手机砸向墙壁,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
都到生死关头了,这穷病终究还是想要了我的命。
“咚咚咚——”
巨大的敲门声隔着衣服震得我的胸腔微微颤抖。
“好妞儿,娘又饿了,给娘点东西吃。”
低哑刺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脑子里一团乱麻,但在这生死关头,我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仔细回想最后看到的几条短信,我呼吸一窒。
那几条短信分明逻辑矛盾。
它们肯定指怪物,不是人的东西。
但既不能违背,又不能听从,那要怎么做?
既然短信里提到人,也就是说我能碰到活人。
但有的人能相信,有的人不能相信,那什么人能相信,什么人不能相信呢?
既不能好奇,又不能封闭自己,那要怎么办呢?
门外的敲击力度更大了,我的身子随着门板一起震动。
我祈祷这扇门能抵抗得住怪物的冲击。
突然,我的身子随着门板飞了出去。
怪物不耐烦了,直接一脚踹飞了门板。
它蹒跚着走进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好妞儿,你不听亲娘的话了?”
我想到信息里的提示,“不要违背它们的话。”
于是我赶紧点头,“听,听话。”
怪物咧咧嘴,好像很高兴。
“那你给娘做顿饭,娘吃了好去跳广场舞。”
怪物拖着我到厨房,一把把我甩到地上。
我虚弱地爬起来,环顾这间厨房,却发现没有食材。
这让我用什么东西做饭?
忽然,我看到怪物扭曲的笑意,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要听从它们的话,否则它们会把你吞得渣子都不剩。”
这句话在我脑子里炸响。
我拿起菜刀,往自己的胳膊上比划,好像在琢磨割哪块肉。
怪物好像很满意,点点头,往外走去。
我用余光偷扫她的动作,发现它轻轻松松拉开我打不开的大门。
我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那一瞬间,跳起来,飞快冲出门。
怪物一把揪住我。
我知道怪物力气很大,根本挣脱不开。
我抱住它的腰,压上全身的重量,向身后的楼梯滚去。
一起同归于尽吧!
我用手脚紧紧箍住它,恶狠狠想道。
不知道滚了多久,只知道全身都在疼,头也晕,胃也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恢复意识,却见怪物紧紧扒在我身上。
它的脸上现出扭曲的笑意,好像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它张嘴就要向我脖子咬来。
关键时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发自内心地喊道,“你不是我娘,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没有人爱你,也没有人承认你。”
“你就应该扭曲阴暗地死去!”
怪物的动作僵住了。
我看到它面容扭曲起来,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在它的嘶吼声中,化作尘土消散了。
03
我全身虚脱,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
原来,只要不承认它的存在,不承认它跟我有关系,它就什么也不能从我这里得到。
那个怪物是寄生在我身上的怪胎,一旦不能得到我的血肉,它就会灰飞烟灭。
我爬了起来,手心全是冷汗。
踉跄着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一位穿着鲜艳烫着卷发的大妈走了过来。
她看我虚弱的样子,热情地上前拉住我的手。
“哎呀闺女,你看你这是怎么搞的?”
不等我回答,她继续问道,“吃饭了吗?”
“没吃的话,去大妈家里吃点吧,大妈锅里炖着排骨呢。”
“我本来要去跳广场舞的,这样,你先跟大妈去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
怕我拒绝,她又补充道,
“你吃顿饭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耽误大妈跳广场舞。”
她拉着我就往她家走。
我好长时间没见油腥了,听到排骨两个字,狠狠咽了下口水。
大妈还在絮絮叨叨,
“我家孩子成家后,都搬出去住了,就剩我一个老婆子在家里。”
“平时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被她拉得踉踉跄跄,看她着急的样子,心中涌起一丝不对劲儿。
她一个独居老太,居然就这么把陌生人往家里拉,她不担心我是坏人吗?
想到短信里的提示,“不要相信别人,否则会失去生命。”
我立刻警醒。
我费力抽出她拉着我的手。
她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
我仿佛没有发现,自顾自说道,
“大娘,我不饿,不用麻烦你了。”
说着,我转身就往回跑。
一连跑出二十多步,我转身,发现大娘还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盯着我。
我毛骨悚然,加快步伐,踉踉跄跄,几次都差点摔倒。
直到跑得口鼻都泛着血腥味,回头再也看不到那个大娘,我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我渐渐摸到一点规律。
这个时空尽管惊悚,但关键时刻只看你的选择。
只要你拒绝,邪恶就会消失或者不敢靠近。
我笑了,心中有恍然大悟之感。
前方一位老爷爷正在种菜。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过去,默默看他忙活。
他松土拔草,地里蔬菜种类繁多。
他抬起头看到我,慈祥地笑了笑。
从地里拔出一颗萝卜,放到桶里洗了洗,递给我。
我饥肠辘辘,腹中发出轰鸣。
红着脸接过萝卜,狠狠咬了一口。
清甜中微辣,清脆又爽口。
我狼吞虎咽吃下一个萝卜,打了个饱嗝。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萝卜。
我问笑眯眯的老爷爷,“我要离开,应该怎么走?”
老爷爷好像知道我在问什么。
他朝我指指不远处的别墅,开口道,
“生门死门,全看你的选择。”
“孩子记住,保持善良,那是唯一的通行证。”
04
我全身陡然生出一股气力,好像缺电的电池一下充满了电。
不知道是即将到达终点给我带来了希望,还是老爷爷那个萝卜是什么十全大补丸。
反正我兴冲冲跑向那幢别墅,内心满是愉悦。
这是一幢三层小别墅,从外面看起来装修得很是华丽。
看到紧闭的大门,我的内心有些绝望。
这可怎么进去?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我把手放到门上,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眨眨眼睛,看清一楼大厅的景象,我有些吃惊。
几个人正围坐在餐桌前,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锅里咕嘟咕嘟正煮着什么,锅盖被热气顶得咯噔咯噔响。
看到我进来,一个穿着脏兮兮围裙的男人热情招呼我过去吃饭。
另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撅着嘴就不高兴了。
“咱们只有这些东西了,就算全留着自己吃,也吃不了几天,怎么还要给外人吃?”
她看着我,忽然脸上又浮现怜悯。
她撇了撇嘴,说,“算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吃吧,也不能只我们吃饭,把你晾在一边饿肚子。”
我的心中涌起一阵热流,充满感激。
“统统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转身一看,一个穿着鲜红衣裙的小女孩正在面无表情地拍打一个皮球。
我身上汗毛乍起。
精致女人赶紧过来拉住我往餐桌走去。
“这个小姑娘是谁?”我问。
女人撇撇嘴,“不知道,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在这里啦。”
她把我拉到餐桌前坐下,招呼别人赶紧去拿自己的碗筷,准备开饭了。
所有人一声欢呼,离开餐桌,往房间里跑去。
女人也丢下我一个人去拿自己的饭碗了。
我懵懵地看着他们一哄而散,不知所措。
这时,拍皮球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她指着正沸腾的大锅,对我说,“弟弟。”
我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着小女孩一直指着大锅,我好奇了。
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揭开锅盖。
透过重重水雾,我的目光定住了。
一锅清汤白肉,最顶上一个骷髅在沸水中上下翻腾。
我仔细辨别那个骷髅,发现个头较小,应该属于一个小孩子。
这时,小女孩又出声了,“弟弟。”
我猛然醒悟过来,她是说锅里炖着的是她弟弟。
突然,我感受到身后一道恶劣的视线锁住我。
慢慢转过头,正看着围裙男拿着砍刀对我笑。
别的人也渐渐围了过来。
精致女刺耳地笑起来,“原本想让你当几天储备粮,多活几天。现在,可留你不得了。”
我看着他们扭曲的笑意,一把抄起红裙小女孩就跑向楼梯。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把这个小孩留在这里,不然也会被他们炖了。
负重几十斤让我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跑到楼梯尽头,一扇大铁门立在那里。
大铁门上拴着的铁链锈迹斑斑,正中一个锃亮的大锁。
“哈哈哈……你跑不掉的。”
楼梯上传来众人不急不慢爬楼梯的脚步声,好似笃定猎物跑不了。
“乖乖到锅里来,我保证好好嚼你的骨头,吸空你的骨髓,让你不枉为人一场哈哈哈哈……”
我脑门上的汗流到眼睛里,视线一片模糊。
心脏“咚咚”直跳,好像要把血液从血管里泵出来。
突然,衣角被拉了一下。
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小女孩从脖子上掏出一把钥匙。
我手指哆嗦地拿过钥匙。
插进大锁的孔眼,一拧。
“卡巴”,锁打开了。
我欣喜若狂,哆嗦着手快速解开铁链,一把把小女孩推进去。
身后的那群人已经走到楼梯尽头。
我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眼中迸出兴奋的光。
“兄弟们,这个小贱人打开铁门了。”
“快快,发财了,快进去。”
“抓住这两个小贱人给大家开庆功宴。”
我赶紧转身进门,重重关上大门。
一眼看到门闩,赶忙使劲栓上。
05
刚栓上门,就听见外面传来拍门声。
还有砍刀木棒劈砸在门上的声音。
我心中祈祷这扇大门能结实一点。
转身环视,只见这里并没有什么金银财宝。
靠墙放置着很多木头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个玻璃罐。
玻璃罐子里好像泡着一些东西。
我走近凝神细看,一下子就跟一对眼珠对上了视线。
!我的头皮都麻了。
腿一软就坐在地上。
“噗通噗通”的声音从架子上传开来。
我视线四扫,玻璃罐子里的器官好像都是活的。
心脏在罐子里跳动。
肾脏一张一弛好似呼吸。
眼珠子好像能聚光,直直盯着我。
我僵在原地不能动。
心里只重复着一句话:
这得死多少人?!
这些器官的主人生前都遭受了什么?
回过神来,脸上脖子上一片冰凉。
用手一摸,全是泪水。
“嘎达嘎达”一阵声音传来。
我抬头一看,架子尽头出现一个人形的东西。
它有脑袋和四肢。
脑袋很扁,四肢很短,肚子很鼓。
它拖着臃肿的身躯,蹒跚着向我走来。
我想从地上爬起来,无奈手软脚软,挣扎了好几下都摔倒在地。
眼看怪物越来越近,我已经能看清它的样子。
它的脸上全是脓包,露出的四肢上也全是脓包。
好像一只癞蛤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东西,扭头“哇哇”吐了一地。
丑东西却向着小女孩抓去。
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力量。
绝对不能让它抓到那个小女孩!
我抄起身边的玻璃罐子,就向它砸过去。
玻璃撞在它的身上,立刻迸裂。
器官却在接触到它时,立刻被蠕动的脓包吸收了。
我扭头又开始吐。
吐完赶紧拉着小女孩往后退。
丑东西在吞噬器官时一动不动。
我觉得砸它有用,立刻把更多的罐子砸向他。
越来越多的玻璃罐子碎裂,浸泡器官的粘稠液体洒了一地。
等我退到墙角,一回头,发现丑东西长大了一圈。
丑东西身上的脓包好像更鼓胀了,手脚也更灵活了。
它走路不再跟僵尸一样,而是迈步更快,身体更平衡了。
我欲哭无泪。
我砸向它的器官,成了它吸收的能量,也成了我的催命符。
它好像意识到什么,转头瞪向那一排排架子。
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就见它一把推倒一个又长又高的木架子。
一个木架子倒塌砸倒更多的木架子。
玻璃罐子“哗啦哗啦”碎裂在地。
丑东西如同见到什么美味,一个飞身就扑了上去。
我抱紧小女孩,两腿发抖。
丑东西的力气这么大,一会儿怎么可能打赢它?
突然,小女孩拽拽我的衣领。
我惊颤的目光好半天才对上焦。
小女孩指着墙角的一堆东西。
我强忍颤抖,哆嗦着腿爬过去。
只见墙角堆着一桶桶酒精。
我要哭了,没有火啊,有酒精有什么用,难不成给丑东西消毒?
正纠结着,忽然感觉头顶一片阴影。
回头一看,丑东西已经长到两米多高了。
很多碎玻璃扎进脓包,全身都往下流脓。
我一愣,说不定真可以给这怪物消消毒。
提示不是说要善良吗?
提示怎么说的来着?
我死死揪住头发,怎么想不起来了?
先不管了,先善良一把。
我打开一桶酒精,就向怪物泼去。
酒精洒在它身上,它发出撕裂的惨叫。
“真有用?”我不敢置信。
我把越来越多的酒精泼在它身上。
酒精好似烈焰,焚烧着它的身躯。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它虽然在嘶吼,但脓包渐渐停止流脓,体型也没有缩小。
我心里哆嗦了:不会真给他消毒,让他越长越好吧。
这可真是太善良了,把自己交代在这里了。
我搓着小女孩的头,“咱们不会要死在这里吧?”
小女孩又向我指指走廊的尽头。
我睁大眼睛努力分辨,发现那里隐隐有火光。
我背上小女孩,身前抱着一桶酒精,就向那边跑去。
丑东西好像反应过来我们要跑,也迈着越来越快的步子追赶我们。
等我连滚带爬到了目的地,发现是一个燃烧的壁炉。
壁炉旁边还有一个楼梯。
怪物已经追了过来。
我打开酒精桶泼洒在它身上,然后抽出一根燃烧的柴火扔过去。
酒精遇到火苗就开始燃烧。
怪物很快被火焰包围。
它疼得到处打滚,撞倒更多的玻璃罐子。
没想到罐子里的液体也是易燃物。
一瞬间,二层火光四起。
空气中很快弥散起呛人的烟雾和烤肉的味道。
我又想吐,但死死忍住,一把抄起小女孩就往楼梯上爬。
这一层楼梯上没有大铁门,我们很顺利就上到了三楼。
二楼的烟雾很快就蔓延了上来。
我估计火势也很快就能烧到三楼。
我现在只想找个窗户跳出去,不要被活活烧死。
结果看清三楼的景象,我就愣住了。
三楼是一只只铁笼子。
铁笼子里是一具具尸体。
各种各样的死法。
有的脑袋血肉模糊,有的被开膛破肚,还有的在笼中一根绳吊死了。
被开膛破肚的特别多,我猜这是楼下器官的来源。
我从未见过这么多死人。
很快在笼子的空隙中连滚带爬检查了一圈,才发现窗户都被砖头砌死了。
楼下的烟雾蔓延上来的更多了。
我拉着小女孩趴在地上,防止吸入更多的烟雾。
心里正绝望,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张酷似我老公的脸。
我哼哧哼哧爬过去,一把拽开铁笼子。
老公的脸就那么猝不及防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就好像现实世界中植物人的样子。
我扑到他身上大哭。
这几天遭遇的恐惧、彷徨、紧张,一股脑发泄出来。
突然,我感到一只手摸在我头上。
定睛一看,老公已经醒了。
巨大的惊喜包围了我。
我说不出话,只是哭的更大声了。
身后的温度越来越高。
我知道,是二楼的大火烧过来了。
但我没有恐惧。
我紧紧抱住老公,想跟他一起烧死在这里。
老公却拉住我的手,指指旁边。
只见一扇闪着明亮柔和光晕的门出现在烟雾中。
我再也没有犹豫。
和老公搀扶着站起身,老公抱起小女孩,我们同时迈进那扇门中。
06
醒来时,我正躺在毛坯房的客厅地板上。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屋内一片明亮。
煤油灯还亮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我想起之前种种,好似做了一场大梦。
我赶紧爬起来去看老公,却发现他正躺在破棉被上望着我笑。
我以为自己的眼花了,狠狠掐他的脸。
眼看他疼得呲牙咧嘴,我才确信这不是我的幻觉。
我赶紧扑过去检查他的身体。
发现他除了长时间没活动,肌肉有些萎缩,说话有些大舌头,脑袋没有问题。
身体不灵活没关系的,多活动活动就会恢复。
我喜极而泣,双手合十,感谢上天真是给我开了大恩。
我看着老公清明的眼神,心中涌动着喜悦,跟他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老公也大着舌头说:“我刚刚也做了一个梦。”
我破涕为笑,开始给他讲我的梦。
07
等我们交流完,才发现,我们做的居然是同一个梦。
老公还给我补充了很多我不知道的细节。
比如,那幢别墅的大门只能进不能出。
最终火势蔓延了整幢别墅,一楼那些人被活活烧死了。
比如,别墅不远处种菜的老爷爷,看着别墅出现的传送门,露出欣慰的笑意。
我们讨论了多次那个小女孩到了哪里,但都没有结果。
只能祝福她在这个世界能够永远开心快乐。
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我们仿佛真的历经了一场生死,很多事情都看开看淡了。
我们不再纠结这套烂尾房,也不再执着在大城市扎根。
收拾收拾行李,赶上了回乡的火车。
回到了我们福利院的那个小镇。
福利院早已合并搬迁了。
我们租下一个破旧的带院子的农村小房子。
用最后一点钱,捯饬了一辆二手电动小三轮。
每天起早贪黑卖些小吃。
由于我们用料货真价实,积攒了不少回头客。
生活虽不富足,但身边有爱人相伴,头上片瓦能遮挡风雨。
我觉得这就是幸福。
渐渐地,我们的生活丰盈起来。
一年之后,我们在这个小村庄盖了一个小平房,女儿也出生了。
在她百岁这天,我给她穿上一件红色小裙子。
她的大眼睛亮闪闪,盛满了星光。
我觉得那是我的希望。
08 番外
医生视角:
在我三十多年的从医生涯中,遇到了一例堪称奇迹的案例。
生死离别可以说是医生看腻了的戏码。
但最令我震惊百思不得其解且直到如今都印象深刻的,是之前遇到的一对年轻夫妻。
丈夫被撞成植物人,妻子身体状况堪忧,经济窘迫。
靠着妻子不离不弃的照顾,丈夫最终醒了过来。
从认知功能丧失、无意识活动、不能执行指令到完全下地康复、能跟人谈笑风生,这堪称医学奇迹。
我本着案例研究发表文章的目的,再次联系上了他们。
他们已经回到农村,盖了小平房,种了几亩地,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当我与他们谈论起那段艰辛的往事,他们却没有表现得苦大仇深。
他们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奇妙的故事。
尽管我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存疑,但还是想把它写下来,分享给你们。
从他们家返回市里的火车上,我认真分析这个故事,越想越感动。
穆程陈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真的,那他丈夫又怎么会出现医学奇迹?
如果她陈述的是真的,那么那扇门什么条件才能开启?
为什么只有她碰到了这种事情?还有别人碰到过吗?
要是我碰到这种事情,一定要上媒体大肆报道。
到时候,我出了名,肯定也能获利。
想着想着,我从心里对这对农村穷夫妻涌出一丝丝嫉妒。
察觉到这丝不对劲,我又陷入沉思。
剩下两个小时的车程,我望着窗外,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我合上本子,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那急功近利想要发表论文的紧张情绪好似舒缓了一些。
看来人生这堂课,我还有很多内容没有参透。
火车到站前,我打开笔记本,郑重写下四个字:
保持善良!
UC换风格了?这不是我平时看的情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