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路遥的学者也许很多,但能达到《平凡的世界》水准的,没有!

啸火谈明星娱乐 2024-10-03 11:30:31

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在写作手法上,展现了一种对经典现实主义的深刻回归与自觉追求。在那个西方现代派思想如潮水般涌入的时代,面对着同行们的不看好与外界的巨大压力,路遥却做出了一个异常清醒的选择。

路遥所坚守的现实主义,既汲取了西方批判现实主义的经典原则,又承继了革命文学先驱茅盾所开创的社会剖析型长篇小说创作模式。同时,他还深受柳青《创业史》的影响,那种严谨、深刻、精于典型人物塑造和典型环境烘托的创作风格,被他进一步发展和超越。他恪守客观真实、理性原则和典型化的创作手法,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忠实地再现人物的心理逻辑与命运历程,力图使作品具有概括时代的史诗品格。

《平凡的世界》在文学史上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它坚守了现实主义的原则,更在于它发展了现实主义,将“经典现实主义回归”的道路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是其他文学作品所未能企及的。经典现实主义与现代现实主义,是中国当代文学在“现实主义”探索中所走出的两条不同道路,它们或许终将殊途同归。

为了使作品更加逼真、贴近社会生活,路遥在创作《平凡的世界》时,查阅了大量故事时间范围内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参考消息》等刊物,以全盘把握那个时代的脉搏。他甚至直接将阅读过的刊名融入作品之中,如“《参考消息》”、“《光明日报》”等,这些都是对现实生活中存在刊物的真实复制。

此外,小说中还提及了《红岩》、《创业史》、《史记》等作品,它们同样是现实中切实存在的文学作品。对于矿区生活的了解,路遥更是得益于当过矿工的弟弟的指导和帮助。实际上,《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很大程度上就是取材于他弟弟的亲身经历。

尽管路遥积累了大量煤矿区生活的素材,但他对矿区环境的感受却并不深刻。为了亲身体验,他将《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的创作地点安排在铜川矿务区。在那里,他将所见所闻、矿井底下的设备、矿区周边的环境等,都作为素材运用到孙少平当煤矿工人阶段的描写之中。创作是一件费力的苦差事,写完第二部后,路遥的身体几乎被累垮。

于是,他又将自己在西安、榆林的求医经历间接地融入到小说人物张有智的身上。例如,第一次顾先生的门生开的补药,补得过头,“舌头黑得像一块焦炭”;第二次顾老先生只给他开了两味药,“生地五十克,硼砂零点五克”。后来,路遥还在散文随笔中特地提到,吃了老中医开的药后见效,将一口大痰吐在了马路边的电线杆上。三天后,他还特地跑回去看那堆脏物。这一极不雅的动作,也被他用在了县委书记张有智的细节描写上。

除了以上素材外,《平凡的世界》中出现的村落、河流、窑洞、眼泪、自行车、老鼠、枣树等平凡意象,都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原型。这些意象的运用,使得作品更加生动、真实,充满了生活气息。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路遥有所反思甚至批判,但他的政治立场却从未偏离主流方向。作为一个从艰苦农村走出来的奋斗者,路遥深刻感受到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的紧密相连。他能从陕北的贫困农村走向大城市,离不开当时的高校招生政策和主流刊物的认同。因此,他的文学创作除了具有“诗”与“远方”的精神诉求外,还附着着浓重的生存意义。

与《人生》那份沉甸甸的压抑感截然不同,《平凡的世界》犹如一缕和煦的阳光,温暖着每一个读者的心房。即便是在描绘底层生活的粗粝与艰辛时,作品也未曾失去其质朴而温情的本质。这背后的原因,在于路遥以深情的笔触,展现了普通人之间那份相互理解、相互体谅、相互包容以及相濡以沫的亲情、友情和爱情。这些弥足珍贵的人间情感,虽不能彻底消解人生旅途中的种种艰辛与磨难,却无疑为那些在风雨泥泞中艰难前行的人们提供了情感的慰藉,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他们的前行之路。

《平凡的世界》所蕴含的温暖情怀,首先体现在路遥对作品中人物的深切同情与理解上。他对普通民众的行为处事与情感诉求给予了极大的尊重和认同。在阅读这部作品时,我们会发现,其中的人物并非简单地以道德优劣来划分,而是更多地展现了性格的多样性。

无论是光彩照人的主要人物,如少安、少平兄弟,润叶、晓霞姊妹,还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角色,如激进浅薄的跛女子侯玉英、粗鄙促狭的煤矿工人安锁子,甚至是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王满银,他们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闪烁着人性的光辉。路遥对这些人物闪光点的挖掘与展示,为整部作品笼上了一层朴素而温暖的情感基调,让人在阅读中感受到人间的温情与希望。

金波,作为少平儿时的伙伴、青春的挚友,在孙少平的生命历程中始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俊逸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热爱文艺的心,后来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文艺兵。然而,他的爱情之路却并非一帆风顺,经历了一场没有结局的恋情后,他毅然决定前往青海,再次寻找那位令他魂牵梦绕的藏族姑娘。然而,当他抵达时,昔日的马场已被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街道所取代。面对这物是人非的景象,他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感慨,不由得放声高唱:“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这一幕,不仅展现了金波对爱情的执着与追求,也让人感受到了《平凡的世界》中那份温暖而真挚的情感力量。

如果将《平凡的世界》与《人生》进行比较,我们不难发现,《平凡的世界》不仅是对人生的细腻演绎,更是对完美人生的追求与向往。在这里,高加林所面临的事业追求与道德背叛之间的矛盾、“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式的怨愤不平,在孙少安、孙少平身上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他们而言,事业的成功与道德的完善是相辅相成的,共同构成了他们完美人生的基石。

无论是孙少安创办砖场,还是孙少平求学打工,他们的行为都不再像“梁生宝买稻种”那样肩负着集体的使命,而更多地是为了自己更好地“活着、出人头地”。他们既是“精人”、“能人”,又是最仁义的好人,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化身。在他们的身上,我们看到了普通人通过不懈努力,实现自我价值,追求美好生活的坚韧与执着。

与大多数作品一样,《平凡的世界》也暗含着命运观念和正义观念。孙玉厚家的儿女们,由于命运的安排,出生于农村家庭,这是他们无法选择的事实,也是他们面临被命运主宰的现实世界。然而,面对相同的命运带来的灾难,他们却作出了不同的选择。

孙少安始终在与命运抗争,他的窑场几经起伏,每一次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艰辛。特别是当扩建后的窑场烧出的第一批砖全部是废品时,他面临着无法改变的惨痛结局。然而,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民,他并没有放弃,而是重新振作起来,冒着再次失败的危险,与命运展开了较量。最终,他东山再起,成为双水村最受敬慕的风云人物。他在苦难的承受与抗争中,实现了对苦难的征服与超越。

而孙少平则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他一心想改变自己农村人的命运,并为之付出了艰辛的努力。然而,他所得到的却是城市人所摒弃的不屑一顾的生活方式。他的自信只是对自己艰辛的补偿式的自我评价,他的自强也只是换来城市人的同情和怜悯。可悲的是,孙少平始终没有摆脱这种苦难的命运,仍然经受着命运的无情捉弄。

此外,路遥还在《平凡的世界》中塑造了一个典型的机智人物——田万友(田五)。他凭借敏捷的思维、过人的智慧与才华,在陕北民歌的演唱以及创作方面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在正月里闹秧歌时,他作为秧歌伞头,凭借才华和敏捷的思维战胜了罐子村的伞头。他不仅充满正义感,敢于同恶势力作斗争,还在受到不孝儿子儿媳欺负时,编唱民歌批评教育他们。田万友的形象,不仅丰富了作品的人物画廊,也展现了陕北民间文化的独特魅力。

关于这位机智人物田万友,《平凡的世界》中有着生动的描述:他最爱唱信天游,自己也不知道会多少首,反正唱一两天都不会重复。而且他还有一样怪本事:能编“链子嘴”——一种本地的即兴快板。他见什么能编什么,往往出口成章。他的歌声不仅在石圪节有名气,就是在外公社也广为人知。

这位民间艺术家不仅能说会道,而且擅长编唱信天游、酒曲、链子嘴等珍贵的民间文化艺术。在双水村干旱的时候,他创作并演唱祈雨歌为陕北人民求雨;在陕北最盛大的打枣节上,他活跃气氛,为乡民们带来了欢乐。然而,乐观、活泼、有才华的田万友在遭到吝啬小气的不孝儿子儿媳无情的对待后,却用自己的智慧创作链子嘴发泄内心的不满,批评教育子女。

陕北民间文学底蕴丰厚,包含“巧媳妇”、“机智人物”等的民间故事融入民众的日常生活中,在民众口头以及文本中世代相传。以“田万友”为代表的民间机智人物、以“贺秀莲”为代表的“巧媳妇”是陕北民众的楷模。路遥深受陕北民间文化的熏陶,将陕北地域文化滋养的民间故事融入其小说创作中,讴歌了陕北民众的优秀精神品质。在非遗保护视域下,这些具有社会道德宣传价值的民间文学得到了进一步的保护与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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