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1月间,张垣绥靖公署主任傅作义,羞羞答答就任“北平行辕副主任兼华北剿总总司令”;不久以后的1948年2月,原陆军副总司令卫立煌携新妇回国,扭扭捏捏出任“东北行辕副主任兼东北剿总总司令”。两套职务并行,确实让人一头雾水,有些读者难免得出结论,既然两个总司令在行辕层面只是副职,那么“行辕”的级别和权力,一定要大于“剿总”!窄了啊,思维窄了。
首先需要说明,当傅作义和卫立煌这两名陆军二级上将,分别出任行辕副主任兼“剿匪总司令部”总司令之时,两个行辕的“一把手”都还在职,分别是北平行辕主任、陆军一级上将李宗仁,以及东北行辕主任、陆军一级上将陈诚,无论是职级还是军衔,傅作义和卫立煌都要逊色几分,担任副职一点没毛病。
当然也有细节上的差别,李宗仁毕竟是杂牌军头,北平行辕其实是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机构,并不掌握实际权力,傅作义只需维持表面上的尊重;而黄埔系头号红人陈诚,因为在东北大败,正躲在上海的陆军医院里,虽未辞去行辕主任之职,卫立煌已经眼不见心不烦,彻底掌握了东北军政大权。
众所周知,所谓“行辕”是由“行营”改称而来,属于换汤不换药只是换牌子,那么作为老蒋最后疯狂之举的“剿总”,和之前的行辕相比较,到底哪个级别更高权力更大呢?这事涉及到国民政府首脑的变迁、GMD军队指挥体系的变化、以及老蒋关于战争指导方针的变更,需要五分钟才能说清楚。
(卫立煌在北平)
一、行营到行辕只是名称的变化
1932年老蒋第二次下野再上台后,深感自己虽然掌握着军权,但在党权和政权层面,政治地位仍然不稳,暂时难以实现党政军的一体“独裁”,于是以退为进,只是出任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至于国民政府主席的位子,则让给了老迈的林森,从此沦为没有实权的虚职。
尽管在幕后掌握着军政大权,然而老蒋毕竟不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每每离开南京老窝常驻某地,还得带着幕僚和随从班子,指挥部队跟红军作战时,总得有个合适的机构名称,于是出现了军事色彩很浓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某地行营”,简称“某地行营”,第一个便是1934年组建的“南昌行营”。
不用说,南昌行营就是冲着闽赣苏区去的,而且老蒋那段时间,也确实经常往返于南京与南昌之间,还算是“名实相符”。之后又根据形势需要组建了重庆行营、武汉行营等机构,不过后来组建的这些行营,老蒋驻跸的时间有限,基本是专设一个行营主任代行权力,主任的职级自然很高,有点“代天巡狩”的钦差之意。
抗战爆发以后,在军事委员会之下和战区之上,先后成立过天水行营、西安行营、桂林行营、汉中行营和赣州行营等等,分别指导二个以上的战区作战,比如李宗仁的汉中行营,理论上可以督导第一战区、第五战区和第十战区,至于行营主任有没有实权,那得看老蒋的信任程度了。
1943年重庆发生了一次车祸,国民政府“看印”主席林森意外身亡,彼时老蒋羽翼已丰,毫不客气地拿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政府职务,身兼GMD总裁、国民政府主席和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集党政军权于一身。既然身份变了,当时就想给行营改改名字,考虑到仍处战争期间,也就暂时搁置了。
抗战胜利后为了抢地盘,老蒋一口气新组了东北行营(熊式辉)、广州行营(张发奎)、西北行营(张治中)、重庆行营(何应钦),同时把汉中行营改名为“北平行营”,飞到华北去摘夺胜利果实,原各大战区则分别隶属于各行营,比如北平行营即下辖傅作义第十二战区、孙连仲第十一战区。
1945年10月“双十协定”签署,国内和平气氛正浓,老蒋感觉行营战区什么的有点不合时宜,决定分别更名为“国民政府主席某地“行辕”和某地“绥靖公署”。于是北平行营就成了北平行辕,第十一战区改成了保定绥署,第十二战区改成了张垣绥署,只是换了招牌,性质没有任何变化。
(北平行辕主任李宗仁)
二、行辕到“剿总”有了本质变化
解放战争打响一年以后,蒋军在各大战场连连吃败仗,老蒋总算发现了高级指挥上的缺点:一方面是军令不够统一,比如在华北,李宗仁是被挂起来的行辕主任,而孙连仲和傅作义职级相同,完全各打各的,难以形成战略配合。
另一方面,南京政权之前还死要面子,没有调动全部资源维持战争。于是在1947年底,老蒋开始筹划推行“总体战”,也就是实施自上而下彻底的军事独裁,更加没有底线地搜刮人力和物力资源。
遂开始在各战略区组建“剿匪总司令部”,以军队掌控地方政权,进入了最后的疯狂。三大战役打响前,在长江以北的五大战场上,先后组建了东北剿总、华北剿总、华中剿总和徐州剿总。
其中东北剿总以“东北行辕”为基干改编、华北剿总以“北平行辕”为基干改编,华中剿总以“武汉行辕”为基干改编。也就是说,如果单论机构的级别,“剿总”其实跟“行辕”基本相同。
但是性质却有了一定的变化:剿总的军事化色彩更浓、军政一体化的程度更深、总司令的权力更大!
(卫立煌剧照)
以原东北行营为例,尽管熊式辉理论上是东北最高军政长官,但在行营之下又设立了“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以杜聿明为司令长官,负责东北全境的部队与作战指挥,身为黄埔嫡系的杜聿明,在军事上享有极大的自主权,那么行营主任熊式辉的权力,当然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
李宗仁在北平行营任内,根本指挥不动孙连仲率领的中央军,更别提傅作义的绥远系“私家军”,基本就是个公文传达机关。而傅作义出任“华北剿总”总司令以后,对整个华北地区的近60万部队,皆有实际指挥之权,副总司令陈继承不服,最终还是被傅作义给挤走了,某种意义上,傅作义果真实现了华北战场的“统一指挥”。
那为什么傅作义和卫立煌,最初还兼着“行辕副主任”呢?因为行辕的裁撤和主任的离职,都需要些时间,在李宗仁和陈诚并没有被解职的情况下,已经确定出任“剿总”总司令的傅作义和卫立煌,只能先屈就行辕副职,属于过渡时期的临时职务,反正两大主任也碍不了事,一个忙着在南京竞选一个远在上海卧床。
(傅作义剧照)
三、大决战彻底打掉了三个“剿总”
事情明摆着,解放军可不管对手的人事如何变动,该出手时还会出手,那么华北和东北的军事指挥,万万不能暂停,也就是说,傅作义和卫立煌到任“剿总”总司令之时,已经掌握了华北和东北的军政大权,至于“副主任”的帽子,无非要给两名一级上将留点面子,摘掉只是时间问题:
1948年5月,李宗仁竞选“副总统”成功,不日将去南京上班了,老蒋立即下令撤销北平行辕;同月,陈诚知趣地辞去全部职务,东北行辕随之撤销,至此,华北和东北都结束了“行辕和剿总同时存在”的特殊阶段,傅作义和卫立煌总算名正言顺,不用再戴着“副主任”的帽子,正式以总司令的名义发号施令。
一个月以后,原陆军总司令顾祝同调升“参谋总长”,不再担负中原战场的总指挥之责,由其统一指挥的“陆军总司令部徐州指挥所”(原徐州绥署)、“陆军总司令部郑州指挥所”(原郑州绥署),宣布一体撤销,再以刘峙为总司令另组“徐州剿总”,至此解放战争时期出现的四大剿总,终于凑齐了。
其中的东北剿总、华北剿总和徐州剿总,正是我军在三大战役中,分别求歼的对象,从1948年9月至1949年初,在大约三个月的时间里,卫立煌丢掉东北丧师47万、傅作义宣布起义损兵52万、刘峙狼狈而逃被歼55万,不仅三大“剿总”灰飞烟灭,还拢共损失了154万精锐部队,直接动摇了蒋家王朝的统治基础。
因此三大剿总覆亡后,老蒋只能宣布第三次下野,而唯一幸存的“华中剿总”,在北平和谈期间,被李宗仁更名为“华中军政长官公署”,跟之前行营更名为“行辕”一个意思,只为制造和平空气,完全的换汤不换药。顺便说一下,汤恩伯的“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其实跟剿总同级,之所以名称有差异,是因为那是后方。
百万雄师过大江以后,白崇禧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汤司令的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先后覆灭,包括后来改称的华南军政长官公署(余汉谋)、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张群),以及低一级的的若干绥靖公署,也通通被解放大军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