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正在舔蛙,它的嘴角止不住地流着涎水,眼珠外翻,浑身颤抖如同筛糠,似乎想要用舌头将天地搅得天翻地覆,如同一个磕嗨了的瘾君子。
再看它“舌尖上的蛙”,远非什么田野间人畜无害的等闲之辈,而是一只通体棕黄、体型肿胀,浑身遍布疮包的蟾蜍。此时它正漠然地迎合着哺乳动物的舔舐...
很快,狗嘴中的动作逐渐放缓,它的舌头变得迟缓、漫无目的,双眼更是变得游离、空洞。终于,狗瘫倒在一边,浑身痉挛,口吐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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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只蟾蜍则一跃而起,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并非是什么灾难电影中的杜撰情节,而是发生在澳洲的真实案例。
成千上万的毒蟾蜍跃入庭院庄园,许多狗因好奇而舔了一下这来自异国的入侵物种,便纷纷化身难以自拔的“瘾君子”,甚至白白丢掉了“狗命”。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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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除虫救星”到“头号敌人”
在澳大利亚遛狗时,如果你见到浑身遍布棕黑相间的疙瘩,皮肤花纹如同腐败落叶,体型粗短的蟾蜍,一定记得带着随行的狗子迅速远离。
因为这种蟾蜍,有“毒”。
这种蟾蜍叫做巨型海蟾蜍。
在整个蟾蜍科约五百多种成员里,它的体型是相对而言最为庞大的,最大的甚至拥有超过250毫米的体长。配合着它肿胀的身体,乍一看如同迎宾酒店前台体型颇大的招财蟾蜍。
海蟾蜍并非澳大利亚的原生物种,身为晚中新世古老物种的它距离来到这片大陆也不过百年时间。与许多外来入侵物种一样,海蟾蜍被引进澳大利亚的时候同样以益虫的身份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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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30年代,原产自中南美洲的海蟾蜍,因其高超的捕虫能力而得到了许多饱受虫害之苦地区的青睐。位于赤道两侧的几大以蔗糖出口为主的产糖国,都迫不及待地将其引入国内。
这种蟾蜍虽然体型巨大,但捕虫速度却一点都不含糊,而且似乎总是吃不够害虫一般。
但蟾蜍毕竟只有两条腿,面对攀附在甘蔗高处的害虫,自然无计可施。为了填饱肚子,海蟾蜍们纷纷四散开来,不再局限于几亩田地之中。
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由于长时间吃饱喝足的惬意生活,再加以澳洲当地温和湿润的适宜气候,如鱼得水的海蟾蜍在此大量繁殖,数量呈几何倍数迅速膨胀。
蟾蜍科的动物向来以强悍的繁殖能力而著称,而海蟾蜍又是这些生育高手中颇为突出的一支。据统计,雌性海蟾蜍一次产卵数量可以达到了惊人的8000-30000颗。
海蟾蜍的生长过程也因炎热的气候而得到了加速,在澳大利亚,海蟾蜍从蝌蚪到蟾蜍幼体的转变时间不超过一个月。这些幼蟾在丰衣足食的环境中迅速成长,又成为新的繁殖主体……
于是仅仅六个月,海蟾蜍的数量就从刚引进澳大利亚昆士兰时的102只膨胀到6万只。
失去了中南美洲雨林天敌的它们肆无忌惮地传宗接代,不分季节,不舍昼夜,如同一台全天候发动的生育机器。
于是,自上世纪30年代至今的近百年时间中,这一曾经捍卫甘蔗田免受虫害的忠诚卫士,已然如同《独立日》中数量庞大的外星人入侵军队,成为令整个澳洲都如临大敌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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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悲观预测认为,澳洲本土上现存的海蟾蜍已经达到了15亿左右,相当于澳洲2500万本土人口的近60倍。它们的生存空间也正在逐步渗透人类社会,从一开始的郊野甘蔗田,到如今悉尼市内的奥运场地,它们的栖息地已经星罗棋布地遍布了大半个澳大利亚。
若海蟾蜍依仗的只是高超的繁殖能力,那么它还不足以成为被列入“澳大利亚最严重的环境灾害之一”。真正令人畏惧的,是它身上分泌高毒性神经毒素。
作为原产自中南美洲的物种,为了应对狩猎者,海蟾蜍进化出了十分强大的自卫能力,首屈一指的就是它发达的毒腺。
海蟾蜍有着两套毒腺-皮肤腺和耳后腺。
前者主要分布在后背,分布在凸起的疣粒之间。后者则位于眼睛后侧鼓膜的上方,这里能分泌出一种极为特殊的白色毒素,让猎食者的口腔中充斥火辣辣的痛感,从而吐出海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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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体型相仿,海蟾蜍的毒液也是蟾蜍科之中数一数二的恐怖存在。
它的毒液能够经由受害者的眼、口、鼻进入体内,引发剧烈的疼痛,造成器官发炎,还会导致短暂性失明,如果处理不及时很可能会命丧当场。
更离谱的是,海蟾蜍能够分泌一种叫做“Bufotenin”的致幻性物质,它与毒液中的多巴胺、肾上腺素等物质一同组成了海蟾蜍的秘密武器-复合型天然致幻致瘾毒液。
而这种毒液,也是导致无数狗子成为“瘾君子”的罪魁祸首。
对于狗子而言,舌头是它们探知世界的桥梁窗口。
在海蟾蜍精心设下的圈套之中,狗子们毫无防备地陷入了可悲的恶性循环:对剧毒的毒液上了瘾,尽管有毒却无法克制舔的欲望,只能在毒素的积累中瘫软在地,口吐白沫,再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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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恃无恐的“绝命毒师”
随着越来越多的海蟾蜍“走入寻常百姓家”,澳洲“失足”狗子的数量迅速增加,许多狗主人一个不留神就会发现瘫在地上抽得直吐沫子的可怜狗子。
一时间,澳洲的宠物医院床位被误舔海蟾蜍的狗子填满。
它们有的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精神涣散,如同民国时期吸食大烟过多的落魄文人。有的则亢奋异常,舔来舔去,似乎是有了戒断反应...
但一般的药物治疗只能消除体内毒素的影响,不能根治它们已经对毒素上瘾的习惯,宠物医院的大夫们只好搬出师从巴浦洛夫的条件反射效应来治疗“瘾君子”们。
医生们将一只披着蟾蜍外皮的模型放在狗子面前,原本双眼无神的狗子看到蟾蜍后瞬间精神了起来,流着涎水忙不迭上前去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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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舌头划过蟾蜍模型的每一处皮肤,很快,蟾蜍模型上涂抹的辛辣芥末就起了作用。狗子们立马退避三舍,辣的耸拉着舌头满地打滚。
随后,这些狗子就会恢复些许理智。等医护人员将蟾蜍模型再次送到狗子嘴边的时候,狗子就会偏过脑袋,再也不想体验刚才那辣的直冲天灵盖的滋味。
经过这样的条件反射治疗,狗子们下次遇到蟾蜍时就能做出“辣”的条件反射,不会再因好奇心作祟而上去舔了。
但这种治疗也难以保证疗效的持久,在如今无孔不入的海蟾蜍面前,难免会有狗子“二进宫”,再次进入“少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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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狗等动物是“海蟾之灾”的主要受害者,人类也同样难逃铺天盖地海蟾蜍的迫害。
试想一下,正如《让子弹飞》里的经典台词一样: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桌子上就多了两只海蟾蜍。确实是有些吓人,它那奇丑的长相让不少居民不堪其扰。
海蟾蜍的迫害对象远不止猫狗。作为外来物种,海蟾蜍率先影响的就是本地蟾类的生存空间。
由于生性残忍,海蟾蜍依仗着一骑绝尘的毒性在澳大利亚横行霸道,它们挤占本土蟾类的产卵栖息地,吞食它们补充营养。澳洲土著蛙自此遭受灭顶之灾。
与此同时,海蟾蜍的捕食对象还包括蜥蜴、蛇、部分小型哺乳动物以及部分鸟类。可以说,只要是会拜倒在它的毒素下的都可以成为腹中餐。
连澳洲本土的特色动物-袋鼠,在海蟾蜍的面前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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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小说之中,主角“越级杀人”已然是屡见不鲜的情节设置。而在现实之中,海蟾蜍也同样有着一个玄幻小说主角的剧本,它毒杀的对象甚至能够包括体格数百倍于它的巨鳄。
蟾蜍放倒巨鳄,这在澳大利亚已经屡见不鲜,鳄鱼甚至还来不及吞食,缠绕在唇齿之间的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毙命了这一食物链之中的顶尖猎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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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统计,澳大利亚本土只有水鼠能够在捕食海蟾蜍的同时,勉强容忍海蟾蜍的毒素,其余的捕猎者大都会在毒素导致的眩晕中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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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消灭的陆地噩梦
面对如此猖獗的海蟾蜍,澳大利亚政府也做出了许多努力来缓解“蟾蜍之灾”,但是收效不甚突出,如同杯水车薪。
澳大利亚首先号召农场主们组建捕猎队伍,利用先进捕猎设备对海蟾蜍进行剿杀。农场主们化身“海蟾蜍猎手”,官方也设置了许多专业的捕杀队伍。
除了专业的剿杀手段,还用上了许多原始的方法:脚踩、火烧、拿石头砸……只是最终效果甚微,毕竟杀得再快也远远赶不上它们繁殖的速度。
捕杀未果,那么引进海蟾蜍的天敌,生物灭治又是否是可行方案?
其实,生活在中南美洲的海蟾蜍就存在一个头号天敌:美洲食肉蚁。它们不仅不受海蟾蜍毒素影响,还视海蟾蜍的卵为至上珍馐。如果成功引进,想必会成为阻击海蟾蜍的中坚力量。
但这一想法也遭受了否决,原因十分明显。海蟾蜍原本就是入侵物种,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再次引进另一个入侵物种,在与澳大利亚大陆的化学反应下,又会产生何等不可抗拒的后果依然难以预测,说不定会成为另一个令人焦头烂额的头号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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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灭治的方案胎死腹中,那“化敌为友”又是否可行?
部分专家认为,可以通过生物试剂消除海蟾蜍及其后代体内的毒素,从而使其逐步转化为无害的物种。然而由于存在诸多实践上的困难以及种种原因,这一想法也同样遭到了拒绝。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既然一时半会儿消灭不了海蟾蜍,那就敬而远之,加高农场围栏,把海蟾蜍们挡在外面。
但澳洲人还是低估了海蟾蜍的威力,现实的情况是,无论栅栏多高,铁丝网多密,海蟾蜍总能另辟蹊径,始料未及地出现在农场之中,如同这片土地挥之不去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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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难觅行而有效的防控手段,但海蟾蜍品种自身的残忍嗜杀本性也许会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防控手段。
研究显示,海蟾蜍存在种群内部的自相残杀现象。海蟾蜍会舔食其他蟾蜍在它们的卵上施加的毒液,用以转化成供养它们自身的营养。为了争抢产卵地,海蟾蜍会攻击并吞食同类,如此一来不仅拥有了产卵地,还能够分泌出更多的毒液用以保护卵块。
而卵孵化与蝌蚪成长至幼蟾的过程,也是海蟾蜍内部斗争最为严重的一段时期。
对先孵化出的蝌蚪而言,为了尽快摆脱被大蝌蚪吞食的命运,迅速成长发育,它必须抓紧时间进食,而周围尚未孵化的卵是它最好的食物来源。大蝌蚪也同样如此,为了避免不被幼蟾吞食,它们也必须尽可能地吃下小蝌蚪,加快自身的成长速度,幼蟾同理。
因此,在这种极度残忍的“内卷”之下,海蟾蜍种群扩张的速度得到了较大的抑制,几乎大部分的卵以及幼体都在弱肉强食的规则里沦为强者腹中餐了。
然而即便如此,海蟾蜍的种群规模依然无比庞大,可想而知其可怖的繁殖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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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蟾蜍之灾”中寻觅到尽可能两全其美的出路?
澳大利亚依然需要努力探究这一问题的答案。
从凤眼莲到福寿螺,从狮子鱼到海蟾蜍,越来越多因入侵物种引发的惨案为人类敲响了警钟。在生态平衡遭受前所未有挑战的情况下,敬畏自然、尊重物种多样性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