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报考的学校,离家十万八千里的时候,老妈直接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撕了,她刺耳又尖锐的哭诉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谩骂:“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到头来却要填报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学校。”
“你明明答应过我,这辈子会一直留在妈妈身边。”
我笑着扯了扯嘴角,哽咽的喉头再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我为什么不想再留在你身边呢。
曾几何时,我也努力过,努力做一个听话孝顺的乖儿子,成为让你骄傲的儿子。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即使拼尽全力都给不了。
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完完全全按照你的意愿,听话省心的傀儡机器,无论你说什么,要求什么,我全部都得照做。
稍有违抗,那我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从始至终,你只是想要控制我罢了。
以前我不信,还在你的母爱有几分真心。
现在不得不信,不到一分。
多么讽刺而又可怜的我,终究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1、
高考分数线一公布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心仪的那所国防科技大学应该是稳了。
满心欢喜和同学聚完餐回家的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背对我的母亲。
我张了张嘴,像以前一样讨好她:“妈,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起来吃点吧。”
刚刚还沉默不语的我妈“唰”的一下猛然起身:“吃什么吃,饿死我不是正好合你的心意。”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小到大,我妈都是这样,性格极度强势,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永远都不可能听取别人的意见,这么多年一直在自以为是这条路上一路狂奔。
家里每一个人都不能发表与她相违背的想法,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换来她无休无止地发脾气甩脸子。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才永远都是对的。
就像这次一样,明明以我的成绩,足够被自己心仪的那所国科大录取。
而她却以离家太远,以后不方便为她养老为由拒绝了我的请求。
余光中我一眼瞥到了垃圾桶里扔掉的录取通知书碎片。
三年,整整三年的时间,就在我吃了无数的苦,好不容易看到曙光时,我的亲生母亲再一次毫不留情的掐断了我想要远走高飞的翅膀。
因为她的自作主张,我很可能与自己心爱的大学失之交臂。
从满怀期待,到现在的希望落空。
那种失落沮丧,几度让我发疯。
还没等我说什么,我妈已跪在地上,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抽打在自己的脸上,边哭边喊:“我有罪,是我不对,我自作主张毁了你的人生,我九死一生把你生下,不该把你养到这么大。”
我低着头跪坐在地上,面前是被她刻意撕毁丢在垃圾桶的录取通知书碎片。
我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整颗心钝痛的跳着,世界都变得陌生。
明明在这之前不久,我还满心欢喜憧憬着自己终于可以考上心仪的理想院校。
而在此刻,我的录取通知书,就那样碎成了渣渣。
巨大的无助感毁天灭地般我扑来,直接将菜砸在了地上,任由一腔愤怒歇斯底里:“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撕我的录取通知书。”
此时的我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刚才还想和她和解坐下来好好沟通的想法彻底燃为灰烬。
三年来的日以继夜苦读,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笑话。
她不是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想要彻底控制我的人生的恶魔。
我一脸麻木的坐在地上,任由她刺耳又尖锐的哭诉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谩骂:“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到头来却要填报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学校。”
“你明明答应过我,这辈子会一直留在妈妈身边。”
……
我扯了扯嘴角,哽咽的喉头再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我为什么不想再留在你身边呢。
因为人生的前十八年,我已经过够了这种任你摆布的傀儡生活。
曾几何时,我也努力过,努力做一个听话孝顺的乖儿子,成为让你骄傲的儿子。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妈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即使拼尽全力都给不了。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完完全全按照她的意愿,听话省心的傀儡机器,无论她说什么,要求什么,我全部都得照做。
稍有违抗,那我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从始至终,她只是想要控制我罢了。
以前我不信,还在赌她的母爱有几分真心。
现在不得不信,不到一分。
多么讽刺而又可怜的我,终究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2、
从小我就不喜欢吃香菜,只要饭菜里加了香菜,哪怕是我平时我最喜欢吃的菜,我都不会再动一下筷子。
家里其他人都会尊重我的想法,只有我妈,她会逼着我把饭菜一口一口吃掉,只因为她觉得小孩子挑食会营养不良。
长大以后我才知道,世界上不爱吃香菜的人不止我一个,幸运的是,他们身边从来不会有一个逼着他们不挑食的妈。
我妈的强势不只在我们家,哪怕是在整个小区,都是出了名的。
小时候,有几个邻居阿姨会背地里喊我妈:“母老虎”,我虽然不敢像她们一样说出来,但心里也是认同她们这种看法的。
毕竟在家里,从来就没有我和我爸说话的话语权。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我妈说的,我们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更准确点来说,她的话就是命令,不能违抗的命令。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我也曾尝试过反抗,但换来的结果却只是遭到一顿毒打。
我只能拖着被打红的屁股哭着等我爸回家。
我妈不只在家里强势,在外面更是这样,半点亏都不吃。
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能和小区里的人吵起架来,一吵就是大半天。
刚开始还有人看不下去和她争辩,后来慢慢地大家见了她都会远远躲开,懒得吵,也吵不过。
因为她嘴里还有一大堆歪理在等着。
我对我妈的感情很复杂,毕竟她是生我养我的妈妈,我又怎么可能不爱她。
可比起爱来,我却更怕她。
时常担心她会不会又一次因为一件小事变得歇斯底里,像一个精神病一样喋喋不休,骂个不停。
所以,更准确点来说,我对她的怕可能更多超过了爱。
也正是因为她平时对我的严苛要求,一度让我怀疑她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这个儿子。
为了让我吃各种各样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她总会想尽各种办法。
甚至很多时候,一些专业名词还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只不过她说得越多,我越反感。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可她却偏执而态度强硬的把食物端在我面前,亲眼盯着我把那些讨厌的食物一口一口吃完,哪怕吃的恶心想吐,也要努力咽下最后一口。
我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次又一次出现的香菜,对这顿饭提不起一点胃口。
我妈却会在一旁不停催促,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陆屿,赶紧吃饭,吃这些对你的身体好。”
我无数次抬头看着她,声音无奈:“妈,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吃香菜,为什么每顿饭还老要放香菜逼我吃下去?”
母亲不耐烦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更加严厉:“让你吃乖乖吃就行了,废话说那么多干嘛,难道你又想偷偷跟着你爸去吃那些油炸垃圾食品,都和你说过那些食物不健康了你怎么就是不听。”
我把筷子丢在桌上,声音不自觉的委屈:“为什么,你为什么总要逼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我妈动作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因为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指望你爸还有你那只喜欢跳广场舞的奶奶吗?”
每次重复的这种为我好的场景几度让我感到窒息,就像囚笼一样将我锁在了这里,所有人都有选择逃离的权利,唯独我只能默默服从,无从反抗。
我的心情就像暂时沉寂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我不懂,为什么我的妈妈总要逼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从不肯耐下心来听听我的心声。
3、
吃晚饭的时候,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给我爸打去电话,说了通知书被撕坏的事情。
我爸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小屿,你妈那个人一向蛮不讲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爸知道你难过,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看看有没有补救办法。”
还能有什么补救办法,大学录取通知书都碎成了渣渣。
我心里虽然难受,但不想让电话那头的我爸跟着一起担心,所以轻声嗯了几下,正好我爸那边有人找他,索性挂断了电话。
开门上厕所的空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和亲戚朋友炫耀战绩的我妈,声音里止不住的骄傲得意:“我们小屿就是听话,那么好的大学说不去就不去,只为了守在我身边将来给我养老。”
“复读一年就复读一年,以他的成绩考一个本省的大学还是分分钟的事情。”
……
听到这话我顿时怔愣在了原地。
我真的不懂,她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么,那为什么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热爱的,追求的东西,她全部都要亲自动手一一毁掉。
本来还在和亲戚朋友吹牛的我妈挂断电话,抬头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终于消气舍得出来啦?”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累了,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因为她从不肯耐心去听我心底的想法。
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在她看来只是一张可以随意撕毁的废纸。
她根本不懂,这份录取通知书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全心全意关注的重点只是:我长大了,翅膀硬了,要去离家几千公里的城市读大学。
多年以后还可能留在那个城市工作生活,不再给她养老。
我妈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无法沟通的女人。
所以这一次我决定不再搭理她。
我要想办法补救,离新生入学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只要我努力去寻找方法,我一定可以找到补救办法。
既然要寻求补救措施,那我就不能先倒下。
可我没想到,我妈她看我默不作声的模样,却更加恼火:“陆屿,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怪我对不对?”
我拼命压制的双拳不自觉收紧,嘲讽的看着她:“难道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撕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让我有学不能上?”
我妈眯起了双眼,仰着脖子与我对峙:“你报的那个国防科技大学听人说将来很有可能要应召入伍,你要是当了兵我该怎么办,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一年到头连面都见不了几回,难道我不应该阻止吗。”
摆在她面前的水杯因她踹茶几的动作骤然碎裂在地,她却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踩了上去,脚底一片猩红。
她对此却不以为意,手里拿着一片玻璃碎片在左手腕间比划,目光透着视死如归的癫狂。
我瞪大双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哆哆嗦嗦的准备按下110报警电话。
4、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紧跟着邻居苦苦相劝的声音响起:“有人在吗?”
听到这个声音,我妈突然动手打掉了我的手机,跑向了门口,一开门就扑到了邻居的怀里,哭诉着自己一心为我好的委屈。
聚集在门口的邻居越来越多,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我。
一边轻声安慰着我妈,一边喜欢教育人的王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帮忙劝着:“陆屿啊,你看看你妈都被你逼成什么样了,不就是上个离家近点的大学嘛,远近有什么关系,你们是去学校学习的,又不是去当黑社会老大的”
我妈也在一旁哭诉抽泣:“早知道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离婚的时候我就不应该把他带在身边。”
我扯着嘴角苦笑。
如果可以选择,我又何曾想当她的儿子。
我妈这个人,固执而又强势。
从小到大,她总是习惯拿我和别人作比较。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平庸,可以容忍自己婚姻的失败,唯独不能容忍我犯的错误。
上幼儿园中班时,学校老师教小朋友们背古诗。
全班二十个孩子,只有我是第一次学习这首古诗。
学校放学以后,妈妈牵着我的手,听到别的小朋友叽叽喳喳的背古诗,非逼着我也要像他们一样,脱口而出。
一向性格软弱而内向的我,只能往她身后躲着。
我妈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扰的怒气,将我带回家后,变得歇斯底里,一边拿着衣架抽打在我的背上,一边不停地拿我和幼儿园里别的小孩子比较。
“陆屿,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笨得跟个猪一样,什么都学不会。”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就不能等我死了你再哭,好运气迟早有一天要被哭掉。”
我自卑讨好的擦干眼泪,眼泪鼻涕糊了一袖子,学着她要求我的样子,苦苦哀求:“对不起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她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女性都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要求一个五岁的男孩儿情绪稳定。
你说可不可笑。
我摸了摸后背隐隐作痛的伤口,环视着狭小逼仄只有五十平米的房子。
除了一台显色模糊的旧电视,其他一无所有。
我妈却在我耳旁不停洗脑:“陆屿,妈妈只有你了,你如果不争点气,咱们娘儿俩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是啊,她要的活下去,是扬眉吐气。
更要在当初选择离婚抛妻弃子的爸爸面前,扬眉吐气。
她根本不在乎我的年纪,我会不会累,我会不会疼,凡事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我们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满足。
原来是爸爸,后来爸爸离开了这个家,那个无条件忍受她的所有坏情绪的人就变成了我,还没过五周岁生日的我。
一夜之间,我变成了另一个我。
乖巧懂事听话,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娃娃。
5、
从我有记忆起,我妈似乎就没有一天不再抱怨,抱怨自己命苦,抱怨自己有眼无珠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抱怨着奶奶他们家一穷二白,把她拖入了火坑。
终于在我四岁那年,我爸忍受不了我妈的歇斯底里,向我妈提出了离婚。
我妈从难以置信到暴跳如雷,再到背叛抛弃的失望落寞。
她拿着刀片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好几道伤口,甚至不惜用死来威胁我爸。
直到发现所有她引以为傲的手段全都没用之后,她开始用我威胁爸爸:“想要离婚可以,儿子的抚养权必须归我,每个月按时给我们母子打三千块钱的抚养费,当初如果不是被你骗了,我又怎么会嫁给你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她总是习惯倒打一耙,把所有错误都归结在别人身上,从不肯反思自己的问题。
当年明明是她先对我爸动了心思,在我爸救了差点被流氓欺负的她之后,死皮赖脸的跟了我爸。
即使明知我爸只是一个普通的技术工也要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我爸。
直到嫁进陆家,她才慢慢意识到贫穷的可怕。
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只有我爸进城当了工人,工资除了应付家里的日常花销,还要给奶奶他们寄过去一半儿。
这样一来,我妈的日子就过得紧巴巴。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的花钱买自己喜欢的漂亮裙子,每个月工资刚反手就有了去处,家里还有干不完的家务。
结婚不到一个月,就偷跑回了娘家,娘家嫌她丢人没有给她开门,最后她只能跟着我爸回了婆家。
从那之后,她不再像当初一样有情饮水饱的天真烂漫,她开始嫌弃我爸挣的少。
当爱情和面包只能选择其一的时候,爱情就不再显得重要,她不再将所有心思放在我爸身上,而是每天都盼着我爸能多挣些钱回家。
直到后来生下了我,在得知我的性别是个男孩儿的时候,她再次将所有的赌注压在了我的身上。
她给我起名为陆屿。
屿通岛屿,可以给她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我爸听了这个名字以后,不认同地皱了皱眉。
只不过我妈当时的态度很坚决,根本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婚姻里日复一日的一地鸡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四岁那年,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捂着耳朵,门外不断传来爸妈互相撕扯指责的声音,我妈口不择言的骂我爸就是一个废物,一事无成的废物。
我爸动手打了我妈一巴掌,世界突然安静。
我妈从外面打开卧室的房门,一鼓作气收拾好了爸爸的衣服,把他赶出了家门。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爸爸。
直到后来,他们办完离婚手续,我妈抱着我哭得伤心不已:“小屿,你爸爸他不要我们娘儿俩了,妈妈以后只有你了。”
可是妈妈,不是你亲自动手把爸爸推出这个家门的嘛,所以你到底在伤心什么。
6、
就在我沉浸过往回忆的时候,门铃声突然响起。
是我的高三班主任老师,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被撕毁的消息,特意赶了过来。
我刚打开门,喊了一声“王老师。”
我妈已经扬着一张笑脸向这边走了过来:“是王老师啊,我就说不是什么大事儿,还特意麻烦您过来跑一趟,您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王老师推了推眼镜,客气又疏离:“不了,我来是和陆屿说几句话,马上就回去了,学校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
王老师说完这句话转头看向我,语气难免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录取通知书都能弄坏?”
可能他只是听人说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不小心被撕毁,但具体是我动手这件事情他根本不知情。
我也不想说,我不想一再被人议论的笑柄。
王老师眼看我不回答,表情更加严肃:“我问了很多老师,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突发情况,不过我在网上咨询都说电子学籍已经存档,纸质录取通知书丢失损毁不影响办理入学,只是过程可能会有点麻烦。”
听到不影响入学,我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像是笼罩在头顶连日的乌云终于驱散,这段时间以来被我刻意压制的情绪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骤然崩裂。
这样一来,连王老师都有些手足无措:“你这是怎么了?不至于这么激动,以后小心一点就好了。”
心底的委屈溢了出来,我忍不住为自己解释辩解:“不是我不小心。”
正在我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我妈却突然端着一盘水果走了出来,一边热情招呼着:“王老师快来吃点水果,这臭小子性格倔得很。”
听到这一句我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崩溃:“是我性格倔吗,是你,是你差点就要毁了我的梦想,毁了我的一生,如果不是你,我的录取通知书怎么会被撕毁。”
我妈听到这话,怒气值飙升,再也顾不得像刚才一样伪装:“我是你妈,生你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和我吵架,忤逆我的,你想去当兵,趁早死了这条心。”
王老师一脸茫然的看了看我妈,又看了看我,小声劝解了几句:“母子俩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坐下来说,非要吵架。”
我妈冷笑一声:“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我好好说他就会听我的话,不去那么远的地上上学工作定居嘛,陆屿和他那个没良心的爸一样,喂不熟的白眼狼一个。”
王老师叹了口气,离开之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对我说了一句:“陆屿,手续都补办齐全了,一定小心些。”
小心谁,不言而喻。
毕竟从小到大,因为我妈过于强势的缘故,我在学校没少出名。
王老师离开后,我妈看都没看我一眼,试图用她屡试不爽的冷眼相待换得我的示弱。
我没有。
自从她一意孤行把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撕毁以后,我就再也不想做那个时刻照顾她情绪的乖小孩。
路过她身边,我头也不回地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我也有过思想准备,我妈会再一次阻拦我去上大学,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桑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7、
第二天起床时,我才发现我妈把我房间卧室的门上了锁,无论我如何呐喊,门外都无人应答。
只有透过门缝传进来的一张小纸条,无不显示她的疯狂与执拗:“陆屿,你乖乖在家里等着复读吧。”
这是我第一次产生了对我吗除爱和怕之外的第三种情绪:恨。
我从未这样强烈地恨过一个人,我妈是第一个。
我的人生被她彻底毁了。
手机,网线,门窗,以及所有能向外人求救的工具已经在我晚上熟睡的时候,全部被她没收走。
我不是没有反抗过,我试图爬上窗户,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通过窗帘借力落地,可我忘了我的卧室窗户外层还有一层防盗窗。
除了等着门从外面打开,我别无选择。
就那样不停呼救着怒吼着,不知什么时候,窗外飘起了雨,雨声滴滴答答,彻底掩盖了我的求救声。
才躺下没一会儿,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手脚冰冷地躺在被窝里。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我总是感觉有一双我看不见的眼睛此时在盯着我。
静谧的夜,从小陪在我身边的玩偶身上似乎有个红色的闪光点。
我强打着精神起床下地,一步一步向玩偶靠近,玩偶身体里突然传来我妈严厉斥责的声音:“陆屿,时间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想做什么?”
她竟然在我的房间里安监控,一想到这里我的身体不自觉冒出一身冷汗。
头痛难忍的意识模糊的我,躺在床上睁眼到了天亮。
玩偶身体里不停闪烁的红光,让我害怕。
只要你一闭上眼,全是从小到大我妈面目狰狞的模样。
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窒息感,紧紧包裹着我,几度将我压垮。
躲也躲不掉,赶也赶不跑。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我妈放过我。
终于,天亮了,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我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我妈才不会逼我。
可我又始终难以鼓足勇气,难道我的人生,真的只剩下死亡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嘛。
我答应过爸爸,要带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去看他,我也答应过我的笔友顶峰相见。
可这一次,我好像真的要食言了。
我装作示弱妥协的模样,对着玩偶神色认真的说道:“我错了,以后我按照你想要的那个样子,留在这座城市,成为一名老师,为你养老送终。”
监控那头的我妈声音止不住地得意:“傻儿子,妈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我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近乎失控的我,只感觉自己十八年的努力学习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8、
我仍记得当初高考结束后,提交志愿的最后一天。
我妈一口气把本省所有的定向师范大学,哪怕是三流专科院校,一鼓作气给我报了个遍。
提交之后,她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大胜回朝的将军。
表面上看起来听话认命的我只能偷跑去网吧,在最后一刻修改了志愿,成功提交了上去,全都是省外的重本院校。
从始至终,我只想逃离这个她的身边,最好越远越好。
有一句话其实她说得一点没错,我确实没打算大学毕业以后再回到她身边定居工作。
被关在卧室出不去的我对着玩偶继续苦苦哀求:“妈,求求您放我出去。”
我妈冷哼一声:“你暂时死了这条心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骗我先跑出来再想办法去大学报名入学。”
声音顿了顿,又自顾自地说道:“在老家当个老师,陪在妈妈身边,等你结了婚我还可以帮你带孩子,等你到了妈这个岁数就会明白,妈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说完这句话,我妈不再吭气。
忍不住让我怀疑整个房间清冷的似乎只有我自己的错觉。
我妈从来都是这样,她认定的事情,不论谁说都没有用。
在她眼里,在老家当一名老师守在她跟前尽孝,远比离家十万八千里为了房贷车贷奔波要好。
可她从没想过,当老师只是她一个人的梦想,从来都不是我的。
我渴望远方,我渴望国防科技大学,我渴望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我渴望自由,渴望实现自我价值。
连着好几顿没吃饭,身体又带点小感冒的我,只能躺在床上独自忍受。
终于在两天后,我妈透过监控发现我的现状,终于相信我不是在故意装病。
她才舍得拿出那把囚禁我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先是用手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接着又开始像以前一样老生常谈:
“小屿,这个世界上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你。”
“你为什么就不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呢?”
“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
我独自忍受着心底不断翻涌的涩意,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和她争辩什么。
这一个简单的举动却莫名触发了她情绪的开关。
她开始暴躁嘶吼,就像动物园里发狂的狮子老虎一样:“陆屿,你报那么远的学校,就是为了逃离我?这么多年以来,只有我一个人照顾你,为你牺牲了一切,到头来你却巴不得和你爸一样,早点离开我,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手臂被她掐得生疼,但我却提不起一点力气挣脱。
那个时候我忍不住想,要是现在真的能死了就好了,那样我就终于可以解脱了。
就像她说的这样,我已经受够了她自以为是的爱与胁迫,我只想解脱,奔向自由。
哪怕以死为代价。
9、
连着几天我都拒绝吃饭的情况下,我妈看出了我心底已经存了一心求死的想法。
所以她提前一步爬上了没有防盗窗的窗户,多半个身子露在窗外,稍微不慎就会掉下去。
五楼的高度,掉下去很可能当场去世。
同一栋居民楼的邻居苦口婆心的劝着:
“小屿他妈,凡事想开点,你们孤儿寡母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可不敢做傻事啊。”
站在楼底抬头看的其他人纷纷附和呼喊:
“就是啊小屿妈妈!你可千万不敢想不开。”
“同一个小区,谁不知道你家陆屿懂事又孝顺。”
“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孩子考虑,你要是走了他怎么办,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
……
话说到这里,本来也只是为了吓唬我逼迫我退让的我妈终于抬头看向我:“陆屿,你说呢?”
我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妈表情阴郁地盯着我:“难道你真的要亲眼看着我去死吗?”
我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邻居伸手从背后推了我一把,低声劝道:“赶紧和你妈认个错,先让她下来,不管怎么说她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不容易。”
我舔了下干渴的嘴唇,声音嘶哑:“我没错,不要再想用死来威胁我,有本事你就真的跳下去。”
我妈听见这话,气极反笑,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陆屿,好一个你没错,你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花的不是我的钱,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执意要报考离家千里之外的国科大应召入伍,你有考虑过你妈我的感受嘛?”
“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还不如不生下你。”
窗外的天气阴暗而冰冷。
我张了张嘴,低声回答:“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世上,这样,我最起码是自由的,完整的。”
半响,我妈笑着从窗户上走了下来,声音不悲不喜:“陆屿,我再问你一次,这个大学,你是不是非上不可,哪怕与我脱离母子关系?”
我抬头看着她,目光坚定:“是。”
我妈嚎啕大哭,不停捶打着自己的头,情绪彻底崩溃:“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不肯听妈妈的话。”
因为那是我的人生啊。
在我十八年的人生里,很多被我小心翼翼守护珍视的东西全被她逐一撕碎。
我没有说不的权利。
除了服从,就是服从。
日复一日的服从,让我打心底觉得厌烦至极。
我只想在剩余的时间里,逐渐找回丢失的自己,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生,即使有无法逃避的裂痕。
可哪怕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机会,我妈她也从不肯给我。
如果死真的可以威胁一个人的话,我希望死的那个人会是我。
因为那样我就可以解脱束缚我的牢笼。
可我不能,不配。
哪怕是死。
因为是她给了我生命,所以我连选择死亡的权利也没有,就像出生一样,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想法。
10、
摇摇欲坠中,我妈扑过来疯狂打着我,我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任由她的拳头砸在了我的背上。
因为她的用力拉扯,本就四肢软弱无力的我轰然倒在地上,刚巧不巧磕在了桌角上。
殷红的血滴,零零落落地洒在了地上。
我妈伸出手想要拽我,手上却根本使不上劲。
意识昏沉之际,听着耳边传来她向众人苦苦哀求的呼救声,我只觉得分外讽刺。
我曾经的确很爱她。
但现在,那些爱早已被恨代替。
她对我的爱从来都不是无条件付出,存着自己不可告人的私心。
所以当她站在道德制高点试图情感绑架我的时候,我只觉得滑稽可笑。
我妈也这样,虽然没有这么夸张,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