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十三陵棺材诅咒事件。那是在七十年代,十三陵遭到了洗劫,皇帝的棺材被扔到了山沟里。当地有人发现后,就去捡遗弃的棺材板。皇帝棺材,材质都是金丝楠木,非常值钱。那人将棺材板带回家后,重新制作了一个大躺柜,希望能沾沾皇帝的福气。
然而,皇帝的棺材不但没带来福气,相反带来了厄运。这家人有四个孩子,有一天三个小孩跑到躺柜里玩,不知怎么的,门突然关上,三个孩子就这样被活活闷死在了里面。随后的调查,也查不出孩子们是怎样掉到躺柜里的。一时间,大家纷纷传言,这个家庭擅自用皇帝的棺材制成躺柜,触怒天颜,“诅咒”降临了,才让三个孩子死在了躺柜里。
而那个幸存下来的孩子,也没能逃过厄运。他之后上了大学,有一年暑假回家团聚,父母去地里干完活回来,发现他莫名倒在了躺柜上,已经没气了,死因不明.......
应该有不少人被这个传闻给吓到过吧。而揭开这个谜团真相的人,正是中国的首席大法医:陈世贤。
法医之神陈世贤
陈世贤,1936年出生于浙江瑞安。18岁的时候,他就进入了最高人民法院华东分院的法医研究所学习法医专业。当时研究所主要负责的是骨骼检验等工作,就是要搞清楚骨骼特性以及骨骼伤痕的形成机制。新中国初期的法医行业还不是非常完善,许多业内的习惯并不是特别科学,比如,在破解命案时,总是侧重于对损伤和致伤工具进行单纯形象对比,缺乏实验分析。陈世贤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缺陷,所以他在学习中,除了牢记理论知识外,常常利用动物或者教学用的尸骨,进行损伤实验研究,观察损伤的表面形态是怎样形成的。他有时为了对比不同工具对同一部位损伤的不同特征,常常能研究一整夜,吃饭、走路脑子里都在思考,直到把不同完全烂熟于胸。
本来就有的天赋,加之后天的勤奋努力,陈世贤很快就在领域内脱颖而出,成为鉴定骨外伤的大行家,许多难倒旁人的难案、疑案,都要请陈世贤出山才能告破。某市发生的一起湖边浮尸案,就是其中之一。
在某市的一个湖泊里,突然出现了一具浮尸,死者为青年男性。后经调查,死者是当地的研究生,而尸体检验显示,死者面部伤情严重,颅骨出现骨折和出血。右前胸部、肘部和手背都有表皮脱落伴皮下出血,且有明显的划痕。腰间系得皮带也有两处崩裂。综合分析,死者应该是被车辆猛烈撞击,而后摔入湖中窒息死亡。警方对当天相应时段所有出入过案发路段的车辆进行排查,然而这些车辆都未发现有撞击痕迹。去汽车维修站等地走访,也没有任何线索。多日调查下来,竟是一无所获。当地公安没办法了,只好打电话给陈世贤,请求帮助。
当时陈世贤有病在身,无法离开,当地公安便带了照片来北京找他。陈世贤看了一眼尸体照片,马上就说道,死者并不是被车撞死的,之前的方向错了。
办案人员疑惑不解,我们调查了这么久,怎么陈专家一眼就看出了不对?陈世贤随后解释道,尸体照片上的擦伤,很明显是多次摩擦形成,而不是像车祸那样一次性形成,而且车辆撞击的伤痕,是束状的,而死者身上的擦伤是同心圆式的。死者的颅后有骨折,但并未出现软组织出血,这说明骨折不是外力直接作用,而更可能是间接形成的,是反复摩擦、磕碰,最终导致的骨折。如果是汽车撞击,身体会出现大面积骨折,并伴随软组织出血,与尸体情况不符。
办案人员随后问道,那不是车祸产生的,死者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呢?陈世贤指着照片,继续分析道,死者的损伤很有特点,左右对称,而且大多分布在固定的几个位置。伤口都比较浅,而且是反复摩擦形成,痕迹都很有规律。因而,这应该是身体随着湖中的风浪起伏,与湖中的岩石多次摩擦碰撞形成的伤痕。所以,死者是先落水后,身体才出现了骨折和擦伤。
陈世贤的一番分析,把案件从死胡同给拉了回来。当地警方根据这个结论,又调查了死者的身世背景,发现死者生前有抑郁倾向,因而案件最终以自杀收场。陈世贤仅仅只看了照片,就迅速看出了破绽,足见其眼力之强。
当然,作为法医,光对外伤有研究是远远不够的。陈世贤在不断的学习中,发现过去法医的观念,总是局限于对尸体的检验,而往往会忽视对现场的勘察。陈世贤认为,法医应该注重对现场环境的观察,结合尸体的检验,还原现场,解释案发时死者与罪犯(或是自然致死力量)的关系。不过,起初业内有不少人认为陈世贤的观点是“不务正业”,现场和案情分析,都不该是法医的活儿,法医只管检验尸体就好了。陈世贤却坚持自己的看法,因为在现实中,致死的方式千奇百怪,法医不可能全都见过,只有了解现场情况,综合分析,才能得到相对正确的结果。
比如,某一年冬天,西北发生的一起土窑坍塌压死小孩的案件,就证明了现场的重要性。
小孩的家人一口咬定是同村和自家有矛盾的大林报复,用铁铲杀害孩子后再把尸体埋在坍塌的废墟里的,原因是小孩身上有多处明显的划痕。双方争执不休。陈世贤接手案件后,发现小孩身上确实出现了多处划伤,然而创口都不算太深,骨头上也没有铁铲打击留下的硬痕。这就怪了,那划伤是怎么来的呢?这时,了解现场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陈世贤发现在冬天,土块都是被冻住的。经过试验证明,这些冻土块在脱落时,往往是呈片状,十分锋利,砸到人很可能会割开皮肉,但由于土块不够坚硬,碰到骨头就碎了,所以只有划伤,不会出现硬痕。因此,小孩是在被埋过程中被冻土块划伤的。
而继提出现场很重要后,陈世贤又指出,案情的分析,也应该在法医的职责之内。从尸检到推演凶手,离不开对案情的整体把控,否则尸检就只是一个机械的报告。在重庆发生的一起亿万富翁梦中死亡案,就证明了他理论的正确性。
一个亿万富翁汪某在梦中突然死亡,解剖也显示汪某身上并未有致命外伤,应该是突然猝死的。然而,陈世贤接手案子后,却从死者嘴唇上有破裂,口腔内左颊黏膜有血泡这些特征中,断定死者生前嘴部被外力挤压过。但会是谁干的呢?陈世贤分析案情,发现汪某与妻子刘某常年不合,双方都有婚外情。而一分析刘某的说辞,更是漏洞百出。她说当晚自己睡得很沉,然而第二天据见到她的人反映,她的样子像是没睡好。因而,刘某就成了案情第一嫌疑人。在审讯下,刘某最终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陈世贤在这些案件的基础上,提出了一套堪称法医界标杆的分析原则:“根据尸体检验、结合现场勘察、参考案情调查”。渐渐地,陈世贤的主张得到了刑侦界的共识,陈世贤由此开创了“法医现场学”。这标志着法医的任务,从原来单一的尸体检验,转为对现场、案情和尸体三位一体的综合考量。陈世贤的“法医现场学”,对于中国乃至世界法医学的发展,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而陈世贤也正是熟练运用了“法医现场学”,才成功破解了开头所讲的十三陵诅咒之谜。
箱中怪死奇案
陈世贤当然没有真的去考察十三陵的传闻。不过,他所参与的一个箱中怪死案,和十三陵诅咒之谜,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答案,也正是在这起案件中揭晓的。
那是七月的一天,小华父母下班回家,发现儿子不见了,赶紧在家中寻找,忽然,小华妈发现家里的躺柜旁边放着一双拖鞋,是小华经常穿的,她暗感不妙,把柜子打开一看,小华四肢弯曲,呈跪拜状趴在箱子里,身体早已冰凉。
这样的死法让小华父母都难以接受,他们迫切希望警方能调查出死因。法医验尸后,判断是窒息死亡,但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还不好说,因为尸体的其他部分也出现了损伤:死者头部前、侧面损伤较重,两肘关节有轻微损伤,有可能是他人施加的。
而这时,警方勘察现场又发现了一个新疑点:箱子底部发现了大量积液。难道是有人将小华摁在水池或者脸盆里溺死,再把尸体放入箱中吗?结合小华身上其他部位的损伤,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一般情况,他杀无非两种动机:谋财害命或者仇杀。小华家并不富裕,案发后财物也没短缺,第一种排除。针对第二种情况,警方调查了小华的学校,以及他父母的交际圈,然而结果显示,他们一家人跟外人关系很好,没结过什么仇怨。
警方又调查了他的住所周围。同一栋楼里的住户,案发日不是在上班,就是去了外地,都有不在场证明。监控显示,当天没有任何陌生或可疑人员出入小区。邻楼的住户更是向警方坦白,案发当日,他们并没有发现小华家有异常情况,也没听见孩子有任何喊叫声。要知道,邻楼住户和小华家的直线距离只有几米,如果发生什么肯定能察觉到。
这就怪了,凶手到底是如何作案的呢?这件案子持续了二十多天,竟然毫无进展。警方只好向陈世贤求助。
陈世贤当时手头还有别的任务,无法赶到现场,他就让人把尸体和现场照片传过来。他细致地观察了每一张照片,发觉案件的关键点就在于,小华到底是溺水,还是环境缺氧导致了窒息。这两种方式在尸体上的痕迹差不多,辨认难度很大,但是结合箱内有积液的情况,警方倾向于溺死。
然而陈世贤再次观察照片后,突然发现了一个关键点:口腔中的泡沫。一般溺水而亡,人的口腔会有大量泡沫,但小华口中的泡沫量达不到溺死的程度。这个差别非常微小,必须要有丰富的经验才能看得出来。陈世贤由此认为,死因应该不是溺水。找到这个突破口后,他又马上找出箱内的照片,发现箱底虽有积液,但是量远远达不到溺水湿透的程度。
那如果不是溺水,积液从何而来的呢?陈世贤又多次观看照片,得出了结论,积液并不是水,而是小华出的汗。他分析,箱子内是密闭空间,不透风,因此人很容易大量出汗。而小华被困在里面,必然拼命挣扎,交感神经兴奋,更增加了出汗量。这一点,也可以从他身上的伤得到证实:小华头部与四肢的伤,都是挫擦伤,这就排除了是击打或者器械所致,而更可能是在密闭空间挣扎时与箱内壁剧烈摩擦形成的。
尽管有了想法,但他还不放心,又让人提供了木箱的照片和尺寸数据,来进一步证实他的判断。这就是观察现场,推敲尸检的结论。照片显示,木箱的锁是搭扣结构。家中有过这种箱子的应该清楚,关上柜子门,搭扣一般也会自动落下,把柜子锁住,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小华进去后出不来。而通过对比木箱的尺寸以及小华的身高、胖瘦,陈世贤最终确认,小华身体进入后,确实会与木箱内壁发生较剧烈的摩擦,足以导致外伤。
眼下还剩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小华要钻到箱子里去呢?这时就要综合案情来判断了。根据警方之前的调查,陈世贤排除了他杀可能,但自杀显然也很勉强。陈世贤结合小华是孩子,经常与玩伴一起做游戏这些信息,推断小华可能在玩捉迷藏的时候,躲到里面去的。顺着这个结论,警方对小华的玩伴做了走访,果然一个玩伴说,当天下午他到小华家玩捉迷藏,但不知道小华藏在哪里了,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就回家去了。这起离奇怪案,就此真相大白。陈世贤不在现场,只通过观察尸体和现场照片,再结合之前的调查,就能将案件整体经过说得分毫不差,真可谓是神乎其技了。
然而,陈世贤却感到一阵心痛。他不忍心看到祖国的花朵以这样的方式提前凋零。为此,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陆续收集了类似案件,总结出了《儿童小空间缺氧闷死案例》,广泛宣传,教育家长一定留心不让悲剧再次发生。在他的大力推广下,类似的小孩闷死案件逐渐减少了。
有意思的是,在这过程中,陈世贤也听闻了十三陵诅咒之谜,分析闷死的孩子应该和小华一样,属意外窒息,而那个成年后突然死亡的孩子,有可能是患有“青壮年猝死综合征”,才会无征兆地死去,与“诅咒”无关。
陈世贤法医生涯六十余载,参与案件3000余起。除了侦破要案外,他还积极参与法医教材、文献的编纂,先后编写了数本大学教材。比如,2012年,陈世贤参与了《刑事犯罪痕迹物证检验图谱大全》的编纂。这套图谱共12册,总计收录2.5万张图片,是世界上最全面、最专业、内容最丰富的、图片最多、学术水准最高和图解最权威的巨著。此外,他还发表了20多篇论文,将自己的经验和技术传递给下一代法医。1999年,陈世贤被公安部聘请为第一批特邀刑侦专家,2018年,他又被公安部聘请为“特邀终身刑侦专家”。与其他几位刑侦大佬一样,陈老一生为人低调谦逊,虽然有诸多功绩在身,却从不对外宣扬自己,所以除了业内人士,外界对他的了解非常少。希望有更多人了解,那些为共和国默默奉献的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