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赐我一把剑吧,我会拿它护你一世周全的。」
缠绵榻上,云雨才毕,我照旧趴他身上,嗅闻他身上那股令我着迷的汗味。
「清朗,你知道的,我虽然不会武功,可却有数不清的藏剑,你想要哪把?」
「你最喜欢的那把。」
我挑逗样地拿着指尖掠过他身体,「我最喜欢的那把剑,其实就长你身上。」
他了然一笑,说道,「那就第二心爱的,我想要那把。」
「那是我父皇送我的礼物,我很珍重的,绝不会轻易送人。可你——」我朝他颊边浅浅吻了下,「可你知道的,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例外。」
2
我是在清风坡遇见顾清朗的,一见即倾心。
回了宫,我就直接禀明了父皇,说是清风坡那边有个隐居的闲士,有大才。
父皇自然不信我这话,不过因为我自小体弱多病,所以他素来疼我,他知道我是瞧上了顾清朗,跟他有无大才,并无半分干系。
隔日,我就带着顾清朗进了宫,住进了我的寝殿。
当夜,顾清朗就自愿把我压在了他的胯下。那时,我便知道了,他并非隐士,野心颇大,他住在清风坡那个草堂中,就是在等我的。
或者说,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所幸,是我捷足先登,让他成了我的人,让我成了他的人。
每次缠绵完,我总问他同样一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起初,他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你就是我这一生最贪恋的物什。」
渐渐,他说,「我想要做个小官可以吗?就很小很小的那种官,位极人臣我从来不贪的。」
我说,「贪也没关系的,只要是我能给你的,我都愿意。」
再后来,他总是在折腾蹂躏我到最尽兴最疯狂时,舔着我的耳垂,在我耳边提出越来越见其胃口的要求——
他说,「再让我往高处升一升吧,朝野上下,有太多东西,我想好好改改了。想要国运昌盛,就得时刻图新图变。」
他说,「今天,我把兵部侍郎给杀了,把他骄横跋扈的人留着,小心尾大不掉,迟早是个祸患,借我手除了正好,也省得污了皇家名声。」
他说,「你知道,我昨晚做梦,居然梦见了自己也当了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俯瞰万民众生,醒来却还是做个宠侍躺在你的身旁,说实话,有一刹那,我觉得失望。」
...... ......
直到那日,我照旧问他。
他说,「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我现在只想要一把剑,你最喜欢的一把剑,我要拿着它,给你一个真正属于我们俩人的家。」
似乎一切都又回到原点了。
回到了原点,就总有一个新的开始。
3
新的开始,就是他政变篡位,在一个深夜,血洗了皇宫。
被他迷晕的我,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外头,早已换了天下。
我被囚禁在自己宫室之内,整整一天,都没人来给我开门。
我知道这些,是隔着窗扇,问守我门口的那个侍卫,我问一句,他答一声。
就这样,渐渐拼凑出了昨夜境况——
顾清朗早就揣了要谋朝篡位的狼子野心,卧薪尝胆,一朝反抗,他轻而易举就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据说,顾清朗是二十年前被父皇以谋逆罪满门抄斩的镇远大将军褚良栋的幼子,他那日被忠心老奴所救,成了漏网之鱼。
之所以自己给自己选了个“顾”姓,就是取“回顾”之意,此一回顾,就是复仇之路,该死的人,在他手里,一个都逃不脱。
他此一“回顾”,只为还那些当年的罪人奸人们,一副又一副永世不得超生的尸骨。二十年前,被污蔑构陷为“谋逆大罪”,如今他不担虚名,真就把当年的一切,都亲自攥碎压瘪在了自己手中。
我问那个侍卫,「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说,「清朗知道你醒了肯定会问这些的,他提前把这些话都交代给我了,没哄你,都是实话。现在的天下,已然不是你家的天下了。」
清朗?他直接喊了「清朗」。
我突然才觉察,隔窗而言的这个侍卫,他的声音,我好熟悉。
「是元丰吗?」
他长叹口气,「你终究还是听出来了。」
「你也叛了我家了么?」
「不是叛,是大势所趋。我们幼时学堂里,太傅教过我们的,你忘了吗,这叫轮转规律,不得更移,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
我还待再说什么,元丰打断了我,「既然你已经听出我来了,我就也要走了,朝代更迭,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你再等等吧,清朗——不,现在应该叫皇上了,对,叫新皇,等着新皇来跟你说吧。」
4
顾清朗是提着我父皇的头颅来的。
他直接把那颗头,扔到了我的床榻之上。
我被吓瘫在了地上,连哭是怎么个哭法,泪是怎么个流法,全都忘了。
他拖拽着我,把我的头狠狠地砸在父皇的头上,「好好看看你父皇吧,他现在只剩了一颗头了,无债一身轻,你该替他高兴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不屑地拿着绢布擦拭着自己手上血迹,「齐元丰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你明明有更好方式的。」
他两道目光如冷箭一般射向我,「比如?」
「我可以劝父皇为你让位的,或者,你明明可以不这样残忍的,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他又把我父皇的头颠在了手里,「不,那是你以为的,对我而言,如今这样,把他的头颅置于我的手上把玩,才是我最想要的复仇,如今,你看,我达到了。」
「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真就甘心情愿地每天伺候你在床榻之上,当一个你的玩物吗?」
我嘶吼,「我从来都没把你当作是我的玩物,你明知道的!」
啪——
他狠狠地甩我一巴掌,「你没有?!看来你从来就没对着铜镜,好好瞧瞧你每次看向我的眼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心爱,你只把我看作了是你的猎物,把我关在你豢养宠物的笼子里,随你玩弄。」
我还是解释,「我没有——」
他怒目昂眉一抬手,「好了,不说这些了,给——」他又把父皇的头丢在了我的眼跟前,我就那样跟死不瞑目的父皇四目相对,刚刚流下来的泪,又不知道怎么往下继续了。
「来,抱着你父皇的头,我带你看个更有趣的东西去。」
5
我先是看到了母后悬吊在寝宫的尸体。
顾清朗说,「本来是也要砍下她的头,结果她倒未卜先知,抢先我一步自行了断了,算便宜她了。我跟你说,你这个母后啊,瞧着温良淑德的,其实啊,一肚子坏水,最毒妇人心,就是说她了。我听说啊,当年你父皇要将我家满门抄斩时,曾特意问过你母后意见,结果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既然如今已起疑,君臣间就该生了嫌隙,再留着,终究也是个祸。你就说她该死不该死?」
我只是愣愣盯着母后的背影,没敢走几步转个身看看她正面样子,「可你只是听说啊,或许那些只是——」
他照旧没让我说下去,「有听说就够了,世上本就没有空穴来风的事,再说了,我家当年可是被满门抄斩的,如今杀你家这一个两个的,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父皇的头颅,依旧抱在我的手里。
我的白衫已经被染成了满片血红。我捂住了父皇的眼睛,那双眼无论我如何抚落,它都闭不上,所以我只好将它捂住。
我猜得出来,顾清朗接着要带我去见谁。
皇兄,皇妹。
整个宫内,与我一母同胞的,就只有他俩了。
等到我步进长安宫,只看见了皇兄,他被绑缚着跪在地上,见我进来了,破着嗓子沙哑出一句,「子渊,咱们国破了,家也亡了。」
顾清朗冷笑,横出一口寒牙来,「别着急,待会儿,你也得死了。」
我跪在了他面前,终于能够顺畅地涕泪交横,「清朗,我求你了,别杀他,留他一条命吧。」
他语调跳跃轻巧,「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呢,可是,不能那么容易,得留个悬疑,做个赌局。」
顺着他抬手指去的方向,卷云条桌上放着两杯酒。
我懂什么意思了。
我也曾跟他做过相似游戏。
也是两杯酒,一杯加了催情散,另一杯是正常。
叫他选。
他当时选错了,其实也选对了。
当初喝下那杯酒以后,药效立马发作,他把我压在身下寒凌狠戾的样子,让我更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奉给他。
其实,两杯酒里,我都加了。
无论他喝下去哪一杯,我都能成为他的人。
我以为自己尽在掌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