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谢序的时候，他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国师。
而我，因为一场阴谋，从侯府郡主沦为教坊司琴师。
我想杀他报仇，他却身负惊天秘密。
从此我和他狭路相逢。
1、
「爹~娘~」
同样的噩梦我已经做了五年。
五年前的一个大雨天，父亲被指贪污军饷，证据确凿。
从此全家蒙难，父亲当场自尽，母亲也随之而去。
从此世间再无忠勇侯府，再无侯府郡主苏羽兮，只有教坊司琴师雪青。
「小七，明天演奏的琴都准备好了吗？」
「姑娘，你都问了好多遍了。以你的琴技，明天一定会喝彩不断的。」
我哪里需要什么喝彩，我苦练了五年琴，不过是在等一个人罢了，而明天他终于来了。
记得我刚被没入教坊司的第一年里，经常被这里的老鸨打骂。她知道我原本身份高贵，长得又比其他姑娘俊俏，便想法的折辱我，好让我到了年纪能侍奉大官。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不再逼迫我了，因为有一位恩客花了很多钱养着我，不需要我服侍，只让我学一门技艺。
我原本想学笛子，因为小时候那个人会吹笛子伴我安睡，我说以后要跟他学吹笛子。可是为了给爹爹伸冤，我选择了学琴，因为听说那个权倾朝野的年轻国师，酷爱弹琴，而明天，他就要来了。
2、
自我一曲名动京城半月以来，吸引无数达官贵人争相来这望月楼。
今日，终于惊动了那个权倾朝野的国师——谢序。
我面纱半遮面，已经在后台等了两个时辰，他才姗姗来迟。
要说这位国师，民间传的极为不凡，年纪轻轻，才华横溢，一向算无遗策，可谓有不世之才，因此极受当今皇帝的器重，可以说是整个朝野无人能及。
可是只有我知道，他不过是踩在别人的尸骨上，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我忠勇侯全府的尸骨，就曾是他步步高升的垫脚石。
如今他就在台下，半闭着眼半倚在榻上，用几根手指支着头，那几根手指修长，骨节大小恰到好处，是一双弹琴的好手。
「开始吧。」说完他睁开眼，一双眼里充满了轻蔑，仿佛世人在他眼中不过蝼蚁。
我缓缓起音，一曲谈罢，满座鸦雀无声。他不开口，无人敢置一词。
「小女子献丑了。」我趁机站起来行礼，顺手摘掉了面纱。
顿时，台下发出了细碎的惊叹声。我记得老鸨说过，我天生媚骨，眼底的一颗泪痣更是恰到好处，惹人无限怜爱。
「好！」谢序的声音突然响彻望月楼。
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几步来到了我面前。这才发现他身材颀长，却有些瘦削。
「这位姑娘我带回府了。银两回头让人到我府上取。」说着，谢序直接横抱起我，在众人或惊或喜，或哀或叹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而我也不反抗，反而顺从的双手搂着他的肩，一双眼迷离的望向他。
3、
谢序权势滔天，府邸却布置的极为雅致。
他让人给我安排的小院也算僻静。
据说因为树敌太多，所以他不近女色；
但又因为酷爱琴音，常常像那日在望月楼一样，强抢一些有名的琴师回府。
因为他长相俊美，又未婚配，人们非但不觉得他抢夺民女，反而传为美谈。
只是后来那些琴师都不知所踪，不知道我住的这个院子是否也有几缕香魂。
自我入府，谢序并不常来，只是偶尔来听听琴，听了就走，使我无法近身。
不过最近，我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那就是但凡下雨的夜里，他都睡不着，会在雨夜中漫步，像是疯魔了一般。
当然，我在雨夜里也睡不着。
今夜的雨下的格外的大，谢序依旧是一身黑色的亵衣在雨中游走，一众侍卫不远不近的跟着。
而我早已做好了准备，特意身着一袭白衣，凝神静心的曲调从我的指尖缓缓流出，那是年少时承御哥哥常常吹给我听的。
果然，谢序被我的琴声吸引，来到了我的小院。
一曲弹罢，我主动拿着毛巾去给谢序擦拭头发，而毛巾早已经被催情香薰过。
我轻轻的擦拭他湿透的发丝，故意不着痕迹的用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颊。
老天真是不公平，给这个恶魔生了一副好皮囊。他的眼眉略有些狭长，像是狐狸，平日里目光精明而狡黠，不过现在，他的目光有些迷离，正直勾勾的看着我，又不像是看着我。
我只做害羞的看了他一眼，就偏过头去慢慢的褪去他的湿漉漉的衣衫，他结实的胸膛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打算继续勾引，省的引起他的怀疑。
正当我转身去为他拿干净的亵衣的时候，突然被他一把拉住，一瞬间我与他肌肤相接，然后他嘴角微微翘起，双手紧紧的攥着我的两只手，将我一步一步的推到了身后的架子上。
他用一只手反制着我两只手，另一只手，滑过我的脸庞和脖颈，发丝上的雨水滴落在我的身上，让我发热的身体感受到一丝凉意。
然后谢序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摩挲着我的外衫，嘴角翘起来，似笑非笑的说「你是真的想让我穿衣服，还是想让我扒了你的衣服。」
说着，他的手一用力，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我的肩膀一下暴露在空气中。
我本能的想要挣扎，却被他的唇迎面而来的吻住，重新摁回架子上。
接着谢序放开我的手，一只手揽着我的腰，一只手垫在我的头后面，忘情的吸吮着我的唇。
因为身高的差距，为了保持稳定，我不得不用双手环抱住他的后背。
这也让我有了一点思考的时间，为了能够一击致命。我开始回应谢序的吻，表现出投入痴迷的样子。
正当谢序将我抱到床上亲吻，气息开始变得急促的时候。我悄悄的撩开裙子，摸到绑在大腿上的匕首，用足力气向谢序的后背刺下。
就是那么一个瞬间，谢序突然侧身来看我。于是我的匕首只刺入了他的右肩。
谢序好像并不惊讶，他看看伤口，一只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不断用力，然后凑近对我说「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想让我死？啊！」
我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双眼的眼泪开始不断的滴落。
他用另一手拔掉右肩上的匕首，撇嘴邪魅一笑，就朝我刺来。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不但他的匕首没有刺下来，掐着我脖子的手也松开了。
我慢慢的睁开眼，看他坐在我旁边，用被子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摩挲了一下匕首上刻的几个小字，轻蔑的笑了一下，然后把它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正不知所措，他突然俯下身子，用手慢慢的整理我乱了的头发，抚摸着我的脸，那表情像是赏玩一件猎物。
「我杀的人太多了。已经不记得是杀了你爹，还是你娘，或者是你全家了。」他捏住我的下巴，「不过你琴谈的不错，这次我不杀你，就让你的侍女替你偿命吧。」
说完，他动了动他修长的手指，小七就被人押了过来。
谢序一把抽出架上的长刀，甩开我苦苦哀求的手，一刀就刺穿了小七的身体。
然后转身看着我，缓缓的的丢下刀，说「你早该明白，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小七被拖走了。谢序踩着她的血也走了。门没关，漫天的风雨吹进来，我跌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熬到天亮。
4、
自从我上次刺杀谢序失败，害的小七被杀。
我就开始精神恍惚，持续高烧，几乎每天晚上都梦到侯府覆灭那天的场景。
谢序并没有让我自生自灭，他给我换了新的侍女，叫芳竹，为我求医问药。
甚至有几次在我被梦魇折磨的时候，我都听见谢序的琴声，那琴声优雅恬淡，实在不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弹奏出来的。
可惜我已无求生的意愿，此次暴露，以他的狡猾，我不会再有杀他的机会了。
因此，无论芳竹如何喂药，我都从不张嘴，甚至直接将药打翻，只求速死。
这一日，谢序突然来到我的床前，他依旧白衣飘飘，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我。
我闭上眼睛，根本不去看他。
「听说你不吃药，想要求死？既然如此，那不如在死前，先伺候一下我吧。」
说着，他就一把掀开被子，开始拉扯我的衣服。
我被他的举动吓坏了，又无力与他对抗，只能失声痛哭起来。
「扫兴！」谢序的手停了下来，我赶紧坐起来躲到床的里侧。
「看样子你还不想死，那就把药吃了。我等着你来报仇。呵~」他看着我满脸泪痕的样子，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谢序走后，我吃了药，在床上呆坐半日，决定不再求死。
哪怕不能手刃谢序，我也应该查明当年真相，好为父亲和整个侯府昭雪。只要真相大白，谢序这个首恶也同样可以绳之以法。
我回想了一下，当年，是谢序向皇帝递交了一份我爹贪污军饷的账本，直接坐实了我的爹的罪行，导致我侯府一夜之间倾覆，而他从此平步青云，算是我苏家最大的仇人。
除此之外，与这件事有关的，还有我爹的几个部将也有牵涉。如今我暂时无法惩治谢序，不如从那几个部将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5、
正巧这段时间江南水灾，谢序前去赈灾，不在府中，给了我机会。
经过几天的打听和探访，我发现几个跟当年案件有关的我爹的旧部，都在几年间陆续死亡，似乎有人刻意为之。不过还好，当年父亲的拜把兄弟，楚世伯如今已位列大将军。
我决定寻求他的帮助。
不过如今我一届孤女，又在谢序的监视之中，根本无法直接坦诚身份去找楚大将军，于是我决定先借机接近他的小儿子楚昭。
好在谢序虽然安排芳竹日日跟着我，却不限制我的自由。
我便设计在江边偶遇了楚昭。他亦如小时候一般，并没有继承楚家的将门风范，看起来彬彬有礼，温润如玉，果然是玉树兰芝般的人物，可惜他早已经不记得我了。
接触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楚昭此人心思简单却又嫉恶如仇，饱读圣贤书，方正守礼，实在是个君子。
但是为了弄清真相，我不得不几番设计，编纂身世来博取他的同情心，加上我媚骨天成，他果然很快钟情于我。
我又将父亲死前交给我的玉佩赠予他做了定情信物，终于引来了楚将军与我见面。
我在与楚将军的交谈中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父亲之所以会被构陷是因为他隐藏了一个惊天的消息，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消息，据说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宝藏的消息。但是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个宝藏的任何线索。
据说，当年负责查抄侯府的正是谢序。所以楚将军希望我继续留在国师府中探明宝藏的真相。
6、
今日，谢序回府。春日多雨水，今夜又是雷电交加，我不得安眠。
偏偏这时候下人来通传，说谢序心神不宁，让我去弹琴安抚。
想来是作恶太多，癔症又犯了。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谢序的居室，房间并不奢华，但极为干净。
我见他坐在床上，看起来又瘦了些。在烛火的映衬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并不像往日乖戾，反而有些虚弱的样子。
他不说话，我便弹曲。几曲谈罢，我见他双眼紧闭，便想离开。
哪想到他突然说话「听说最近你与楚昭这小子走的很近？」
「国师日理万机，还有时间过问雪青的私事。」
「我是怕你蠢，被人骗。有时候眼见的未必是真。」
「这世间自然不会有人比国师精明。」
「你可喜欢他？」谢序半睁开眼看向我。
我没有回答他，看他今日并不暴戾，我便想着探一探他的口风。
于是我轻轻的问他「不要光说我的事。国师呢？可曾有后悔之事，可曾有对不起的人？」
「自然有。」
「那你可曾想过弥补他们？」
「当然想。」说着他的手伸向我，轻轻的刮过我的脸庞「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她会不会原谅我。」
我躲开他的手，快速的行了个礼，「雪青告退。」
「你可喜欢他？」谢序又问了我一次。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抱着琴转身就走，而谢序竟然没有生气。我以为他会掐住我的脖子，至少会叫我「滚」，偏偏他什么也没说。
但我分明觉得他一直看着我，那眼神让人无法想象。
7
自从知道了宝藏的事情，我便一心想要在谢序的府上找到蛛丝马迹，因此不再把与楚昭的交往放在心上。
可怜楚昭一直被蒙在鼓里，依旧对我热情不减，常常差人到府上约我，每次我都找了借口推脱不去。
转眼便到了都城一年一度的灯会，楚昭早有邀约，为了维护好与楚将军之间的关系，我不好再推脱，便答应与他一起出游。
都城的灯会早在我日夜练琴的这5年间不复往昔的模样，较之与从前，更加盛大，更加热闹，更加让人炫目，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像极了从前那个人说的样子。
楚昭在桥头等我，素衣折扇，长发束冠，正是未经世事的少年好儿郎的样子。
「青儿，今日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楚昭问我。
我见眼前灯火灿烂，游人如织，不远处青山如黛，薄雾蒙蒙，不禁想起小时候的那个人，便对楚昭说「这桥头风景再好，不过一隅。楚公子可有兴趣跟我去一个地方，看尽这灯会的繁华？」
「青儿想去的地方，我自当陪同。」
不知道哪里生出的想法，我突然拉住楚昭的手，带着他一路穿过人群，像是那年那日那个人拉着我一般。
最后我带着楚昭穿过灯火阑珊的街角，走到了漆池山的脚下，我记得从前山顶有个小屋，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
「楚昭，跟我上去。」
自从变成雪青以后，这还是第一次这般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放肆这一次吧，再看看我和那人一起看过的风景。
等我和楚昭爬到山顶，发现从前的小屋早已经颓败，无法进入。
我吹着冷风，看脚下的都城，灯火比从前更盛，都城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一倍，千里江山峥峥繁荣。
我看向楚昭，少年郎迎风而立，眼中是皇城的灯火，不知心里是否也装着家国天下。
我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不自觉的向前走了几步，想看得更真切一些。哪想山中更深露重，脚下一滑，我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山涧中滑去。
楚昭应声而来，却没有拉住我。我们两个人一起向山涧中滚去，楚昭尽全力保护着我。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够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好在山涧不算太深，没多久我们就滚到了山谷底部。我觉得自己没有受伤，于是想赶紧起来查看楚昭的情况，突然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向我的左手，那是楚昭后背的位置。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为了保护我，刚才后背硬生生的撞在了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鲜血流出，染红了衣服，不知道伤得如何。
我拉扯他的衣服，要给他包扎伤口，却被他拒绝了。
「青儿，我没事。咱们先找些木柴，生上火，这山中不知是否有猛兽虫蚁，生上火更安全些。」
不多一会儿，我们就坐在温暖的火堆旁烤火了。火光跳跃，总是让我恍惚，想起从前的那个少年。只是如果是他，我会比现在安心很多吧。
楚昭依旧坚持不让我给他看伤，他认为女孩子的清誉最重要。
我没有坚持，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只这一点，他就跟那个人不一样，那个人一直都是个从不讲规矩的人。
8
我的大脑在现实与回忆之间来回切换，不一会儿，我就在疲惫中睡着了。
我一夜无梦，还算睡得舒适，没想到山中的夜晚也并没有很冷。
只是我刚揉揉眼睛，睁开一条缝，便看到地上一双沾染了泥水的白色靴子，看距离，这人应该站的离我极近，而且靴子看着有些眼熟。
我使劲揉揉眼睛，顺着这双靴子向上看，便看到一双有些发红的狐狸眼睛正自上而下的俯视着我。
居然是谢序。
我正犹豫要不要站起来，该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拽了起来。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把伞，而我身上正披着一件大氅，难怪没觉得冷。
「你还处在这干嘛？还要跟这小子在这山里过一夜吗？」谢序的声音冷冷的。
他这一说，我突然想起楚昭的伤来。
我一把拽住谢序「你带大夫来了吗？楚昭他受伤了，赶紧给他看看。」
谢序盯着我拉住他胳膊的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你这样紧紧的拉着我，就是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