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夫人！夫人，顾……顾清婉她回来了！”侍女梅香眼里满是震惊，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一下子站起身，不可置信的问:“顾清婉？她不是死了吗？”
“夫人，你快点去看看吧，世子和她正在前厅呢！”梅香着急的说。
不怪她着急，顾清婉这个名字在世子府，在沈聿白面前一直是个禁忌。
顾清婉是我的庶妹，可却是千娇万宠养大的。
而我一个嫡女在顾家还要看她脸色。
过去许多年沈聿白追她追的轰轰烈烈，整个京城都津津乐道。
而我不过是他们故事中的配角。
沈聿白追顾清婉，我追沈聿白。
他喜欢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我就强迫自己端庄。
他喜欢的名画，我想尽办法送给他，只为博他一笑。
他身中剧毒的时候，我独自一人跪了三天才求得隐世神医相救。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
世人皆说，沈聿白哪怕要我掏心掏肺，我也会甘之如饴。
偏偏沈聿白厌烦我至深，弃我如敝屣。
可顾清婉在他们定婚之时突然失踪，整整两年没再出现。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大概是觉得娶不到她，是谁都无所谓了。
沈聿白心灰意冷的娶了我，可偏偏现在她回来了。
我攥紧了衣袖，可又松开，“没事，世子想怎么样都行。”
我不在乎他沾花惹草，不在乎他爱谁。
我只要他高兴，只要他陪着我就好。
梅香气的跺脚，“夫人，你总是应该去看看，不然……”
是啊，我应该去看看。
想到这里，我摸了摸头上的珠翠，“走吧，看看她耍什么花招。”
顾清婉柔柔弱弱的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脆弱而美丽。
沈聿白看到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
“夫人，怎么不好好休息？”
十足的关切，可他平时从来不叫我“夫人”，向来是冷淡的“顾清秋”。
可我还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出来走走，散散心，听说……妹妹回来了？”
我的视线落到了顾清婉身上。
她似乎抖了一下，然后开口“姐姐，我实在无处可去了。”
我歪了歪头，“我们父母俱在，你怎么说你无处可去？”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姐姐！求求你，留下我吧，我不会和你抢的……”
“你就当是养个小猫小狗，发发善心吧。”
她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善妒容不下她一样，我正要开口拒绝，却被打断。
“既然如此，你便留下给你姐姐做个婢女吧。”沈聿白看起来冷漠极了，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
可只有我知道，他握着我的手有多用力。
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这不太好吧？”
沈聿白紧盯着顾清婉，“这有什么不好的，赏她一碗饭吃可不是让她来做大小姐的。”
顾清婉倔强仰着头，眼泪却还是簌簌滴落，“是，能留在世子府，是奴婢的福气。”
“哼。”沈聿白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我悄悄揉了揉被沈聿白弄疼的手腕，看向了顾清婉，“妹妹，梅香会带你去休息的。”
顾清婉笑了笑，“多谢世子妃。”
我摆了摆手，会意的梅香便带着顾清婉离开了。
我哪里愿意放顾清婉在身边，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夜深了，我照旧点着灯等着沈聿白。
我每天都是这么等着他的，有时候能等到，有的时候枯坐一夜。
“吱呀。”门被推开了，是沈聿白。
他环顾四周，似乎是不经意的询问，“顾清婉怎么没在你身边伺候？”
我的指甲嵌入肉里，疼痛感让我清醒，“她毕竟是我的妹妹。”
让她来伺候我？我怕是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小时候，她就有许多折磨人不见血的法子。
她会让人找了好几只大狼狗关在房间里，然后再把我扒光了放笼子里丢进去。
笼子保护我不被狼狗咬到，但是饿了几天的狼狗一直虎视眈眈的转悠。
害怕狗的我吓的昏迷，她就直接一盆冷水泼过来。
用长而细的银针去扎那些被衣服遮盖的皮肤，针扎的疼如影随形，疼的我恨不得满地打滚。
她不高兴了，就用力去按那些伤口，笑着听我的惨叫声。
沈聿白眼里的柔弱姑娘，是我眼里的地狱恶鬼。
可我的伤口没有能看到，也从来没有人相信我。
沈聿白冷了脸，面露不快，“她来我世子府难道是来等人伺候的吗？”
“让她现在过来伺候。”
下人不多时就将顾清婉带了过来。
她一身素净的青色侍女服，倒显的格外惹人怜爱。
“你过来，伺候夫人洗脚。”沈聿白声音冰冷。
2.
“是。”顾清婉跪在地上，顺从的替我脱去了鞋子，就在她的手要碰到我的脚的一瞬间。
“咣当。”沈聿白一脚踢开了铜盆，水花溅了一地。
沈聿白愤怒的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听话？”
顾清婉哽咽着开口，“沈郎待我之心也如从前一般吗？”
沈聿白咽了一下，甩下了一句“是你要离开我的”就愤然离去。
顾清婉抬起头看着我，笑的得意，“姐姐你看，沈聿白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一直都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也就沈聿白把她当成小白花。
我看向她，“可现在，世子妃是我。”
顾清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姐姐，如果我当初没有走，你以为你能当上世子妃吗？”
“我让你做了两年的世子妃，你怎么还是那么没用。”
我把玩着自己的发尾，“我自然是比不上妹妹的狐媚功夫，从前和野男人私奔，现在被抛弃了……”
是的，当初人人皆道顾清婉是被山匪所劫下落不明，只有我知道她是和别人私奔。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顾清婉收敛了笑意，“那又怎么样，只要我想，沈聿白只能是我的。”
我没在说话，仍由她离开。
我的心脏隐隐作痛，只觉得悲凉。
沈聿白指定让顾清婉贴身服侍我，刘将军的乔迁宴她自然也就跟着我们一起去了。
丝竹声声入耳，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酒过三巡，宴会上有纨绔子弟喝多了些，口无遮拦，“姐妹花玩起来是不是格外有意思？”
说这话的是陆丞相的儿子，陆少卿。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转过头看向沈聿白，可他只是沉默的饮着酒，并没有为我出头的意思。
我咬住唇，酸楚感涌上心头。
“嘿嘿，这妹妹来了，姐姐是不是就要让位了？哈哈哈哈哈。”
看戏的人不怀好意的笑着，视线在我和顾清婉身上游移。
我正要发作，沈聿白摔了酒杯，“陆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世子妃怎么能和一个奴婢相提并论。”
他声音冷漠，好似全然不在意顾清婉这个曾经的心上人。
可我低下头，看到了他青筋暴起的手，还有他隐藏在冷漠下的生气。
沈聿白一向是个理智到冷漠的人，如今却像个小孩子一般赌气。
陆少卿大抵是吃酒吃醉了，“既然是奴婢，那就让她给我们抚琴唱个小曲儿吧。”
沈聿白瞥了一眼顾清婉，意思不言而喻。
顾清婉咬着唇，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心疼，“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看了一眼沈聿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门外。
3.
这次宴会为了玩的痛快，特意选在了空中楼阁，底下是春意盎然的花园，若是摔下去，不死也残。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撞了我一下，我也随着顾清婉一起摔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只能死死的抓住护栏。
而我看到沈聿白失了冷静，死死拽住了已经跳下楼的顾清婉的手。
顾清婉哭着摇头，“沈郎不是厌恶我了吗，为什么要救我？”
“沈郎去救姐姐吧。”沈聿白已经顾不得别的了，焦急的伸出手，
“别闹了，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一对劫后余生的璧人，紧紧相依。
我看着他们，只感觉我的手渐渐脱力，心脏仿佛被人捅了一刀，血流不止。
这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奋力将我拽了上去。
是陆少卿，没想到最后救我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顾清婉哭的肝肠寸断，沈聿白耐心的哄着她。
我从来不知道沈聿白这么有耐心，他对我向来的淡淡的，有的时候我多说两句，他就觉得烦，嫌我啰嗦。
我不自觉攥紧拳头。
顾清婉在沈聿白的怀里抬眸看向我，嚣张而得意。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她想要的，她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我得到的东西无论她喜不喜欢，她都要抢走。
沈聿白将她打横抱起，十足的宠溺。
与我擦肩而过时，没有解释，只有冷冷的一句“让一下。”
我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刀，刺痛急速的蔓延了全身，我没敢看他。
他不过就仗着我喜欢他。
我听着室内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还是没有敲门。
拦着我的侍卫面露难色，尴尬的看着我。
沈聿白一向冷漠，这样生气的时候少的可怜。
“凭什么你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顾清婉，我是你的狗吗？”沈聿白声音愤怒，早失了理智。
“沈郎，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想离开你啊，可……”顾清婉支支吾吾的，像有难言之隐。
“我生病了，如今好不容易治好了，才敢来见你。”顾清婉像是被逼极了，才说出来的娇弱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