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辈子所经历的事情会很多,结交的朋友也会很多,可到头来看到的,听到的,遇到的事情却也会随着时间而渐渐的发生改变。
我所生长的村庄其实也是挺穷的,那些年大家伙基本上都是耕地为生,就算是赚钱养家也都是靠着一些苦力活。
依稀记得那时候的村民们之间是真的热情,也是真的热闹,全村近百户人家几乎大家都认识,谁家有喜事了,谁家有难事了,村民之间都会互相的搭把手。
在这样的氛围下也就有了我与发小们之间的事情。
跟我同一岁的发小包括我一共有十个人,我们十个当年自诩为“曲沟镇十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虽说是玩笑话,但也确实从一方面证明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
后来的我们便在一块上学,一块玩耍,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有我们的痕迹,上山下河,爬树抓虾,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我们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切都开始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首次的分别便是升高中的那一年,初三毕业之后我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我们十个人中有四个考上了高中,我也在其中。
在那个年代高中就代表着文化人,至于考上大学那更是代表着有出息,中了状元,因此我们六个人对未来有着很美好的憧憬,有两个人考上了师范,当时有一种说法是师范比高中还要好,因为师范毕业之后就直接可以被分配到学校里面工作,跳出农门,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之所以还有那么多人选择上高中,无非都是为了将来可以考上大学,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而剩下的4个发小则是落了榜,既没有考上高中,也没有考上中专,而是选择了辍学,另谋出路。
老鹏也就在其中。
随着学校开学之后,我们走上了不同的路,我与其他三个发小进入了县城的高中去学校,因为离村里比较远,所以我们都是统一住校的,虽在不同的寝室,但却一直都在一块吃饭,下课了一块玩耍。
另外的两个发小进入了师范之后也很少会有联系了,毕竟不在一个学校,平常也见不到面,只有在放假的时候才会一块回到村里聚一聚。
至于其他几个没有继续读书的发小则是更忙碌了些,因为他们都要为了将来做打算,反而是比我们走得更远了些。
老鹏跑去了省里投靠他的舅舅,听说他舅舅在省里弄了一个承包队,他过去之后也是谋一个生计,赚些钱,早日开始过日子,
跟他一同过去的还有另外一个发小,也就是他们俩后来的关系更近了些。
从那时候我就经常的感慨长大了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连见面都很难,更别提相聚了,每次放假回到村里的时候能在一块的聊天打球的人也越来越少。
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我们十个人才有时间重新的聚在一起,聊天侃大山,打牌喝酒,仿佛把一年都欠下来的时间都挤在了一块一样,常常一玩就是一个通宵。
即便是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却十分的珍惜。
可人终究是会变得,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让人感慨那种无奈。
高中毕业之后我没有考上大学,与我同期读高中的那几位发小只有一个人考上了大学,一时间我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想过要复读,但是最后害怕失败,最终选择了去当兵,这一当就是十二年,期间便再与其他的发小们没有太多的联系了。
后来听说他们也都很少聚在一块了,考上大学的后来就很少回来了,尤其是从大学毕业之后找了一份好工作,便留在那边生活了。
至于其他的一些发小要么是出去了外地打工,要么是留在了县城的一些学校教书,要么是在县城里找份工作赚钱养家。
日子都很平淡,平淡到他们似乎也都忘记了我们当年的这十个兄弟。
当我退伍回来之后我也才意识到当初的十个兄弟,有五个差不多已经失联很久了,剩下的五个都留在了县城生活,过得不温不火的,有人教书育人,工作体面,有人搬砖扛沙,出力赚钱,当然还有人当上了司机,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经历。
至于婚姻,除了我这个当兵回来的老光棍之外,也就剩下老鹏还没有结婚了,所以我们俩聚得还是比较多的,毕竟无家室,想喝到几点就喝到几点。
我们聊了很多,也说了很多,起码在那一刻的时候我们俩的关系更近,我们俩的感情最深。
老鹏当年初中毕业后就去了省城跟他舅舅一块干活了,只不过后来干了几年之后也是没有什么前途,他就离开去了南方打工,在工厂里干过活,也在地摊上卖过货,赚不赚钱也攒了一些,直到他的父亲去世,他母亲身体病重他才回到了我们村里来照顾他母亲。
每天往返于县城与村里,在城里也没有什么好工作,在工地上干活,还是挺辛苦的。
在问及他为什么没有早点结婚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说:
“唉,家里困难,我家的情况你也了解,实在也没什么钱结婚的,况且我也不想结婚,我觉得自己一个人过过着也挺不错的,你看老张他们结了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李辉都有俩孩子了,每天根本忙不过来,天天发愁。”
他的话里听不出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但后来我从别人口中才听说他相了四五个人了,家里的亲戚们也帮他介绍了好几个了,只是因为他的家境不好,再加上他长得有些矮,早早的进入社会工作让他也看着比较的老,这才一直都没有能够看上他的人。
曾经有一个瘸子女孩还是挺看中他的,本来都劝他答应了,俩人就一块过日子了,可老鹏却不乐意,这才一直都是单身。
而我则与老鹏不一样,我退伍回来之后也被分配了工作,就在我们县上的水务局,也算是抱上了铁饭碗,一切都很体面。
工作的事情稳定了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婚姻了,我在单位里遇到了一个好姑娘,我们俩几乎属于一见钟情,很快就确定了婚事,有了自己的小家,日子越过越滋润。
在我结婚的时候几乎叫来了当年我们十兄弟的所有人,除了那个远在外地考上大学的那一个兄弟,其他的几乎都来了,这也是我那么多年之后第一次与大家伙聚在一块,我们聊了很多,喝了很多酒。
我是比较重感情的,我并没有因为工作,家庭,甚至经济情况而去对任何一个兄弟有所嫌弃,反倒是他们的表现让我有些意外。
当老师的更愿意跟当老师的在一块聊天喝酒,就算是开玩笑也会刻意的避开那些干苦力活的发小,赚了些小钱的也更愿意跟对他们有所帮助的发小在一块聊天,全场下来只有老鹏一个人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既没有伴侣在身边陪着,也没有跟他关系特别好的发小跟他打闹。
以至于到最后散场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离开的,当然也有像他一样干苦力活的发小,只不过话不投机半句多,似乎老鹏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已经跟大家没有了太深的感情。
婚后的我有心多叫上大家常聚一聚,可却再也没有一次是都来的模样。
至于老鹏则是跟我相聚还是比较多的,还是那句话,我重情义,我有时候更觉得他一个人过得会比较难,我也更愿意去帮助他一些。
比如他张口问我借钱的时候我都会第一时间的答应,并且给他,再比如他想要喝酒的时候我也会第一时间约他出去喝一杯,而他似乎也很愿意跟我在一块,借的钱他要么会及时的还给我,要么就是给我打欠条,生怕我误会他是个赖账的人一样。
至于帮助他改变经济情况的事情我还真的做不来,我既没有什么权利,也没有什么途径。
直到前几年的时候他突然约我喝酒了,而且还带来了好几瓶好酒,穿得也变了样,跟之前完全不同了,我还恍惚了一下。
结果他悄摸的跟我说他中大奖了,中了二百万。
这话不管是放在什么时候说都感觉是个玩笑,第一反应就是白日做梦,根本很少会有人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可它偏偏就这样发生了,他给我看了他的银行卡余额,还说头几天刚兑完奖,自己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这大概就是各有各的命了,我属实十分羡慕了,别说二百万,就连两万都让我有些心动了,恨不得自己马上也去买几张试试运气。
不过玩笑归玩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而这笔钱也让他转了运,在城里买了两套房子,头些年的时候房子还不贵,他买了一套自住,另外一套则是打算涨了价之后卖掉赚一笔。
然后又拿着剩下的钱开了一家小超市,当起了小老板。
你说这人转运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别人都知道他只是干苦力活的人,却没人知道他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后来这些年的生活他也过得越来越好了,就连我都没想到原来他的生活经验早已能够让他去经营好一家超市,以及去完美的支配那笔钱,让自己衣食无忧了。
前些天的时候他要结婚了,四十岁的他头婚,找得对象比他小了八岁,而且送来的请柬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不过这举办婚礼的地方却并不在城里,而是在村里。
他说:
“我妈在世的时候就想着让我赶紧结婚了,现在我终于结婚了,我就想着回村里办,起码所有人都知道我结婚了,我妈也能够在地下开心了。”
他嘱咐我要一定来,我也向他保证了会一定去。
很快就到了他结婚的日子,礼乐队足足有三四十号人,婚车也都是各种豪车,原本破旧的老屋,在门口搭起了很大的棚子,村里那些老人们都早早的来了打算吃席,每个人见了老鹏都是赞赏有加,夸赞他现在当了大老板,夸赞他越来越年轻了,事业有为,还娶了个好老婆。
而我们当年的十个发小,来了五位,在饭桌上无一不是对老鹏各种的谄媚之意,而那些没来的,要么是依旧看不起老鹏的成就,觉得他只是运气好,要么则是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来了怕尴尬。
饭桌上看着老鹏那满面的红光,看着他早已发福的身体,看着他被众人敬酒,看着周围人在身边说着要拉老鹏去做什么生意,要干一番事业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来自底层的人性。
那么的善变,那么的虚假,我看出来了,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感觉出来了,有人在赚自己曾经丢掉的面子,有人在为以后的面子打基础,发小友情早已变质,这种的人情世故,属实会让人无奈。
至于老鹏全程只是笑呵呵的,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以后还是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没必要再去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