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2月的一天,褚时健的律师马军,接到褚时健的电话后匆匆赶到了办公室。
他万没有料到,褚时健一见到他,第一句话竟是:“姑娘死了,在洛阳自杀了。”
说完就撕心裂肺痛哭起来。
马军知道褚时健把唯一的女儿褚映群视为掌上明珠。
褚映群于当年8月被洛阳警方从珠海带走后,马军还和褚时健一起分析,认为没多大的事。
这才过了4个月,褚映群居然在狱中自杀了!
褚时健痛断肝肠,马军也觉得匪夷所思。
褚映群虽然是褚时健宠爱的女儿,但她并不是一个娇娇女。
她和父母一起吃过很多苦,那些艰难的日子她也成功的熬了过来。
褚时健不相信,女儿会因仅仅为4个月且还没有定论的牢狱之灾,就会自杀。
1958年,在家乡玉溪任专署人事科科长的褚时健,被发配到云南元江农场劳动改造。
他的妻子马静芬也带着幼小的褚映群,到农场和褚时健生活在一起。
褚映群当时还叫褚映红,后来据说有高人指点原名笔划数带劫,才在名字中改了个笔划数能化劫的字。
褚映群自杀后,马静芬常常失神念叨:“这一劫改了名字为什么还躲不过......”
元江农场在少数民族聚居区,生活条件十分艰苦。
劳改对象的家属,又会比一般人待遇还要差上很多。
马静芬和褚时健一样,每天都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她要喂猪,要种菜,还要碾米。
褚映群是看着父母的辛劳一天天长大的,生活不易的认知,早就植根在了她的心里。
元江农场的自然环境十分生猛,农舍里经常有大蛇游窜。
有天晚上褚时健还没有回家,一条大蛇窜进他家,马静芬吓得赶紧抱起熟睡中的褚映群跑到屋外。
屋外黑黢黢什么也看不见,马静芬总觉得背脊发凉,担心会不会又有什么虫蛇,突然窜出来咬她们。
屋外也不敢待,马静芬把褚映群抱回去放在床上,压紧蚊帐边角,睁大眼睛守护褚映群,焦急等待着褚时健赶快回家。
元江农场的岁月,对褚时健一家人来说,有苦也有甜。
在褚映群的记忆中,她在元江农场的童年,父亲陪伴她的时间最长,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褚时健早年就有工匠精神,他父亲被日本飞机炸死后,他小小年纪承担起养家重担,勤奋做过多种营生。
不管做什么营生,褚时健都善于钻研。他酿出来的酒,品质超过当地所有同行。
到了元江农场,褚时健又钻研起农业。他很快成了务农能手,农场员工敬佩他,推举他当了副场长。
他家的生活状况也有了一定改善。
这个时期,褚时健有空就会带着褚映群逛县城,每次逛县城褚映群都很兴奋很快乐。
她从小生长在穷乡僻壤的农场,小县城的各种景象,在她眼里也十分新奇,看得她眼花缭乱,牵着父亲的手问个不停。
还有件事也让她很想去县城。每次去县城,父亲都会给她买两毛钱一杯的糖水。
糖水成了她童年甜蜜的记忆,后来她可以随便喝各种饮料,但她始终都忘不了从父亲手中接过的糖水。
1963年褚时健解除劳动改造,被分配到玉溪嘎洒镇曼蚌糖厂任副厂长。
曼蚌糖厂常年亏损,褚时健一上任就钻研起制糖工艺。他采取的技改措施,让糖厂当年就实现了扭亏。
为做好糖厂工作,褚时健整天忙得一塌糊涂。
而当时褚映群已经上中学,住在县城一周才回家一次。
褚时健心里牵挂女儿,陪伴女儿的时间却十分有限。
深厚父女情这时被两人埋在心里,表面上两人开始生分起来。
有次褚映群周末回家,到了返校时间一直扭扭捏捏不肯走,褚时健问她怎么回事,她低着头半天不回答。
还是马静芬过来跟褚时健说,女儿学校要交钱买字典,让褚时健拿钱给女儿。
褚映群连开口找父亲要学习的钱都不好意思,不知道他们有多久没有交流过了。
1979年,年过五十的褚时健,被任命为玉溪卷烟厂厂长。
他上任后忙得团团转,更没有时间和已经长大的女儿交流。
现在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玉溪卷烟厂,在褚时健接手时已经濒临倒闭。
褚时健上任第一件事,就是鼓足士气。
他多方寻找资金,提高员工薪资和福利待遇。
三栋职工宿舍楼,在褚时健运作下拔地而起。
以货换货,褚时健为员工搞来了四川火腿,还有当时稀缺的电视机、收音机等家电。
褚时健站在时代浪头,大胆向全厂宣布,办企业就是要挣钱。
调动起员工积极性后,褚时健贷款买来国外先进设备,又下大力气培育出优质烟叶。
在褚时健带领下,玉溪卷烟厂从困境中走了出来。
褚时健对玉溪烟草业有重大贡献,被任命为玉溪地区烟草专卖局局长。
他上任后继续改革,成立玉溪烟草公司,这是全国首家烟草公司,由他亲自担任公司经理。
公司制后,玉溪卷烟厂飞速发展,一年后就登上全国同行业第一的宝座。
1988年云南连发强震,国家为照顾云南,取消了云南卷烟的价格管制。
褚时健抓住时机,加大玉溪烟草业投入。
玉溪卷烟厂产量突破百万箱,“红塔山”牌香烟,成了玉溪卷烟厂扛鼎品牌。
随之而来,褚时健集玉溪卷烟厂厂长、玉溪烟草公司经理、玉溪烟草专卖局局长与一身,成了玉溪烟草业的至尊。全国优秀企业家终生荣誉“金球奖”也落在他身上。
1991年,褚时健和英美烟草合作,在新加坡建立生产基地,把玉溪卷烟厂打造成了亚洲第一烟草公司,褚时健也被封为“亚洲烟王”。
当时玉溪卷烟厂的香烟,是无数人盯着的紧俏商品。
特别是红塔山香烟,拿到出厂价就等同于发大财。好多私烟贩子,就是靠倒腾红塔山,挖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在这种局面下,褚时健成了全国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他的女儿褚映群,同样也成了各方逢迎的目标。
面对受人追捧的社会地位,和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褚映群本该期望父亲在长久干下去,给自己和家庭带来更多的荣耀。
但她在这时候却劝父亲急流勇退,退休回家享享清福。
其实熟悉她的人知道,她劝父亲的主要目的,不是要闲不住的父亲享清福,而是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在暴利的诱惑下,很多人钻营各种关系,来找褚时健批条子拿烟。
有些关系褚时健无法拒绝,这些情况褚映群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玉溪卷烟厂不是褚时健的私人企业,而是国营企业,香烟暴利正是来自国家烟草专营产生的差价。
父亲在任上,就会不断有人找父亲批条子。
长久批下去,难免有一天会出事,所以她才劝父亲尽早功成身退,免得掉进人情的坑里爬不出来。
可是褚时健舍不下他一手带大的玉溪卷烟厂,玉溪乃至整个云南也还离不开褚时健。
玉溪卷烟厂赚了大钱后,褚时健又在云南投资了几十个成功的项目,成了云南的纳税大户,是云南最具影响的企业家。
褚时健1995年67岁还没有退,反而在当年九月被任命为云南红塔集团和玉溪红塔烟草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
而这时褚映群和马静芬,以及马静芬的弟弟、妹妹,已经因涉烟经济案,被洛阳警察抓捕到洛阳关押。
洛阳警察抓云南人,是因为案件起于洛阳。
1995年2月,中纪委收到一封举报信,称洛阳一个体烟贩伙同三门峡烟草分公司,向褚时健家人行贿,拿到玉溪卷烟厂香烟指标,获取暴利八百余万元。
行贿人归洛阳管辖,举报也交给洛阳警方来办。
五月,马静芬的弟弟、妹妹被洛阳警察从昆明带走。
八月,褚映群被洛阳警察从珠海带走。九月,马静芬也被洛阳警察带走。
事发后,褚时健和马军认为,批条子是社会常态,被捕的亲人应该很快被释放。
哪知四个月过后,云南省委书记突然亲自通知褚时健,他的女儿褚映群,在洛阳狱中自杀身亡。
最让褚时健不能理解的是,他得到消息时,褚映群的遗体已经被紧急火化。
他作为父亲,连女儿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更不要说查明女儿的死因。
据说褚映群留下了一行遗书,但遗书没有向社会公布。
褚映群如何自杀,也没有官方说法。
有传闻说,她是割腕自杀,现场的鲜血让人心惊。
还有传闻说她是上吊自杀。也许为了保护死者隐私,她自杀的方式至今仍然成迷。
至于褚映群为什么要自杀,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爱女自杀对褚时健打击巨大,但她知道他不能倒下。
为了外孙女,他也必须挺下去。
2001年,褚时健保外就医后,在家乡的哀牢山种植橙子,很多人都说他种橙子是闲不住。
而马静芬却说,他在74岁的年龄二次创业,主要还是为了给外孙女留下一份产业,以慰藉他失去爱女的痛苦。
褚映群的女儿在褚时健入狱后,由褚时健的干儿子任新民照顾。
任新民待褚映群的女儿如同亲生,还出钱送她到到加拿大留学,她后来也改姓叫任书逸。
褚时健得势时,结了很多善缘。
他就算不二次创业,他的晚年和外孙女的未来也有人关照。但他放不下对女儿的思念和歉疚,一定要自己留给外孙女一份保障。
褚时健种橙子大获成功,2006年一上市就卖断货。
2009年,任书逸和丈夫李亚鑫回到国内,帮助外公经营橙子。
褚时健的儿子褚一斌,也放下在新加坡的金融事业,回国帮父亲打理橙子产业。
在家族共同努力下,2015年褚时健有了超过一亿的身家。
而经营玉溪烟厂十八年,他的正规报酬还不到一百万元。
他入狱之后,玉溪烟厂高管,才有了上百万的年薪。
为给外孙女留下一份产业,褚时健在“褚橙”大获成功后,又扶持外孙女婿种植“实健橙”。
这种橙子和“褚橙”属于同一品种,但因种植海拔较低,上市要比“褚橙”早。
为了外孙女褚时健可谓用心良苦,他希望女儿在天上看到,外孙女有一个幸福的生活。
做完这一切,褚时健才完成了心愿。
2019年,91岁的褚时健离开了人世,但他的传奇故事,仍然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