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监狱工作了十来年，我身兼数职，不仅担任教导员，还兼任了会计、司机、警卫、电工等多工种。

心理咨询是我工作中很小的一部分，我却正是通过它了解了人性，认识到了世间诸事并非简单的非黑即白。”

前情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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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章为虚构小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所有人物、地点和事件均为艺术加工，并非有意冒犯或贬低任何个人、团体或组织。

因为之前负责的帮教活动出了事，我被罚停职。如今刚回来，就领了个棘手的活。

办公室里，直属领导老王悠悠然坐着，一根手指蜷起，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这次的任务是有些难办，但也正是考验你能力的时候。前几次你办砸的事情我不再追究，但这次再做不好，我对上面就很难交代了。”

老王一副为我着想的为难模样，让人看了反胃。

“您安排，我尽力做就是了。”

“啪”一份资料接着我的话尾被扔在了桌上。

“陆文君的资料，好好看看，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老王说完，独自个儿出去了，生怕我会拒绝一般。

陆文君，我对此人有过耳闻，一个杀了自己亲闺女的语文老师。

我虽家贫，但生来有个令人艳羡的原生家庭，父母恩爱，兄弟同心，几十年来和和睦睦。

所以对于陆文君这等伤害亲人的人，我向来是报以不解和鄙视的。

被安排改造陆文君，我的心里自然十分抗拒。毕竟听闻这个人是根难啃的骨头，前几个教导员都被他用自学的心理学忽悠地找不到北。

老人都碰了壁，安排我去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明面上说是为我好，还不是因为我前几次的事情让老王不满意，想个法子让我知难而退，好把我辞退了嘛！

想清楚这一点，我倒是有了点劲儿头。

想辞退我？想得美！

打开陆文君的资料，一个令人窒息的故事徐徐展开。

陆文君在妻子离世后，一人带着女儿如意过活。他算是又做爹又做娘，辛辛苦苦将女儿拉扯大。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陆文君对女儿的管教十分严格。

从小到大学毕业，陆文君对如意的照顾更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语文老师，情感上的交流很少，但学习上的督促从不懈怠。

如意的学习也如陆文君所愿一路高歌猛进。只不过这个姑娘性子沉稳，又很少与父亲交流，所以平时很是少言寡语。

陆文君原以为如意会按照自己为她规划的路线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可在高三下半学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个乖巧文静的如意竟然恋爱了。

高三早恋本就是自毁前程的事情，加之如意的男友是个不学无术的社会小混混，陆文君自然是万分不愿意的。

他明令禁止女儿与男孩的交往，并加强了对如意的监管。每一天，陆文君都会亲自带着如意上下学，周六周天则是将人关在家中学习。

如意与男友极难见到面，与陆文君的冲突摩擦便多了起来。

眼见着从未忤逆过自己的女儿为了一个旁人对自己大吼大叫，还以绝食退学威胁，陆文君震惊之余又十分痛心。

而二人的冲突达到顶点，是陆文君将偷偷找上门打算与如意私奔的男孩暴打了一顿之后。

如意斥责父亲太过自私，陆文君则骂女儿不知感恩、自甘堕落。

一时间父女俩吵得上了头，怒不可遏的陆文君一时失控，竟亲手将如意掐死。

我手抖着抽出陆文君在案发后写给如意的信，字字情真意切却又句句自以为是。

这说明，直到如意身亡，他都未曾有过悔意。

都说人教人教不明白，事教人一遍都会。可为什么如意这活生生的一条命却仍旧换不来他陆文君的醒悟呢？

正当我感慨人性之扭曲时，却发现这封信上的字迹十分眼熟。

思来想去，才终于想起，这字迹与前段时间处理新收陈浩然事宜时，徐光递给我的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要帮我？”

寻了个机会，我找到了陆文君，想要先解决疑惑再解决人。

陆文君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带着个金丝眼镜，看上去一点儿不像会杀人的人。

“当老师当习惯了，见到愚不可及的人，总想提点一番，避免对方走太多弯路。”

呵呵，这个陆文君言辞尖锐，不好惹。

心中暗自思忖，我笑着问他：“那还真是感谢你，陈浩然在您暗中帮助以及我的教化下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我仔细观察着对方，只见他在听到我的话后神情中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结果第二日，监狱里就出了事。

陈浩然把陆文君给打了......

因为这件事，陈浩然的家人拒绝了最近一次的探视机会，这让他刚刚有所缓和的病情又有了反复。

“你为什么又做蠢事，不是说好了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回家？”我对陈浩然有些恨铁不成钢。

对方一副后悔又无奈地样子回答：“他诋毁我父亲，说他不称职，根本不配为人父母。这我能忍？”

“他在故意刺激你，你看不出来？”话说出口，我才发现事情的问题所在。“一开始暗中助我帮你的是他，现在你向好又反过来害你，这是为什么呢？”

陈浩然匆忙摇了摇手，“我．．．．．．我可没招惹过他。”

这个陆文君不简单，我暗忖着，或许突破点还是在他的女儿如意身上。

不久，迎来了中秋节，狱里上上下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假期。

服刑人员在这一日福利可真是不少，不仅有机会给家人打电话、写家信，更幸运的还可以与家人见面，甚至还能邀请家人来参加帮教活动。

相比狱里的一派热闹，陆文君是少数几个没有与任何家人联系的。

“喏，我老妈亲手做的月饼和水饺，尝尝？”与以往刻薄的模样不同，今日的他看上去有些可怜，善良如我难免有些动容。

陆文君抬眼瞅了瞅，见到是我，二话不说伸手拿了个月饼。尝到月饼的滋味，很快就红了眼。

“你没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都死了，打到阴曹地府去？”

果不其然，这人说话还是这般嘴里不饶人。

“你父母早亡这我知道，家中亲戚就没个你惦念的？”

“父母自我很小开始就外出打工，把我寄养在叔叔家，我是个留守儿童。不过叔叔婶婶拿了我爸妈的钱，对我并不好，他们的儿子又总是戏耍我，你觉得这样的亲戚有必要惦记？”

我一口咬掉半个月饼，老妈的手艺就是好。

许是见我说不了话，陆文君倒是主动说了起来。

“父母不爱我，我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把我丢下这么久，更不会口口声声说照顾不了我，却不耽误再生一个儿子。等我大大，他们想要来接回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奢望他们的爱了。于是我一个人离家出走，在他们生活中消失了。二老去世前想要见我，我都没有回去。”

这么看，陆文君也是个可怜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长起来的人，没有安全感、少言寡语，向往亲情，也渴望能够与别人建立一段稳定且相互依赖的关系。

“我对我的父母一边是渴望关爱，一边又憎恨怨怼，这种矛盾的情感让我整日纠结痛苦。你知道我懂些心理学吧？可是后来工作后我发现，这种东西能救人，却无法自救。我教书育人，帮助一届又一届的留守儿童远离原生家庭，可是我自己却陷在泥沼里无法自拔。”

陆文君的故事乍一听让人同情，可是我却有些疑惑：“有没有一种可能，陷进去不是不能出来，是不想出来？你执念往日的痛苦，心中只有怨恨，你困在情绪中走不出来。即便你说你在帮助你的学生，可走出痛苦的方式就是让他们考出好成绩后离开家庭？”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难道不是吗？”

“那如意反抗你，想要与男友一起离开你，你又为何要将他们二人打成一死一伤呢？！”

“咚”！陆文君手中的月饼掉在了地上，他豁得起身，手指着我不停发抖，情绪有些激动，“不一样！那些孩子的父母像我的父母一样，并不爱他们，所以我才教会他们离开！可我是爱如意的，天底下还有谁能比我更爱我的女儿？那个人是要害了如意的，对一切伤害如意的人我都不会原谅！”

陆文君这人着实有些双标，我瞥了他一眼，懒得看他狡辩的滑稽模样。

“要说害如意的，有谁比你要了她的命更严重的？你这种人，年少时得不到爱，结婚后妻子早亡，你愈发害怕被抛弃，便将女儿当做了唯一的情感寄托，她成了你过度焦虑的控制欲下牺牲的产物！

不要用爱做冠冕堂皇的借口了，你根本不会从旁人的角度考虑问题，纵使一开始的你是可悲的，可你却将悲剧延续在了下一代的身上，变成了可恨。”

一开始我明明只是想找陆文君聊聊天，最后却比他本人更激动。嫌坐着仰望对方没了气势，我便也站了起来。

“如意不是你的私有物，你连最起码得父女间的边界感都没有。是你自私懦弱，与上一辈的事情解决不了，又来祸害下一辈！爱又怎么样呢，这种窒息的爱谁会喜欢！”

许是被我戳了肺管子，陆文君下一刻阴鸷着脸扑了过来，他不再为自己多说一句，只乱打乱扑的要找补些面子，殊不知这种行为只会让他更丢脸。

双手被警员缚住的陆文君满脸通红，双眸更是狰狞出了红血丝，他看着我突然就笑了：“你说的没错，我自私懦弱控制欲强。所以我才看不惯陈浩然变好，凭什么他能跟父母和解，我却不可以？”

“因为他爱家人，而你只爱自己。”

事发后坐在办公室，与陆文君的“一战”让我有些气结，整个人耷拉着脑袋颇为萎靡。

陆文君的意外坦白本应是一件好事，至少我的工作有了突破。

我本应该借此继续深入，好言相劝，进行思想改造。

但是我实在是太冲动了，陆文君固然做事偏执，可我未经他人苦却对旁人指点江山，也属实不该。

更可怕的是，我还一拳打在了陆文君的脸上．．．．．．

入职以来，接二连三的犯错，看来被辞退已经是命中注定了。

就这样萎靡了几天，我却意外地在工作会上被监狱长破天荒地当众夸赞。

“王芋攻克了陆文君这个难啃的骨头，帮助团队完成了任务指标。来，大家呱唧呱唧。”

我茫然地看着监狱长，希望他老人家能帮我解答一下。

“这是陆文君写给我的，你自己看吧，他的字你应该认识的。”

会后，我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段话：中秋节王警官给我带来了家常菜和月饼，我很感动，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月饼了。他肯放弃假期与我聊天，我很感谢，让我重温了与如意在一起的惬意时光。王警官还年轻，行为有些过激，但我并不打算追究。我想，他的话或许也是我女儿没有来得及跟我说的话。这么多年来，没人会说这些跟我听，他是第一个。”

读完纸条，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前几个教导员对他悉心教导收获颇微，我骂一顿就“从良”了？

但不管如何，入职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被肯定，这种感觉真不错。

在这以后，我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更多惊心动魄的故事，你若愿意听，关注我，每天来听一听。

文| 妮可

编辑| 七安

注：文章为虚构小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所有人物、地点和事件均为艺术加工，并非有意冒犯或贬低任何个人、团体或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