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又一个失眠的我。我顺手拿起手机，打开某券商APP，看到基金账户的猩红数字，-51%的收益率刺痛视网膜，像极了这座城市霓虹灯下每个年轻人淌血的理想。

十年前我攥着211大学录取通知书挤上绿皮火车时，以为命运已经为我铺好红毯。毕业时导员说我们是"奔涌的后浪"，可真正扎进帝都的人海里，才发现后浪不过是前浪碾碎的泡沫。合租房的卫生间永远飘着潮湿的霉味，晾衣绳上挂着五户人家褪色的衬衫，像极了我们被反复漂洗的尊严。

金融街摩天楼的玻璃幕墙折射着残酷的光谱。得知考过保荐代表人那天我很兴奋，跑到某券商总部楼下，看着那些夹着爱马仕包进出的人，领口别着的不是司徽，是三代人积累的资源密码。某次面试官翻着我的简历轻笑："家里做生意或当官的吗？"他腕间的百达翡丽闪着冷光，我突然看清所谓精英赛道，不过是既得利益者的环形跑道。

基金讨论区里飘满"躺平""润学"的弹幕，可地铁早高峰的人潮仍在机械涌动。我们这代人像被植入双重程序的机器人：白天用Excel函数解构世界，深夜在朋友圈书写海明威式的悲壮。4号线上挤满了像我一样奔波的蝼蚁，车窗上凝结的雾气模糊了墙体上的广告。恍惚看见二十年前那个在小镇路灯下背单词的少年，他的影子正与此刻车窗里的倒影重重叠叠。我们终究在知识与资本的断层带里，完成了一场西西弗斯式的成长仪式——推着学历的巨石上山，看它滚落，再推起下一块叫做房贷、婚恋、阶层的石头。

早班地铁进站时，我整了整起球的西装下摆。站台上年轻的面孔们拿着手机在看CPA课程，眼睛里跳动着相似的倔强。这座吞噬理想的巨兽体内，依然有无数萤火虫在固执地发光，或许这就是属于我们这代人的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