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天生贫血，却是罕见的熊猫血，而我生来就是哥哥的血奴。
妈妈生下我后就跟着别人跑了。
他们说我是赔钱货，是我拆散了这个家。
我每天都会被爸爸带去抽血，为了保住哥哥的命。
“你已经让妈妈离开了，不能再让哥哥离开。”
直到我最后才发现，哥哥根本没有什么贫血症，这一切不过都是他们报复我的理由，每一次都把我的血卖了钱。
我死后，妈妈回到了家里，看到的是一地的狼藉和跪在我遗照前的爸爸和哥哥……
1
“爸爸，我今天……能不能不抽血了？最近头很晕，今天险些晕倒在地上。”
我从窗户的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整个人和行走的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我，明明是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像是骷髅一样。
“裴柒，你的哥哥正躺在病床上等着你的血救命，就因为你一句头晕置哥哥的性命于不顾了吗？”
爸爸沉下脸来，脸上全是愠怒，连刚刚的话都带着压抑的怒气。
“小柒，你的哥哥这几天更加虚弱了，如果没有你的血，恐怕会熬不过去，更何况是因为你，哥哥才失去了妈妈，你还要让他失去生命吗？”
面前的医生是我记事以来一直给我抽血的医生，有点尖嘴猴腮，我并不喜欢他，每次他给我扎血的时候都找不到位置，最后把我的胳膊上扎满针孔。
想到哥哥，我的眼神暗了暗。
哥哥是唯一对我好的人，会在我每一次抽完血之后安慰我，更何况如果不是我，妈妈也就不会……
我正想着，爸爸就直接把我的袖子撩起来，漏到医生面前。
“医生，抽血吧，她没事的。”
几乎是没有犹豫，那个医生就摁着我一针扎了下去，我疼得闷哼一声，不敢去看。
我一直都晕血，几乎每一次，我都不敢看。
「这里已经抽不出血来了，有没有别的地方？」
那个医生又把针拔了出来，我疼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死死地咬着嘴唇。
明明都抽了十几年的血了，竟然还没有适应，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应该抽哪里？”
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几乎已经没有能下针的地方，满满的都是针孔，就像是满是窟窿的蜜蜂窝一样，恐怖恶心。
“那就这里吧，这里或许还可以。”
爸爸一边说着，就把我的脉搏伸到医生面前，在手腕处，那里是布满血管的，不过极细，很难扎。
“爸爸……这里是不是……”
可爸爸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已经让妈妈离开了，不能再让哥哥离开。”
只是这一句话，就把我彻底堵死。
我只能忍着痛让医生把针扎在了那里，密密麻麻的痛刺激着我的神经。直到抽了满满200ml血，他们才停下。
2
我去看了哥哥。
为了不让哥哥看出来，我专门涂了一个增加气色的口红。
这是郑诺给我的，说我的嘴唇太白了，简直像女鬼一样，涂上这个会好点。
我看到了镜子里面的样子，口红很好看，不过涂在我的嘴上，也算是糟蹋东西了，脸色惨白，口红鲜艳，看起来倒是更像一个女鬼了。
我进病房的时候，哥哥正躺在病床上，脸上全是虚弱，看到我后冲我伸出了手，
“小柒，你来了……”
“哥哥……”
我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我今天已经抽了血了，等给哥哥输了血，哥哥就会好点了。”
我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一出生就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做哥哥的血奴，用自己的血维持哥哥的生命。
可哥哥是一个好哥哥，他从来不会骂我，我也不后悔。
“小柒……是哥哥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哥哥，你就不用受这样的罪了……”
“不要说这些哥哥，这都是我自愿的。”
我捂住哥哥的嘴：“只要哥哥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哥哥看着我，怔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离开医院后，我先是去贴了寻人启事，哥哥和爸爸是想见到妈妈的，我要帮他们把妈妈找出来。
“先生，看一看这个吧，谢谢您。”
我把一张纸递到那个人面前，他看了我一眼，吓了一跳，
“哪来的小女鬼，几天没吃饭了？”
说完后他就赶紧走了，我低下了头，看来下一次，要带一个口罩了。
我一直发到了晚上，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小柒。”
我转过头，发现是郑诺。
我扯出一抹笑，意识到自己笑比哭还难看的时候，又把笑收了回来。
“小诺，你怎么来了？”
我们坐在了一旁，郑诺把手放到我的手上。
“小柒，我不是说过吗？你妈妈的事情我会帮你，你这个身体状况，需要好好休息。”
我摇了摇头：“小诺，我不能事事都靠你的。”
郑诺皱了皱眉头：“你一说起这个，我就奇怪，怎么会有人输了十几年血还没好呢？上次我说找个医生去看看你哥哥，你家里又不让。”
我摇了摇头，郑诺确实提出要给哥哥请个医生，而当我问爸爸的时候，他却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说我要害哥哥。
自从那之后，这件事也就就此作罢了。
3
我回到家的时候，爸爸还没有回来，我去了我的房间，拿起那张全家福看了又看。
这张全家福是没有我的，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妈妈就离开了，我就在这张全家福上画了一个自己。
他们都不笑，我就给他们加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们都笑一笑呀，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哥哥会好起来的，爸爸也不会恨我的，妈妈也会回来的。”
我笑出了声，又把全家福放到了原地。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手里陡然收紧了，我有些紧张，今晚郑诺和我说，那个医院说不定有问题，不然一个病不可能治这么久，让我把医院地址告诉她，她会让人去查查。
我不是不信任爸爸，我只是担心他被骗，如果被骗的话，爸爸和哥哥都会痛苦的。
郑诺还和我说，找妈妈的事情已经有了些进展，相信妈妈一定会被找到的，到时候她就带着妈妈来我家里，给我们一个惊喜。
我好好地谢谢她，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谢她，因为我什么都没有，而她只是说，到时候和我们的家人一起拍张全家福就好了，她的爸爸妈妈没得早，也想有个家。
我这样想着，就觉得以后的日子好像又有了盼头，带着甜蜜睡着了。
第二天的时候，郑诺脸色惨白地看着我，我看到她这样子，心里也有了不妙的想法。
“小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怎么了小诺？”
我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接过了郑诺递给我的那张单子。
我的眼眶陡然瞪大了，愤怒，绝望，一齐涌到了心头。
那个诊所根本不存在，而那个医生，就是一个贩卖血液的二道贩子！这些年我们都被骗了！
我看到这些字，只感觉头一阵眩晕，连嘴里都尝到一股腥甜。
最后我就没了意识，晕之前只听到郑诺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我回家的时候，一边走一边觉得恶心，眼前发黑，双膝一软，最后直接跪在了地上。
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而我摸了摸脸，湿的。
我哭了。
上一次哭，还是爸爸第一次摁着我抽血，自那以后，我就不哭了。
因为我知道没人能帮得了我，我只能改变这种形势。
可当我知道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一直都是错误的时候，我只感到了绝望，深深地绝望。
我今天没有发传单，而是直接回到了家，家里住在顶楼，又没有电梯，我爬了好久才爬到，而当我要敲门的时候，我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声。
4
“爸爸，怎么办啊？我们还能抽她几次血？看她那个样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我听到一向温和的哥哥说出这种话，手指弯曲了一下，最后落了下来。
“管她呢，能抽多少抽多少，当初你妈走了后，连钱都没人给咱们赚了，正好她是罕见的熊猫血，多值钱啊，这些年也赚了不少了。”
爸爸应该是笑着说的，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笑的样子。
“爸爸，你说得也是，我看应该让那个人多抽点她的血，这样才能多卖点钱，也够咱们花不是。”
“你说的是，咱们快去医院，要不一会儿那个孽障回来了，让她发现就不好了。”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他们在收拾东西。
一瞬间，我只感觉一点点的失望，凝聚起来变成了绝望。
我木然地站在那里，没有生气，没有痛苦，只是看着那扇门，心里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