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娼女,出逃后被抓回了船上。
被关在阴暗潮湿的仓库毒打七日,
我接待了回船后的第一个客人——摄政王。
“你再敢逃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老鸨把我丢在房间里恶狠狠道。
逃?可我逃出去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他。
把我妹妹折磨致死的摄政王,谢遇。
1
“这次的客人位高权重,你给我收起那些小心思!”
老鸨狠劲用银针制作的铁板,扎进我的脚底。
“你就庆幸你那废物妹妹受不住这泼天富贵,否则也轮不到你去伺候摄政王!”
她恶毒地笑着,丢垃圾一样把我甩在床榻上,头也不回就走了。
为了能在客人面前保持娼女最完美的面容和身姿,老鸨从来不用鞭子抽打犯错娼女身体,而是换用银针刺穿脚底。
不光更痛苦,也让姑娘们无法逃走。
外面站着三两门卫,用自以为极低的声音讨论:
“摄政王一次给的小费可够我们吃一个月,杜姑娘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要呢?”
“谁知道!她死了妹妹,不然这么好的差事轮不到她呢!”
他们把声音压得极低,以为这样我就听不见碎嘴闲话。
......
我和妹妹从小被卖给江南通航的一艘商船。
商船二层招待各种客人,买卖货物,交易信息。
而能上三层楼顶的非富即贵,都是找娼女寻欢作乐的。
妹妹生得俏丽,老鸨一眼便相中她,派她专门伺候摄政王。
没过半月,我就在河中看见妹妹粉碎的衣裳。
“不该听的不能听,否则将惹来杀身之祸。”
这是老鸨从小教育我们的规矩。
可妹妹到底听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从得知。
我全然当作没有听见这些话,摸出古琴轻弹,曲声袅袅。
直至最后半盏蜡烛燃尽,房门被一双有力的手推开。
男人裹挟着冷风,满身酒气将我拥入怀中。
我感受他温热的气息在耳边缱绻,伸手缠上他脖颈,暧昧地褪去他外层华贵衣裳。
“公子......”
我娇声轻唤,指尖在他清晰分明的肌肉上打转。
做娼女最擅长的便是魅惑之术。
老鸨说要想活命就勾引男人来这里花钱。
勾引的钱越多,分到的食物越好。
可我要的不是谢遇的钱,而是他的命。
谢遇却只紧抱着我,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
“终于找到你了。”
他醉意朦胧,含糊不清地呢喃。
就好像......我们是久别重逢的恋人。
我微微一顿,试图从他怀里抽离。
一只大手将我紧紧禁锢在怀中不能动弹。
“阿念,再让我睡会儿。”他轻声说着。
这是妹妹的小名。
听闻谢遇睡觉喜欢妹妹身上的香味,安神又放心。
我身体一僵,眼睛瞬间酸胀得厉害。
是你害死了她!
谢遇,我要你万劫不复,坠入地狱!
2
十岁那年,不知为何突然被官府抄家。
我们本是乡野大夫,在民间救过不少人。
从未想过得罪了什么人,爹娘被不眨眼地抹掉了脖子。
所幸我和妹妹上山采药才躲过一劫。
路过的船娘带我们上了商船,说只要乖乖听话就能给我们吃的。
原来她是老鸨。
为了过上好日子,我们学习各种取悦男人的技俩。
三天一挨打,两日一挨饿。
终于熬到上三层接客的那天。
妹妹生得俏丽动人,第一个就被老鸨选走了。
那时我们尚在能够接客挣钱的喜悦中。
“阿念,等我们挣够了钱就给自己赎身。”
“带着剩下的银子逃到山里,养只小狗过日子,怎么样?”
阿念开心地数着客人赏我们的银子,脸上是我许久未见的笑颜。
然而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到妹妹来找我。
大船上所有姑娘看我都带一丝怜悯,船夫也不敢和我打招呼。
就在我纳闷的时候,船边飘出她昨晚穿的衣裳碎片。
血迹斑斑染红江面透着淡淡的诡异。
“昨晚念姑娘顶撞了贵客。”
“节哀顺变吧!”
老船夫叹了口气,像是早已看淡这些事情。
“所以你们都看着我小妹被丢进去了?”
没有人回答。
“你们没有人去救一下她吗?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回应我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他们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在这艘船上,所有人都是活的傀儡。
为了生存,只能先保全自己。
我眼睛酸胀得厉害,甚至于有些反胃。
原来上了三层,不是离赎身更近,而是踏入更深的地狱!
这明明是阿念的第一个客人。
我们都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赎身。
没来得及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念就......
我擦干眼泪,穿好衣服下了床。
生性多疑的摄政王在我房中安稳睡去,殊不知这是他劫难的开始。
你,还有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逃不掉。
3
谢遇第二日便回京。
这让老鸨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最期待的就是靠我俩,狠狠在王权富贵身上捞一笔。
“我花这么大价钱培养你们,你们俩呢?”
“连个客人都留不住!真是个只会吸血的废物!”
老鸨之前最看好的就是我和妹妹。
用她的话来说,长成这样狐狸精模样,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命。
我们只是用来挣钱的工具。
妹妹性格温吞,向来只是默默受着。
所以他们为了刚烈的我听话,用更多更粗的银针扎我指甲缝,用更粗的麻绳将我绑在床上用刑。
今天也是这样。
令他们意外的是,这次我没有反抗。
他们用绳子将我的手绑在床榻上,把三十根银针刺入我肉里。
我没像从前那样抵抗。
反而温顺得像绵羊一般忍受毒打,任由鲜血流出,染红麻布。
我不能反抗。
因为那样会更加激怒老鸨。
我要活着走出这条船,让所有罪人为妹妹偿命。
“贱蹄子,浪费老娘这么多精力!”
“呸!”
老鸨狠狠挥起长鞭抽打在我背上。
刺骨的疼痛劈头而来,我感到五脏六腑都翻了个遍。
终于忍受不住疼痛喷了一口瘀血。
“啊——!你这个贱人敢弄脏我的新衣裳!”她又挥手。
长鞭被身后小厮拦住:
“掌柜的,沈姩姑娘这皮囊留着伺候商户还是大有用途啊!”
“您消消气,留她一条贱命吧。”
……
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迷迷糊糊间看见我的血渗入老鸨的衣裳,晕开一朵妖艳的花。
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们都错了。
不出半月,谢遇一定会回来找我。
4
这艘船上最灵通的就是信息。
不出半月,谢遇就要到江南了。
而老鸨自那日后便得了怪病。
身上起了密密麻麻通红的疹子,奇痒无比。
她用高价请了无数民间大夫。
“一群废物!我花钱让你们给我看病,不是让你们说这是绝症!”
“还有你们,看什么看!还不去接待客人!”
满室噤若寒蝉,低头不敢与这江南第一泼辣户对视。
言罢,她使劲朝底下的姑娘们甩来长鞭。
使劲是肯定的。
老鸨手上青筋都暴起了,长鞭却迟迟没有落下。
“啊——!血,血,好多血!”她突然尖叫起来。
一室姑娘管家医生手忙脚乱,生怕她发脾气。
我把头压得很低。
生怕有人注意到我脸上恶毒的笑意。
疹子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船上呢?
若不是从外面把病菌带上船,那必定是有人刻意而为。
没错,我凭借早年跟随母亲身边学的医术,制作了致命毒药。
那日溅在老鸨身上的血里,是我特意为她准备的毒。
看样子很成功啊。
我看着她皮肉模糊的上臂,莞尔一笑。
“掌柜的!那个摄......谢公子又来了!”
摄政王谢遇在外总是掩耳盗铃,只许别人喊他谢公子。
“什么?快,快,迎贵客!”
老鸨一听顾不上手上的伤,喜笑颜开。
没人想到谢遇这次回来竟要带我走。
“这可是我们船上最宝贵的姑娘,得加钱!”
我出乎意料的是,谢遇直接花了两倍价格带我回京城。
老鸨数着满床黄金,笑得合不拢嘴。
“舍不得?”他突然开口,自顾自在前面走得飞快,分不清是在和谁讲话。
“不是。只是好奇谢公子为何花这么大的价钱,买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娼女。”
我又看了一眼衣服渗出血面色苍白的老鸨,回头跟上他脚步。
他没有回答,我便没有继续问。
我只知道,把我和妹妹作为挣钱工具的老鸨马上就要死了。
而谢遇的下场,必定也是如此。
5
这次谢遇南下主要目的,是灭了船上的人。
许多人在船上看似寻欢作乐,实则交易信息。
而谢遇就是来这里搜集护国大将军谋反的证据。
初次见到谢遇那日我就知道了。
但我必须假装一无所知。
这是船上的规矩。
我假装弹琴,并非为了勾引,而是掩盖自己能听见他们对话的事实。
也许妹妹那日被杀就是听见了这些机密。
可那又如何?
一个饭都吃不起的小小娼女掀不起风浪。
何至于死?
“主子。”
马车外男音低沉,欲言又止。
“说。”
谢遇阖眼,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
“我到的时候船上的掌柜已经断气,七窍流血,死状惨烈。”
“据说是病死的,我朝她身上多插了八刀,以防外一。”
“其他人已经按吩咐,全部灭口丢在江里。”
我顿时身体僵直,冷汗涔涔。
那艘船上两百多号人!
全都因为他的出现丧命!
可他们做错了什么?
“知道了,退下吧。”
“害怕了?”
许是发现我的紧张,谢遇低头看着我。
透过那对情绪不明的深灰色眸子,是无尽的冰冷黑洞。
在观察我的反应。
若换成情窦初开的少女必会被这张俊美的脸蛊惑。
可我始终记得,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我嘴角微扬,脸红得像初春的桃花。
“公子,我只是太高兴,能和您入京城生活了。”
月色照在男人宽大的脊背。
“是么?我还以为是船娘的死与你有关。”
四目相对,像是要直勾勾把我看穿。
我被逼至角落,不敢动弹。
他在怀疑我。
前朝最不受宠的皇子坐到如今位置的谢遇,不信这话也正常。
我咽了咽口水。
突然马车重重晃了一下。
外面传来几百号人的脚步声。
“有刺客!保护主子!”
6
对方来势汹汹,有备而来。
谢遇挡下眼前滂沱大雨般飞来的箭,还要一边保护我。
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应声倒地,鲜血四溅如同妖艳的血色花。
“小心!”
他大吼一声,冲过来挡在我面前,箭正中他左膀。
是毒箭。
刺客全部歼灭时,谢遇满头虚汗,面色发白倒在我怀里:
“阿念......你没事就好。”
我愣住扶着他的手,一时间说不上话。
事情没这么简单。
“抱歉,沈姑娘。主子可能把你当作那位姑娘了。”
先前禀报船娘死了的那个暗卫说。
“哪位姑娘?”我反问。
我这才知道,谢遇从前失踪过两年,回到京城后频繁失眠。
半月后开始找一个姑娘,只记得名字里迷迷糊糊好像有个念字。
据说那姑娘身上有种安神香,是江南人。
是谢遇的心上人。
原来如此。
所以谢遇只是抱着妹妹睡觉,却不做任何出格动作。
我常在船只停泊的时候下去找些花花草草,制成香囊给妹妹。
沈念自幼体弱,那香囊不仅助眠,对脾胃也有好处。
看来我做的香囊和谢遇的心上人所用的香料是同一种。
以及,我同她至少有八九分相似。
我莞尔一笑,对暗卫道:“能同谢公子的心上人这般相像,真是我的荣幸。”
“劳烦公子搭把手,奴婢学过些医术,斗胆帮谢公子处理一下。”
那暗卫有些犹豫。
见四下无人,最近的村里还有约莫十里地,只能照做。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谢遇活下去的。
毕竟等着他的,是我更大的礼物。
7
如我所言,谢遇的伤恢复得很好。
回到京城后又请太医复查。
“幸好沈姑娘处理得当,否则王爷此刻恐怕凶多吉少啊!”
我站在一旁,细声细语地谦虚道:“太医过奖了,小女子不过生活中常遇到这些事,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罢了。怎比得过您妙手回春。”
余光中,谢遇正看着我。
第一次见他这般目光温柔,腻得几乎掐出水来。
我知道,他又在透过我看他的心上人了。
没人知道,其实谢遇中的毒箭根本没有被清掉。
我不过是用了些技俩抑制毒素扩张。
隐秘而不张扬,就连太医也难以察觉。
等到了时机,毒素慢慢扩散至全身,再想治疗也为时已晚了。
心中暗笑,把头压得很低。
“子城,去把我寝宫旁边的屋子收拾了,以后沈姩就住那里。”
谢遇心情不错。
往常波澜不惊的深灰色眸子里,竟泛起了痴少女般的涟漪。
不过只一瞬就恢复了平静。
原来那个小暗卫叫子城。
年龄看上去也不过同我妹妹一般,手上却格外粗糙。
习武之人大概都如此。
不,底层的贱民都如此。
若妹妹还活着......
我指尖摩挲,停止思绪,跟上子城的脚步。
“我听闻表哥受伤,特意前来探望。”
“竟不知府里何时多了一只风尘味呛人的老鼠?”
循声望去,少女头戴琉璃苏,眉间朱砂夺目,红唇烈焰不甚嚣张。
她不正眼看我,只是对子城微微一笑:
“你好大的胆子,竟私自带贱民入宫。”
“也不怕脏了表哥的眼!”
真是放肆。
哪怕只是侍卫,也是摄政王身边亲信,能这样嚣张的恐怕只有一人。
“郡主恕罪。这姑娘今后住在府里,这是王爷的意思。”
子城恭恭敬敬作揖,回答得分外平静。
原来是那位郡主。
子城不等郡主回话,领着我回房。
余光瞥见,她正杀意满满望着我离开的方向。
8
郡主是前朝皇后表妹的女儿。
先皇对她百般疼爱,册封嘉承郡主。
嘉承郡主对摄政王的追求轰轰烈烈,万民皆知。
谢钰从未表达对嘉承郡主的态度。
但仅仅是没有态度,也让世人忌惮嘉承郡主。
越忌惮,郡主就越无法无天。
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摄政王的未来正妻。
正好,这蠢货就用来做点小小的推波助澜吧。
果然第二天,我又和她碰面了。
“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郡主为何不跪?”
当然是故意的。
我脸上盈盈浅笑,欠身道:“妾身自江南来,不晓得宫中规矩,还望郡主赎罪。”
看啊,我就是一个乡村贱民。
什么都不懂,却让你最爱的谢遇哥哥花千金带回家。
“贱人!”
郡主瞬间涨红了脸,抬手给我扇了一巴掌。
力道不算太大,但我被打得偏过头去。
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今天我就教教你规矩!”
她扭头眼神示意身后婢女。
显然是惯犯,婢女立即点头,单手把我抬起来。
“让你不下跪!我让你不下跪!”
“天王老子来了见到郡主都要跪!”
婢女的力气很大,每打一下都把我晃得脑浆模糊。
“郡主饶命!郡主,是谢公子带我回来的。”
我故意在她面前反复提起谢遇。
对,就这样打我。
打到脸肿得看不出他心上人的模样。
打到......站在树后观望的谢遇为了这具替身的身体,忍不住冲上来保护我。
我意识有些涣散,血浆模糊我的眼睛。
就在快要晕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