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征服者的反抗!留头还是留发?明末清初,江南人民的流血抗争

旧友说历史 2025-04-09 16:32:06
江南人民的流血抗争

南明弘光政权的腐败与无能,使得其在清朝的攻势下迅速崩溃。对于这样一个腐朽的政权,江南民众并未表现出太多留恋之情。加之南京百姓此前未曾经历过与清军的直接接触,而清军在入城前便以“不杀人,不剃发,安民乐业”的承诺安抚民心,这使得普通民众对新政权抱有一定的期待。

在清军进入南京时,街道上的居民纷纷举起写有“大清国皇帝万万岁”“顺民”等字样的牌子表示归顺。此外,由于南明残余势力的残暴与混乱,不少百姓甚至发出“清兵如蟹,何迟其来”的感叹,表达了对清军早日到来的期盼。他们希望清军能够减免田赋,展现新朝善政,为饱受战乱之苦的苏松地区带来稳定与繁荣。

然而,随着弘光政权的覆灭,清朝在全国范围内的优势地位逐渐显现。张献忠退居西南,李自成败亡湖北,南方虽仍有残明势力存在,但内部派系林立、争斗不断,鲁王与唐王两派势同水火,难以形成合力。在此背景下,清廷似乎迎来了稳固统治的最佳时机。

然而,降臣孙之獬的一番怂恿,却让摄政王多尔衮下达了“剃发令”。这一政策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民众对新政权的期待,引发了全国范围内的激烈反抗。

剃发不仅是外在形式的改变,更被许多人视为文化认同与民族尊严的丧失。于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残酷选择,导致无数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事实上,清廷推行剃发政策并非始于入关之后,但在这一特殊的历史节点上,“剃发令”成为了压垮清初统治稳定性的重大导火索之一。

满族起源于女真人的建州部落。早在宋朝时期,金国统治者就强制推行剃发政策,对不遵守规定的汉人实行严厉惩罚。根据历史记载,1129年金太宗颁布法令,要求民众放弃汉服并按金国样式剃发,违者处死。在金朝统治区域,经常能看到士兵巡逻,一旦发现有人发型不符合规定就会被立即处决。

满族自形成以来,传统发式保持了数百年不变。男性通常会在头顶正中留一小块圆形头发,编成细辫子垂于脑后,周围头发则全部剃光,这种发型被称为"金钱鼠尾"。按照习俗,满族人只有在国家或家族重大丧事期间才会暂停剃发,其他时间都必须保持这一发式。

到了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后,剃发成为一项重要的政治标志。后金政权要求归顺的汉人必须剃发以示效忠,否则将面临杀身之祸。在一些地区,大量汉人因为拒绝剃发而惨遭屠戮。例如辽阳陷落后,就有成千上万不愿剃发的汉人选择投江自尽,宁死不屈。

然而,剃发后的汉人处境往往更加艰难。由于明清两方的拉锯战,剃发汉人常被视为敌人而遭到明军杀害。当时驻守皮岛的将领毛文龙就曾多次屠杀剃发汉人,割下首级冒充实绩向明朝朝廷请功。这使得剃发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和敏感。

皇太极继位后,在杀戮方面有所节制,但在推行剃发政策上却更加严格。这与他读书识史、对金朝女真族的兴衰有深刻认识有关。他非常钦佩金世宗,并认为如果女真人过度汉化,将可能导致速亡。

清军刚入关时,占领北京不久便发布了剃发令。然而,由于吴三桂等明朝降官的劝说,以及北京及其周边地区民众的持续反抗,多尔衮不得不暂时收回这一命令。即便如此,对于那些率先剃发以示忠诚的明朝官员,例如兵部侍郎金之俊等人,多尔衮依然表现出特别的信任。在清军初据北京的一段时间里,许多明朝旧官转而成为清朝官员,但他们仍然穿着明朝的服饰,未作改变。

当清军攻入南京城时,豫亲王多铎曾斥责主动剃发献媚的明朝都御史李乔:“剃头之事,是我国沿袭已久的习俗。如今我军下令,文官要剃,武官可免;士兵需剃,百姓则不必。你们不可自行剃发,违背法度。之前有些无耻的官员抢先剃发求见,已被我们严词斥责!”

然而,当多尔衮得知南京已经平定,并受到汉臣孙之獬的极力劝说后,他改变了主意,于六月十五日通过礼部向全国下达了“剃发令”,要求所有男性必须遵从满洲习俗剃发留辫,否则将面临严厉惩罚。这一政策引发了各地强烈的抵抗情绪。

南明弘光政权覆灭后,以钱谦益为代表的明朝官员大多选择投降。他们向多铎进言:“吴地民众性格柔弱,只需一纸檄文即可平定,无需大动干戈。”虽然这些文人表现得缺乏气节,但这句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除了太仓地区因农奴试图夺取原主人财产而发生几次暴乱外,江南地区确实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抗清行动。各地乡绅为求自保,在城墙上写上“顺民”二字,表示归顺清朝。钱谦益在与乡绅的书信中,甚至称赞清朝“名正言顺,得天得人”。

扬州屠城的惨烈景象更是让安逸已久的江南民众心理受到极大冲击,开始认真权衡激烈抵抗可能带来的毁灭性后果。

南京和扬州的不同命运尤为震撼——扬州因抵抗而遭遇“扬州十日”,据说有八十万人丧生;而南京在弘光帝逃亡后,赵之龙、钱谦益等人手持地图户籍,向清豫亲王多铎行四拜礼投降,二十余万军队缴械投降。清军未遇抵抗,果然避免了大规模屠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给江南士绅和民众留下了深刻的心理印记。

孙之獬,山东淄川人士,明朝天启年间的进士。他因品行不佳、立场不坚定,在明朝为官时一直未能施展抱负。清朝入关后,他为了谋求官职,迅速投降,并被任命为礼部侍郎。

为了报答新主的知遇之恩,又苦于无法提出切实可行的治国方略,孙之獬采取了一项极端措施——主动剃发易服。他不仅让全家女性放弃缠足,还亲自剃掉前额头发,留起辫子,穿上满族服饰,企图借此赢得清廷的认可与赞赏。

然而,孙之獬的这一举动却适得其反。上朝时,汉人官员仍身着宽袍大袖的明朝服饰,对这个不伦不类的“怪人”嗤之以鼻,甚至故意将他挤出队列;而满族官员则认为他是刻意模仿,却又不够纯粹,因此也对他嗤笑不已,用脚将他踢出了满族官员的行列。

备受羞辱的孙之獬愤懑交加,随即撰写了一份奏折,向清世祖建议推行“剃发令”,强制汉人剃发易服。他在奏折中写道:“陛下平定中原,万事皆已革新,唯有衣冠束发之制沿袭汉俗,此乃陛下从中国,而非中国从陛下也!”这几句话正中当时摄政的多尔衮下怀,最终促成了“剃发令”的颁布,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动荡与反抗。

顺治帝即位时年仅7岁,朝政大权完全掌握在摄政王多尔衮手中。多尔衮等人本就具有北方武人性格,被孙之獬一番话暗暗刺激后,深感其言极有道理。

实际上,在1644年多尔衮率军入关之前,满族大学士希福已在盛京向朝廷呈递了满文版的辽、金、元三朝史料。这些史料意在总结过往“异族”统治中原的经验教训,其中最重要的警示便是避免上层过度“汉化”。尤其是辽、金两朝,“汉化”最终导致了皇族的衰败与软弱。

孙之獬的建议恰好触动了多尔衮内心的警觉。他决定从形式上消除“汉化”的潜在风险——于是下令强制剃发!这一残酷法令犹如冷水倒入热油,瞬间点燃了江南地区的反抗怒潮。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无论是官员还是平民百姓,都难以接受自己在外表上沦为所谓的“夷狄”。

回顾历史,即便是在中国统治近百年且残暴无道的蒙古统治者,也从未强迫汉人改变服饰发型。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臣民。对于深受家族宗法儒学影响的中国人来说,或许可以将王朝更迭视为天道循环的一部分,但如果有人试图通过强制手段改变衣冠相貌,将延续数千年的汉族儒式发型改为剃发梳辫,这不仅是对人格尊严的巨大侮辱,更是如同精神上的“阉割”,令人痛彻心扉。

更为重要的是,在明朝人心目中,以这种“夷狄”形象生活,不仅愧对祖先,死后也无颜面对先人在地下。

如果从文化、财产、等级等角度来看,士大夫与普通民众之间或许存在差异。但在捍卫民族精神和风俗习惯的问题上,几乎全体汉人展现出了高度的一致性。

原本已经归顺的地区开始纷纷反抗,整个华夏大地陷入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即使是真心归附清朝的汉人学者王家桢,也在其笔记中愤愤不平地写道:

“我朝(清)初入中原时,服饰制度仍沿袭汉制(实际上朱元璋所恢复的是唐制)。当时朝廷官员皆束发戴进贤冠,穿着宽袍大袖的汉服,文武百官分为满汉两班。然而,山东籍进士孙之獬却心怀狡计,率先剃发迎降,企图以此博取主子欢心。但当他试图融入满班时,因他是汉人而被拒绝;回到汉班后,又因其投靠满洲的姿态而不被接纳。于是,孙之獬羞愤之下上书……”

随后,“削发令”颁布,汉族百姓无不奋起反抗,各地起义如星火燎原。江南百万生灵涂炭,尽化为野草荒坟,这一切皆因孙之獬一言所引发。

究其根源,不过是他贪图富贵、丧失廉耻之心,最终酿成无数惨祸!(出自《研堂见闻杂记》)

然而,天道有轮回。仅仅三年多之后,孙之獬因收受钱财、卖官鬻爵而遭到弹劾,被革职遣返回老家淄川。

报应来得如此迅速。恰逢山东谢迁等人发动起义,义军攻入淄川城,愤怒的民众将孙之獬一家男女老幼共百口全部处死,手段极其残忍。孙之獬本人更是被五花大绑达十余日,在此期间,他遭受了种种酷刑。义军百姓在他的头皮上戳满了细洞,争相用猪毛为他“植发”,以示羞辱。

最终,人们用大针将他的嘴巴缝合起来,然后将其活活肢解碎割而死。这便是孙之獬的下场,一个因贪婪无耻而招致惨烈结局的人。

唉,孙之獬这样的下场,就连投靠清朝的汉人官员也觉得大快人心。确实,当他全家被灭门时,恐怕用十六州的铁也铸不成这样一个错误。

1645年六月二十八日,清廷颁布法令:近者一月,远者三月,必须剃发归顺。这一命令将剃发变成了不可抗拒的强制措施。

"留发不留头"的野蛮政策激起了江南汉族民众的强烈反抗。从苏州开始,抗清怒潮迅速蔓延至常熟、太仓、嘉定、昆山、江阴、嘉兴、松江等地。处处义旗飘扬,人人愤慨填膺。清军在多铎亲王的带领下进行血腥镇压,使江南大地血流成河。

"华人变夷,生不如死"。在这样的悲愤情绪下,一向以礼仪之邦著称的江阴城爆发了起义。百姓誓死不剃发、不投降,并推举前明典史阎应元主持城防,紧闭城门抵抗清军。

江阴的剃发事件颇具戏剧性。清军任命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前明进士方亨为江阴县令。他自比诸葛亮,身穿明朝官服,仅带二十多名随从就前来上任。

当剃发令下达时,江阴的上百名儒生带领数万民众到县衙请求免剃。方亨仍端坐堂上,命衙役收缴民众武器。恰好他的老师无锡人苏某来贺喜,见状便入堂大骂:"这些奴才,敢违抗剃发令,都该杀!"此言一出激起众怒,百姓群起而攻之,将其打死并焚尸。

1645年盛夏,江阴城头阴云密布。清军铁骑压境之际,曾强推剃发令的河南籍县令方享,被愤怒的百姓拖下官椅。这个用刀剑逼迫父老剃发易服的年轻官吏,最终在暴雨般的拳脚下咽了气。可谁也没想到,他的殒命竟揭开了更荒诞的阴谋。

当义民们杀红眼的刀刃尚未冷却,忽然有人想起同察院内还拘着四名"满洲监察"。

这些清廷特使初入江阴时嚣张至极——他们当街撕咬带血生肉,用晦涩的满语厉声呵斥,甚至在衙门口随地便溺,兽皮毡子往地上一铺便是卧榻。

可当起义者破门而入时,这些"蛮夷"射出的箭矢却绵软无力。

"爷爷饶命!我们都是苏州人!"钢刀架颈的瞬间,四人突然迸出吴侬软语。

原来这些所谓"满人"不过是方享雇来的地痞,白日里披兽皮嚼生肉作野蛮状,夜间却躲在绸缎堆里数银元宝。屠户们闻言目眦欲裂,手中解牛刀翻飞如雪,将骗子的哀嚎与方享的阴谋一同剁成了碎片。

危局中,典史阎应元被推上城楼。这位临危受命的布衣统帅,竟让弹丸小城化作铁壁铜墙。

清军主帅望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首,几乎咬碎钢牙:"自燕京到金陵,八旗所向披靡,今日竟困于这拳头大的江阴!"

六万军民以门板为盾、以锄头为矛,将八十一天的坚守写成血书,直到最后一支羽箭射穿黎明。

清廷大为震怒,命令刘良佐、李成栋、土国宝等降将,以及满族将领石堪、博洛等人率领二十万大军,将江阴城围得水泄不通。刘良佐骑马绕城,高声呼喊,试图劝说江阴百姓投降。

阎应元站在城墙上大声斥责:“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典史官,尚且能为国家尽忠。你身为朝廷的侯伯高官,却不能以死报国,如今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江阴父老!”

随后,阎应元亲笔书写了一面旗帜,上面写着:“留千古半分忠义,存大明一寸江山。”

刘良佐听后深感羞愧,但为了向清廷主子交差,他想出了一个办法——用三层厚牛皮制作攻城皮帐,让士兵躲在下面靠近城墙。

然而,牛皮虽然坚韧,能够抵挡箭矢和石头的攻击,但阎应元早有对策。他命人将人粪与桐油混合后煮沸,然后从城墙上泼下。滚烫的液体轻易穿透了牛皮帐,下面的清军非死即伤,损失惨重,这次攻城再次失败。

双方相持数日,清军始终无法破城。一天,清军发现江阴城门突然大开,以为是有人献城投降,于是立即发起进攻。然而,这其实是阎应元的计谋。城中的百姓早已按照他的安排假装投降,清军果然中计。

一名清军将领占领了官署,以为已经得手。但没过多久,江阴的士民伏兵四起。一位壮士手持双斧,舞动如飞,冲入官署,一斧砍下了清将的头颅,随后大呼杀出。埋伏的士兵迅速合围,江阴人民一举歼灭了数百名尚未逃出城的清兵。这场胜利进一步鼓舞了江阴军民的士气。

在江阴抗清的英雄阎应元巧妙地在城外江岸布置疑兵,挂满标有“大明忠义营”的灯笼,若隐若现,成功诱使清军出击。

然而当清军到达时,却发现空无一人,正当他们疑惑之际,江阴城中的民兵突然从城墙上缒下,主动袭击清军营地,制造混乱,并杀死了不少清兵。更令人意外的是,在这场混战中,曾经杀害高杰后投降清朝的许定国也被斩首。

阎应元身材魁梧,双眉浓重,目光锐利而威严,面色红润,臂长过膝,相貌酷似三国时期的关云长。他每次巡视城墙时,身后总跟着一个手持大刀的随从,形似周仓。清军中的满人大多喜爱听《三国演义》,看到这一幕,心中无不敬畏,甚至认为阎应元是关羽转世。

直到八月二十一日,清军从南京调来了二十四门重型火炮,对江阴城进行猛烈轰击,导致城墙多处崩塌。清军趁机攻入城内,江阴最终失守。

江阴的义士们与清军展开殊死搏斗,全部壮烈殉国。城中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纷纷选择投水、纵火、自刎或上吊等方式以身殉国。

清军连续屠杀两天,直到再也找不到活人才停止屠城。据统计,江阴全城近二十万人口几乎被屠杀殆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状令人为之动容。

难怪当时有人作诗哀叹:

“提起江阴城破日,石人也要泪千行。”(出自《江山孤忠录》)

在江阴城破之际,阎应元深知大势已去,他从容不迫地写下绝命词: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字里行间尽显忠诚与悲壮。写毕,阎应元跃马提刀,奋勇杀敌数十人,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坠马。在挣扎之际,他毅然拔刀自刺,决意殉国,却被民众拦阻。

恰在此时,刘良佐部下赶到,高喊“阎公是刘将军故交,必须活捉”。

于是阎应元被押至佛寺见刘良佐。刘良佐见到阎应元,竟失声痛哭,涕泪横流,不知是愧疚还是感慨。

阎应元怒斥道:"哭有何用!事到如今,只求速死!"话音未落,豫亲王多铎亲自到场,企图劝降这位英雄。

阎应元背对多铎而立,慷慨陈词,骂声不断。

刘良佐为表忠心,竟亲手持枪刺向阎应元大腿,鲜血喷涌而出,却未能动摇他的气节。

当晚,奄奄一息的阎应元仍被押往栖霞阁。他多次高呼"速杀我",誓不投降。最终,多铎下令以酷刑处死了这位宁死不屈的英雄,留下了可歌可泣的一段历史佳话。

昆山原本局势平稳,但剃发令颁布后,民众震惊愤怒。百姓群起反抗,诛杀了清军任命的地方官员,焚毁县衙,并将巡抚官署付之一炬。

清军将领李延龄受李成栋派遣,率铁骑包围昆山城,先屠戮数千义民。

随后,清军攻入城内,展开惨烈屠城,连续屠杀三日才下令停止。当时天气晴朗,但气氛阴森恐怖,空中不见飞鸟。傍晚突降大雨,雷声轰鸣。初八日,清军征用千艘船只,满载掠夺的财物和俘虏西去。

据估算,城中男女能侥幸逃脱者,十人中不足一二;巧妙藏身得以保全者,百人中难有二三。骤雨过后,尸体开始腐烂变色...

死者的惨状各异:有的倚门、卧床、投阁、扳槛;有的被反缚、捆扎、压木柱、斩首、斫颈、裂肩、断腰、剜肠、陷胸、肢解;甚至还有悬梁挂树者,井池潭满是尸体。场面极其惨烈!(引自吴伟业《鹿樵纪闻》)

1645年七月底,李成栋率领五千多人马逼近嘉定,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明朝进士黄淳耀等人的领导下,嘉定居民用大木头和巨石堵塞城门,誓死守城。八月中旬,李成栋对嘉定城北的娄塘桥发起猛烈进攻,导致上万平民惨遭杀害。

八月二十四日夜,一场大雨让城上无法点灯照明。李成栋趁夜色掩护,派士兵潜伏到城墙根挖掘地道,并埋设火药。

黎明时分,清军以大炮轰击引发火药爆炸,城墙瞬间崩塌,清军蜂拥而入。他们甚至从屋顶奔跑穿行,迅速占领全城。城内百姓走投无路,纷纷跳河自尽,以至于河水都被尸体堵得停止流动。

黄淳耀兄弟拼死抵抗直至筋疲力尽,最终相拥自缢殉国。由于李成栋的弟弟李成林此前在一江伏击战中阵亡,他怀恨在心下令屠城报复。

李成栋手持利刃,规定日落听炮声后才停止屠杀。当时正值盛夏白昼漫长,清兵得以尽情搜刮屠戮,挨家挨户无一幸免...(出自吴伟业《鹿樵纪闻》)

清军奉命行动,无论大街小巷还是偏僻角落,都进行了彻底搜查。

对于草丛和棘丛,士兵们用长枪乱刺,意图将反抗者一网打尽,目标是不留活口。

这一惨烈场景,被亲历者朱子素记录在《嘉定屠城略》中:“市民之中,有上吊、投井、投河自杀的,也有血流满面、肢体残缺或被砍未死仍挣扎的,尸体遍布街头巷尾”,宛如一幅人间炼狱图。清军还对年轻女性实施强奸,若遇反抗,则残忍地用钉子将她们的双手钉在门板上再加以凌辱。

屠杀过后,李成栋的部下开始大肆掠夺财物。他们逢人便喊“蛮子献宝”,随即挥刀砍向对方,但并不致命。如果被砍者拿出金银财宝,士兵们便会满意离去;而那些身上携带财物不多的居民,则往往会被连砍三刀,深浅不一,但刀刀见骨。当时,“刀声四起,远近可闻,求饶之声此起彼伏,如同集市般嘈杂”。

值得注意的是,李成栋曾是高杰的部下,而高杰的军队此前在扬州等地与当地居民结下了仇怨。因此,这些来自北方的军人对江浙一带的百姓怀有积怨,借此机会发泄报复心理,这也是导致此次暴行的重要原因之一。最终,这五千名剃发易服的汉人清军抢夺了三百艘大船的财物,在李成栋的指挥下全部运离嘉定。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嘉定一屠”,约三万人惨遭杀害。

数日之后,一位名叫朱瑛的义士挺身而出,召集附近逃散的两千多名民众重返嘉定。他们处决了投降清军的人以及清军任命的官员,并在葛隆地区设下埋伏,成功消灭了李成栋派出的一支小分队。

愤怒不已的李成栋迅速率军回攻嘉定,在途中对葛隆和外冈两个镇子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而被民众驱逐的清军委派县令浦嶂,则甘当帮凶,带领李成栋的部队直接攻入城内,将尚在睡梦中的居民屠戮殆尽,尸体堆积如山,随后又纵火焚尸。

浦嶂不仅残忍杀害昔日好友娄复文等人的全家,还向李成栋献计:“若不彻底剿灭,必留后患!”

于是清军再次展开血腥杀戮,嘉定遭受了第二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史称“二屠”。

二十多天后,原南明将领吴之番率领残部对嘉定城发动猛攻,周边民众纷纷响应,突然之间打得城内的清兵仓皇出逃。

然而不久,李成栋重整军队反扑而来。吴之番所率领的兵民大多未经正规训练,很快便溃不成军,吴将军亲自提枪奋战,最终壮烈牺牲。

李成栋第三次攻破嘉定时,不仅将吴将军手下数百士兵斩尽杀绝,还顺带屠杀了近两万名刚刚到嘉定避难的平民,鲜血汇流成河,这便是震惊历史的“嘉定三屠”。

在清初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中,江南大地经历了极为惨烈的风云变幻。随着剃发令的颁布,整个江南陷入了血雨腥风之中。

在这一系列血腥镇压行动中,最臭名昭著的莫过于嘉定和江阴两地的大屠杀。嘉定的屠城由降清明将李成栋执行,而江阴则遭受了另一明将刘良佐的残酷镇压。这两位前朝将领为了博取新主子的信任,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展开了灭绝人性的屠杀。

面对如此残暴的统治政策,江南民众以鲜血和生命做出了回应。据估算,在这场浩劫中,仅江南一地就有数百万人失去了生命。正是通过这样惨烈的代价,人们才彻底认清了清廷的凶残本质。

当时在华的外国传教士目睹这一切后感叹道:"

清廷推行的辫发胡服制度,引发了汉人强烈的反感。在汉人看来,被迫接受满族的发式和服饰,是比任何异族统治都更屈辱的事。那些原本为保命而忍辱负重的百姓,如今为了守护传统发式而奋起反抗。如果当时南明诸王能够团结一致,而不内讧的话,满族能否统一中国还是个未知数。"

事实上,清廷的强制剃发政策虽然达到了震慑的目的,但也严重延缓了其统一全国的进程。这种极端的民族压迫政策,反而激发了更广泛的抵抗运动。

以李自成余部为例。李自成在通山遇难后,其麾下数十万大军瞬间失去统帅,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马进忠、王允成、牛万才等人先后在岳州等地向清朝英亲王阿济格投降;刘体纯、田见秀则向清将佟养和归顺,被安置于荆州;李锦、高一功等人向武昌清军递送降书,在湖南表示归顺;郝摇旗等亦撰写降表,展现出明确的投降意图。

根据清朝档案记载,这些农民军首领提交的降表文书齐全,表明其投降并非空穴来风,也绝非“诈降”。当时,农民军与明军长期相争,两败俱伤,而清军则是唯一真正的胜利者。在此背景下,向清军投降成为大势所趋。然而,所有投降的农民军将领均提出一个共同条件:不剃发。

然而,随着清廷颁布“剃头诏”,各地府衙严令催促执行,这一政策激起了农民军残部的强烈反抗。为了保留汉族的传统发式,他们纷纷重新举兵,转而投靠明朝遗臣何腾蛟和堵胤锡。

因留发而复叛的行为,使数十万大军瞬间与清廷为敌,埋下了深重的矛盾。

后来,金声桓、李成栋、吴三桂等人的反清之举,同样以“留头发、复衣冠”为号召,吸引了无数中华儿女响应,掀起了一场场旨在恢复大明衣冠的抗清浪潮。这充分说明,文化认同与民族尊严在历史进程中具有不可忽视的力量。

顺治十一年(1654年),清廷与郑成功进行谈判。由于父亲被清廷扣押,郑成功当时在福建安平会见了清朝使者,展现出和谈的诚意,并有意接受清朝所赐的“海澄公”封号。

然而,因清朝使者要求郑成功必须先剃发才能宣读诏书,这一苛刻条件导致双方失去妥协的空间,最终使谈判破裂(江日升《台湾外纪》)。

陈名夏案始末

顺治十一年(1654年),清朝内翰林秘书院大学士陈名夏因“南党案”被处决。表面上看,他是因为说过这样一句话而招致杀身之祸:“只要留了头发,恢复明朝衣冠,天下就太平了!”

一些浅薄的学者认为陈名夏内心怀念大明王朝,但实际上,他是一名不折不扣效忠清朝的官员。他的死因主要是清廷内部汉臣之间的权力斗争和相互倾轧。最终,他被主子用弓弦绞死。

当时,有些汉人学者暗中对陈名夏表示同情,认为他提出的“恢复衣冠”的主张是正确的。也有人认为他是因忠臣身份而遭忌恨被杀。然而,实际上这两种说法都不准确。

陈名夏的死完全是因为他自己说错了话,给了同为汉人的政敌大臣以把柄,这些人迅速向清廷主子告发了他。在猜忌重重的情况下,他难逃一死。

陈名夏是江苏溧阳人,曾在崇祯朝担任兵科都给事中。李自成攻入北京后,他一度投降,后来趁乱逃回南京。当阮大铖、马士英等人准备追究“顺案”(即追查向李自成投降的明朝官员)时,陈名夏察觉到危险,再次北上投靠清朝。由于站队及时,他一直受到多尔衮的重用,在清朝官场节节高升。顺治五年,他已官至吏部尚书;顺治八年,成为内翰林统文院大学士,并被封为省保兼太子太保,位列正一品。然而,到了顺治十一年,他却因罪获刑,最终被杀。

在清朝初期,许多汉人官员虽表面上归顺了清廷,但实际上内心对满族的强势政策多有不满。除了像孙之獬、冯铨等极少数投靠满人的汉奸外,大部分汉官对“首崇满洲”的国策感到愤懑。

尽管这些汉官不敢公开反对,但他们通过不断上书进谏的方式,希望清廷能够真正实现满汉平等。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清朝才能成为全体中国人的共同主宰,进而达到长治久安的局面。

当时,满洲贵族作为征服者,优越感极为强烈。即便是他们的奴仆,在街上也能随意侮辱汉人高官,强行争道。在北京城内,优质地段全被满人占据,汉人则被迫迁至南城居住。更甚者,一旦有汉人出现麻疹或皮肤病,全家都会被驱逐至荒郊野外,任由其自生自灭,因为满人极度害怕天花。只要稍有怀疑,不仅当事人全家遭殃,甚至连邻居汉人都可能丧命。

以陈名夏为代表的江南汉人,本身带有浓厚的文化优越感。这种态度不仅引起满人的反感,也让北方籍汉人对他颇有微词。顺

治八年时,汉官张煊指控陈名夏“结党营私”,并指出他阿谀奉承睿亲王多尔衮。

由于此事涉及当时的满人吏部尚书谭泰,而顺治帝尚未完全稳固皇权,为了避免牵连,最终下令处死张煊,罪名为“心怀妒忌,诬蔑大臣”。

不久之后,随着清算多尔衮运动的兴起,谭泰作为多尔衮的铁杆亲信,被多尔衮的政治对手济尔哈朗告发,迅速遭到处死并抄家的命运。

济尔哈朗与皇太极同辈,二人是堂兄弟关系。皇太极去世后,本应由他与多尔衮共同辅佐年仅六岁的顺治帝,但他很快被排挤出清廷的政治核心。因此,当多尔衮一去世,济尔哈朗自然要借机报复。

在谭泰被杀之后,陈名夏涉及的“结党”案件重新交由济尔哈朗审理。在高压之下,陈大学士只能痛哭流涕地诉说自己“投诚”的功劳,实际上已经默认了自己的“罪名”。

不过,由于陈名夏在与多尔衮共事期间大多出于公心,待顺治帝亲政后,并未深究其责任,仅将其贬为闲散官员。

一年多后,陈名夏再度被起用,恢复秘书院大学士之职,并担任《太宗实录》总裁官,同时兼任吏部尚书。

又过了一年多,因宁完我等人的弹劾,陈名夏最终被罢免官职。

提到顺治帝,现代人受小说和电视剧的影响,往往将他视为一个为董小宛殉情的多情皇帝。

然而,在真实的历史中,尽管顺治帝二十四岁便英年早逝,但他实际上是一位城府极深、手段阴险的君主。他对多尔衮专权的行为心怀不满,却对多尔衮时期推行的剃发易服政策极为认同,因为这些措施完全符合满洲统治阶层的利益。

顺治帝对满族可能“沿袭汉俗”的倾向保持高度警惕,唯恐过度汉化会削弱满洲民族的特性。

宁完我是清朝初期一位颇具争议的汉人官员。他早年是明朝东北地区的举子,很早就投靠了后金政权,成为贝勒萨哈廉家的奴仆,并为后金政权效力多年。然而,由于嗜赌成性,他曾被皇太极废黜达十年之久。直到多尔衮掌权时期,他才得以重新启用,负责编译史书等工作。凭借敏锐的政治嗅觉和察言观色的能力,他逐渐晋升至国史院大学士。

宁完我与多尔衮关系密切,但在多尔衮去世后的大规模清算中,他却毫发无损,显示出其高超的政治生存能力。作为较早归顺满清的汉人官员,他对后来投降的汉人大臣如陈名夏等人怀有强烈嫉妒心理。于是,他联合前明阉党代表人物冯铨等人,不断在顺治帝面前诋毁陈名夏。

陈名夏在选拔官员时偏好任用南方汉族文人,这引发了宁完我和冯铨等北方派系的不满。冯铨曾向顺治帝进言:

“南人文章出众但品行不佳,北人虽不善文辞但品行端正。”

此话加深了顺治帝对陈名夏的怀疑。

最终导致陈名夏失势的关键事件是“任珍案”。

任珍原为明朝降将,担任西安镇总兵。因私自杀害家人被革职后,他在家中牢骚满腹,被家仆告发。刑部审讯后认定其罪行属实,判处斩首并抄家。然而,在案件复核过程中,陈名夏与陈之遴等人认为缺乏足够证据证明任珍该死,但他们又不敢直接为其开脱,遂建议让任珍自尽以保全尸首。这一处理方式成为了政敌攻击他的把柄,也成为陈名夏政治生涯转折的重要节点。

顺治帝听闻陈名夏等人的奏疏后勃然大怒,斥责其敷衍塞责、欺瞒君上,当即下令削职罚俸以示惩戒。随后,顺治命宁完我起草诏书,严厉谴责陈名夏“结党营私”之罪行。

这正是宁完我落井下石的绝佳时机。他趁皇帝震怒之际,揭发了一桩旧事:某日,陈名夏与宁完我在朝堂商议国是时,谈及南明永历政权在西南地区攻势猛烈、清军屡屡失利的局面。

当时陈名夏曾言:

“若想天下安定,只需依我两件事即可——一是停止剃发,二是恢复明朝服饰制度,如此天下便可归于太平。”

宁完我将此事添油加醋地禀报给顺治帝,称陈名夏心怀不轨,对大清推行的剃发易服政策心存不满,诋毁大清服饰制度,意在蛊惑人心、煽动南党和东林党势力,暗中图谋反叛。

宁完我更进一步指控,陈名夏所谓“留发复冠”实则意在“复明灭清”,意图动摇大清根基,实为祸乱朝纲之举。

为了进一步激化顺治帝对陈名夏的反感,宁完我详细列举了陈名夏多项所谓“罪状”。他指控陈氏父子在江南地区非法侵占公有财产,横行霸道,甚至胆大包天到“鞭打满洲人”,导致满人“破面流血”。最终,宁完我把陈名夏的案件定性为:“怀奸结党,阴谋潜移,祸关宗社”,即意图谋反。

顺治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重罪,立即下令三院九卿会审此案。

在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下,群臣纷纷指责并要求严惩陈名夏。

然而,陈名夏在这次审判中表现得十分谨慎,对于其他指控一概否认,仅承认自己曾提及“留发复衣冠”——而这恰恰是他致命的弱点。

经过大臣们的会审裁定,陈名夏被判处斩首。但顺治帝特地下旨开恩,将刑罚改为绞刑。

痛恨陈名夏已久的满洲贵族,以及宁完我、冯铨等汉官,齐聚宣武门内的灵官庙。他们一边喝茶,一边目睹卫士用弓弦缓慢地将陈名夏勒死。

陈名夏的儿子在父亲死后,被流放到东北苦寒之地进行劳改。自此之后,清廷再无人敢提起“留头发,复衣冠”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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