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萨迦巴姆吗？ 」

拉萨街头，一个商贩压低声音，从袖口掏出一块表情狰狞的佛牌。

「这是当地最灵验的财神…… 」

「不过，要拿你的阳寿去换。 」

01

清晨五点，天还是灰蒙蒙的，我和表弟下了大巴车。

冲赛康市场的早市已经开始了，沿街就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

「帅哥，赶快瞧瞧，我这可都是好宝贝！ 」

一个商贩极力地向表弟推销自己的东西，脸上露出谄媚的笑。

表弟随手拿起一块表情狰狞的佛牌，「这是什么? 」

「哈哈哈，这可是好东西，能帮你发财。」

小商贩顿了顿：「不过，要拿你的阳寿去换……」

「什么玩意啊，不会做生意就别乱说话，封建迷信，真晦气！」

表弟的暴脾气上来了，对着商贩骂骂咧咧。

小商贩不想跟表弟纠缠，拿出一只金耳环，讨好似的。

「帅哥你消消气，你看这个纯金耳环怎么样，我便宜点卖给你。」

「万一是假的呢？」表弟将信将疑，瞟了一眼商贩。

商贩拍拍胸脯，大声道：「不可能，我在这已经摆摊好几年了！ 」

「再说了，这里的人都认识我，如果造假，我怎么混？」

有了周围人做担保，表弟想着这耳环本来没几个钱，而且也算做工精致，全当买个纪念品罢了。

这时，一个神婆从人群中挤进来，对着表弟摇摇头。

「这东西不干净，你这是捡了钱丢了命，还是赶快走吧。」

小贩一听这话立马火冒三丈，指着神婆骂道：「你眼红我生意好，也别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

表弟本想再问问神婆，一转身，神婆已经不见了。

最终，表弟还是买下了那只金耳环。

不一会，我看见桑吉站在远处向我们招手，他来接我们了。

桑吉是我的大学同学，这次假期，我和表弟应桑吉邀请，来拉萨旅游。

我们坐上皮卡，伴着汽车的轰鸣声出发。

02

不一会就到了桑吉家，我和表弟受到桑吉家人的热情款待。

桑吉的母亲，阿加（藏语对中长女性的称呼）给我盛了一碗酥油茶，笑着说「我们这马上要为萨迦巴姆办一场跳神大会。」

「所以啊，你们最近可要小心，为了安全，一定要遵守规矩。」阿加看着我和表弟，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一点，晚上如果看见漂亮的女人尽量避开。」

「第二点，不要在外边惹怒漂亮女人。」

「第三点，不要捡街上的东西。」

阿加刚想继续说下去，桑吉就打断了她。

「诶呀，妈，你又在说一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吓唬李耀他们。」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信这些东西……」桑吉翻了个白眼，转过头看向母亲。

阿加拍了拍桑吉的头，嗔怪道：「你这小子净惹我生气，这是传统习俗！」

桑吉看着我们茫然地表情，向我们解释道：「我妈说的萨迦巴姆，传说是游荡在人间的女魔，她们被萨迦法王收服后，就被供奉在寺庙里。」

「传说她们身着盛装，穿金戴银，所以被视为财富的象征。」

「在我们当地，那些想求财的人都会去寺庙找萨迦巴姆拜一拜，据说还挺灵的，就是有点邪乎，听说要拿命去换……」

我向阿加点点头，笑道：「您放心，我们来这肯定会入乡随俗。」

表弟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对我嘟囔：「又是封建迷信，亏你还是先进分子呢 。」

「你快闭嘴吧。」我瞥了表弟一眼，为他的直性子叹了口气。

阿加在厨房忙着给我们做晚饭，缺了几样菜，让桑吉趁着菜店没打样，带些菜回来。

我和表弟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桑吉把我们送到村口，给我们指了指路，就在这时，我和表弟看见四个卓玛（藏语年长男性称呼）抬着一副担架，我们正看得入神，桑吉连忙拉着我们站到一旁，给队伍让出路来。

桑吉向我们解释，同村有人死了，是个做生意的，下午被家人发现死在了床上，手边还有没喝完的半瓶农药。

「警察来过了吗？」表弟问道。

「来过了，说是自杀，但是……」桑吉说话开始变得吞吞吐吐。

「我听人说，他被发现的时候全身写满了经文，像是被下咒一样，真可怕。」

我一脸不可置信：「什么诅咒？」

「就是萨迦巴姆的诅咒，最近要办的跳神大会也跟她有关，听说又有女魔出逃，开始游荡人间了。」

表弟哈哈大笑，「你恐怖片看多了吧，哪有什么女魔啊？」

担架经过我们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尸体上的白布露出一角。

死去的人竟是早晨卖耳环的小贩，我和表弟面面相觑。

03

市场上的热闹气氛使我们把刚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我和表弟就近找了一家菜店，老板娘是一位漂亮的中年妇女。老板娘选好菜递给我，我正准备结账，无意撇见老板娘其中一只手有六根手指头。

我正看的出神，表弟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老板娘，你给我挑得菜不新鲜啊，是觉得我好打发是吗？」

老板娘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不好意思，但你们来的确实太晚了，现在剩下的就这些。」

「行吧，那你多装一些，给我便宜点。」表弟看起来有些生气。

最后在表弟的强势要求下，老板娘足足给了他一大包。

表弟拎着一大包蔬菜，为自己占到便宜沾沾自喜。

离开的时候，我看见老板娘的脸上还是挂着微笑，但我能隐隐感受到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吃过饭，表弟感觉有些不舒服，就去床上躺着。

到了晚上，表弟便开始高烧不退，我出门带的有退烧药，给表弟喝了之后，他还是没见好转。

阿加拿毛巾，用凉水给表弟降温，擦到手腕处，脸色突然一变，大惊失色。

「他手心里怎么有印记？」

我好奇地往近凑了凑，果然有一个明显的印记，就像是被昆虫咬过留下的痕迹。

我挠了挠脑袋，「可能他碰到了什么虫子吧。」

「这是萨迦巴姆的记号,他被女魔诅咒了。」阿加的语气变得严肃而又坚决，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一定是没有遵守规矩，得罪了漂亮女人。」

她望着我，眉头紧锁：「你们今天出去买菜遇到什么事情了？」

房间很安静，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我又想到小贩被诅咒后离奇地死亡，开始害怕起来，便把下午在菜店买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阿加交代出来。

听完，阿加摇摇头，看着表弟说道：「唉，这可能就是他的劫。」

「那个卖菜的老板娘可能就是巴姆……」

恐惧弥漫在心头，我扑腾一下，呆坐在床上。

阿加掏出一个银镯，让桑吉连夜开车带我去萨迦寺找萨迦法师。

「他有办法救这孩子，到时候把镯子交给他，他会明白的。」

阿加向我交代完后，目送着桑吉带着我从村口离去。

04

萨迦寺离桑吉家并不远，开车两个小时便到了寺庙。

我们很快找到萨迦法师，将银镯交给了他。

他给我们倒了杯茶，「是拉珍让你们来找我的吧？有什么事吗？」

桑吉点点头，望着萨迦法师：「对，拉珍是我母亲，我朋友被萨迦巴姆下咒了，手心出现了记号，请您帮帮他。」

我在一旁附和着，焦急的心情让我说话变得结结巴巴，我给法师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萨迦法师起身递给我一些酥油和糌粑，让我去小昭寺附近找一个八十来岁的老乞丐，是位女性，左脸颊上有一颗痣，声音沙哑。

如果找到了就把这些酥油和糌粑给她，然后央求在她那里过夜，如果她同意了，那多半就能得救。

「那如果她不同意怎么办？」我忧心忡忡地望着萨迦法师。

法师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这孩子就算躲到大昭寺佛祖的膝盖上，也没办法得救。」

「天色已晚，你们赶快去吧。」法师催促着我们，让小僧人送我们出去。

我们开车到大昭寺附近，向周围的村民打听到了这位老乞丐的住所，马不停蹄地赶去。

可这位老乞丐并不打算帮助我们，我眼看快要到深夜，又怕又急，一下子没忍住，就开始哭起来。

我紧张又绝望地看着老乞丐，用袖子摸了一把眼泪，说道：「阿加，求求你了，我们不是故意招惹她的。」

「我表弟还是个孩子，不懂事，请你看在他是初犯的面子上，帮帮他……」

然后一边抽噎一遍讲述表弟的遭遇，同时也没忘把糌粑和酥油递过去，在我们的再三请求之下，老乞丐终于接下了东西，答应帮助我们。

我们开车将昏睡中的表弟带到老乞丐这里来，表弟身材健壮，我和桑吉吃力地把他从车上拖下来。

老乞丐倚在门框旁，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们再慢一点，这孩子真的就没救了,赶快去叫寺院里的小僧人搭把手……」

终于，在小僧人的帮助下，我们合力将表弟拖到了床上。

我环顾四周，炉子上熬着中药，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老乞丐盛了一碗中药，来到表弟床前。

她盯着我说道：「把他扶起来，这碗药让他喝了。」

我接过药，一点一点地给表弟灌下去，问道：「这是什么药?」

「安神助眠的药，让他今晚不会惊醒,要是他半夜发出声音可就麻烦了……」

说完，老乞丐搬来一个巨大的坛子，用石头的棱角在坛子的背面砸出两个气孔。

拿剪刀剪下自己的头发，系在麻绳上。

我们三合力将昏昏欲睡的表弟放进坛子里，老乞丐用九眼结将表弟锁在里面。

然后，她转身去后院，拿来朱砂和黄纸，用朱砂在黄纸上写了一串不知名的藏文，最后将黄纸贴在坛子上。

老乞丐长吁一口气，说道：「这孩子暂时安全了。」

有了这句话，我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了，我不停向老乞丐道谢。

「真是太感谢您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的！」我扑通一跪，正想给老乞丐磕个头。

老乞丐赶忙扶我起来，让我坐在凳子上休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是萨迦巴姆，这坛子就是我的法器，我也算法力高强，能够制服一般的巴姆。」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老乞丐看了看我继续说道：「我虽然是巴姆，但我修行念佛多年，已经有了同情心，今天看来是这同情心救了这个孩子啊。」

一夜后，表弟安然无恙，我和老乞丐把他从坛子里抱出来，重新把他拖到了床上。

我给表弟擦了擦汗，问道：「阿加，我表弟现在已经安全了吗？」

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能保住他暂且不死，如果要破除诅咒，还需要想别的法子……」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我焦急地问道。

「你要去萨迦寺找到给你表弟下咒的萨迦巴姆的佣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