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是一个瘫子

20岁时喝农药自杀

玲儿爱着一个男人：她的明哥

现在是我的明哥

.

我们的明哥在城里

我和玲儿在乡下

.

玲儿死的时候喊明哥的名字

现在我和她一起喊

她在坟里，我在阳世

.

风吹过坐在她坟头的我

风再吹不到她

风吹着清白如玉的她

吹不动浑浊如泥的我

.

风把玲儿坟头的草吹青了又吹黄

风把我的眼泪吹干了又吹来

阴阳两隔的两个女人

在夕阳里都有漫长的影子

.

玲儿啊，你如果不用死亡

骗取明哥一篇悼词

我怎么会用一生的悲伤

爱上他一时的哀痛

在这首诗里，余秀华为我们编织了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但或许它是真的。一个双十妙龄的瘫痪少女玲儿，深爱着一个男人——明哥，但最后她自杀了，如今的明哥已成为“作者”的丈夫。据说在玲儿死的时候还喊着明哥的名字。也许在常人，这只是一种人间不幸，但在多愁善感的女诗人心里，却感同身受，充满悲天怜人情怀，已化作一生永擦不掉的伤楚。大胆地说出这种不幸，认真地剖析这种伤痛，以及它带给活着的人的深切感受，是这首诗的主旨所在。该诗延续了余的一贯叙事风格，笔法细腻，不事雕琢，让跳动在字里行间的情感音符，自然地汇成一股股煽情的汪流，敲打读者的心灵。

我们细看该诗第一节，作者首章破题，开篇即点明玲儿的身世与死，以及玲儿的爱和“我”的关系。第二三两节则用简单的话语，交代了玲儿，明哥和“我”如今的生存状态，玲儿对明哥至死不渝的爱，以及她和“我”对明哥的两种感受——死者和生者的感受。【当然这都是作者一个人的感受，逝者是感觉不到的】

接下来的四五两节，作者用了反衬和排比的修辞手法，进一步烘托渲染了上述两种感受，让这一明一暗两种感受，在强烈对比中彼此延展，互相交融，产生了四两拨千斤的巨大感染力和震撼力，使读者逐步陷入作者精心布局的内心世界，与其休戚与共，呼吸相通。其中“阴阳两隔的两个女人 在夕阳里都有漫长的影子”两句，更是将这种感情宣泄到极致。

最末一节，作者用了强烈的呼告，深情的反问来加重语气，揭示了作者是因安慰明哥“一时的哀痛”而和他走到一起的，却又因知道了这件事【玲儿的死】而终生不能释怀。这里就存在一个悖论：作者若不和明哥走在一起，明哥可能会一辈子陷入对玲儿的深深内疚与自责之中；但如今和明哥走到一起，自己又会深深陷入对逝者“横刀夺爱”的深深内疚与自责之中。

玲儿的死，或许与作者并无关系，作者只是个后来人，但当知道了这一切后，作者却陷入了深深的内疚和悲伤，这种人文主义情怀，深透字里行间，正是我们这个时代那些冠冕堂皇的诗人所少有的。

【声明】：本文只是就诗论诗，不涉及作者本人现实中的真实感情生活纠葛，诗中“我”一词，相信只是作者为我们创造的一个艺术形象，与作者本人无关。

华灵 2019/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