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家里的声音就是尖锐的，打骂的，哭喊的
我以为我做错了事，我让自己躲在柜子里
有一天打骂声消失了，妈妈牵着我去了另一个地方
不久之后妈妈也消失了，打骂声依旧在
直到后来外婆说我还有个弟弟，而我半夜听到撬锁声异常的响
1.
打从我记得事儿开始，家里就总是回荡着各种刺耳的响动。
每回这些声音一过，妈妈就会用她抖个不停的手搂着我哭，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儿，就觉得我们家比别家热闹些。
有回我学着爸爸的腔调跟妈妈说话，就记得妈妈那会儿盯着我，好半天没动弹。
我冲她乖乖地笑，心想着她该像以前那样抱抱我，可她却没动，而是腿一软，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从那以后，爸妈房间常常传出“哐当哐当”的响声，家里的家具也老是换新的。一到快递来的时候，我就特别高兴，因为我特别享受拆包裹的那种神秘感，每次都猜不透里面藏着啥宝贝，这让我兴奋极了。
上了初中后，我慢慢懂得了，爸爸那不是爱，是伤害。同时，我也开始听见邻居们的闲言碎语。
“瞅瞅，老邱家总有陌生男的往里走。”
“唉，老邱真是够惨的，连自己媳妇儿都管不住。”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干这事儿还不让说，我看老邱这脸面算是丢尽了，哈哈。”
爸爸拉着我进小区时，脚步越来越沉重，邻居们仿佛当我们是空气，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就像那些恐怖片里的怪兽，让我觉得随时可能把我吞掉。
慢慢地，爸爸不光对妈妈动手动脚、恶语相向，也开始对我动手。我常常被他打得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但奇怪的是，他从不打我的脸，他说我这张脸长得好看，打坏了就可惜了。
在我的记忆深处，我们曾经是个幸福的家庭，爸爸常带我去游乐园玩。可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变味的呢？
是那次舅舅来看我们却被爸爸赶出门，还是某个夜晚，爸爸悄悄起身偷看妈妈的手机？
2.
“贱人，天天就知道去勾引别人，你还嫌不够丢脸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妈妈抽泣的哭着跪在那里，爸爸满脸通红气涨了似的用拳头往妈妈脸上锤。
放学回来的我已经见惯不惯了，平静的坐下打开罩着饭的盖子，今天有可乐鸡翅，是妈妈做的吧，只有她知道我最爱吃这个了，我的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掉。
听着屋里的咒骂声，看着碗里的可乐鸡翅，我心里无比的复杂，拿起桌边的擀面杖站在门口，我不知道能不能打晕他，也不知道打晕他之后会怎么样，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咒骂声停止后，爸爸先走了出来，我把擀面杖藏在身后想找准时机，可就一个眼神，爸爸的一个眼神就让我定在那里，那是来自深渊的恐惧。
妈妈出来看见我，假装无事发生一样，把脸上的眼泪擦掉了，可她红着的眼眶，额头上脸上紫色的淤青已经深深烙在她的脸上。
妈妈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们家隔音并不好。
她笑着对我说“回来啦，鸡翅热一热再吃，冷了对胃不好。”
说完就拿着鸡翅去热了，看着她穿着围裙头发凌乱的样子，我心里难受极了。
妈妈以前最爱漂亮了，每天都会给自己化妆打扮，给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会拿相机跟我拍照，说好了之后还要教我的。
3.
“妈，我班上说要交补习费，之后晚自习要补习。”我低着头手揪着我的衣服，不敢看妈妈的眼睛。
妈妈沉默了一会，摸了摸我的头停下手里的活说“好，妈妈明天早上就给你。”
我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妈妈，妈妈用手弹了一下我的头“看什么呢傻孩子。”
“看我的妈妈。”
“妈妈在这里。”
半夜半梦半醒的听见隔壁卧室发出巨大碰撞声音，我立马反应过来是爸爸妈妈的卧室，我跑过去趴着门缝看，看见爸爸掐着妈妈的脖子手里拿着800块钱。
那是我的补习费，看着妈妈嘴角流血，我害怕的缩在门口，爸爸一直掐着妈妈的脖子，拿妈妈的头撞柜子。
头撞击柜子的声音非常大，每一次撞击的声音使我感觉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明明妈妈近在咫尺，可我却无能为力。
妈妈的手却一直伸向那800块钱，嘴里念叨着“这是给欢欢的补习费，这是给欢欢的补习费。”
“这钱哪来的？你说！这钱哪来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你脸还要不要了！”
“这是我把我妈给我的镯子卖了换的，我没有做那些事！”
“你骗人！你总是骗我！你说的话不能信你说的话不能信。”
“邱伟我求你，把钱给我，这是我要给欢欢的补习费。”
“欢欢的补习费？你还让她上补习班？补习班的老师是男的女的！你说！”
“李娜啊李娜，你真不要脸！”
爸爸说着就要拿台灯往妈妈的头上砸去，那瞬间，我好像终于能动了，我哭着跑过去抱着妈妈喊“不要打妈妈，求你了爸爸，我不上补习班了，我不要上了。”
妈妈发现我跑出来，立马抱住我，用她瘦弱的身子尽力的把我围住摸着我的脑袋安抚我
“不怕欢欢，妈妈在呢，不怕啊。”
那晚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我只记得我在妈妈的怀里睡了，妈妈的泪水滴在我脸上，我想伸手去擦，妈妈先我用纸巾擦拭了。
另一天早上妈妈简单包扎伤口，拿着那皱巴巴的800块钱让我去交钱，妈妈温柔的递给我，催促我去上学，我不想去，我好想抱抱她，可她却只想把我往外推。
4.
在那之后家里的争吵好像比之前更加频繁了，我跟妈妈约好了，只要一听见巨大碰撞声，我就要藏进柜子里。
藏进柜子里的次数越来越多，妈妈脸上的淤青也越来越多，它像是有生命力一样，在妈妈的身体上疯长。
这天，我在教室里晚自习上补习的时候，妈妈戴着口罩把我叫了出去，拉着我的手说想不想去散步，我点了点头，妈妈就拉着我上了火车，妈妈看着窗外语气平静的跟我说“我们要离开那个家了”
我看着她戴着口罩的脸“妈妈在哪，家就在哪”
妈妈哽咽了一声，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掉下来，重重的砸在我的手背上，我看着那一滴眼泪倒映着我的脸。
我跟着妈妈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山有水有友好的邻居，我知道我们是去过好日子了。
5.
我跟妈妈站在阳光下，妈妈摘下了口罩，笑着望着我，我好久没看见妈妈这么肆意的笑了，她穿着红色连衣裙，戴着地摊上几块钱买的帽子，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她。
可是好日子没过多长时间，他找过来了。
“李娜你这个婊子，你走别把我孩子带走！”
妈妈下意识不敢看着他，但看了看躲在身后的我，她冷静的说道
“欢欢是我生的孩子，以后也不会再姓邱，姓李。”
“你个贱人，还想把我邱家孩子改姓！”
“我说了，她是我的孩子。”
“你还敢说话李娜，要是之前你现在应该跪在我面前。”
妈妈脸色暗了下来，应该是想到之前的事了，我握紧妈妈的说，想告诉她，我在这里，我只想跟着她。
妈妈看了看我，握着我的手加重了几分，可还没等她开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李娜，跟他回去吧。”
说话的人是外婆，妈妈眼泪夺眶而出，外婆面无表情的继续说
“一个女人家的一个人带着孩子像什么样，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嫌丢人啊，听话点，跟邱伟回家。”
周遭邻居们一改常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在我们身边窃窃私语。
“我就说一个女人家独自跑来这里，肯定有什么事。”
“就是就是啊，现在的女人啊，不顾家啊。”
我感觉世界在我眼前颠倒了，人心和嘴脸是世界上最让我恶心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