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的重机枪向不断冲上来的志愿军战士射击,在零下40度的寒夜中,一刻不停地射击使加厚的枪管烧得通红,子弹卡壳。
双方士兵甚至来不及换弹夹,就直接撞到了一起,他们用刺刀、枪托、工兵铲、拳头。牙齿拼死搏杀,一些饥寒交迫的志愿军战士甚至直接拉响了对方身上的手榴弹。
美军的飞机不停地把凝固汽油弹扔到紧追不舍的志愿军队伍中,剧烈的燃烧甚至把美军装甲车上的冰雪都变成了蒸汽。
美国海军6艘航空母舰的500余架舰载战斗轰炸机全部飞往长津湖地区,一寸一寸地掩护陆战第一师向兴南港撤退。
以上场景只是长津湖战役的几个片段。
在这场战役中,参战双方的近30万军队在长津湖周围的冰天雪地中展开了长达1个月的殊死厮杀。
最终,志愿军第9兵团顽强地克服了天气、火力、补给等方面巨大的困难,在付出了巨大牺牲之后,将美军赶下了大海,取得了长津湖战役的伟大胜利。
从此,美国已注定要在第一份没有取得胜利的停战协议上签字,而中国则一跃成为不能再被任何人轻视的世界大国。
黑夜中的对手在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中,志愿军出奇制胜,把以美国为首的联军从鸭绿江边赶回到清川江以南,粉碎了麦克阿瑟感恩节前(1950年11月23日)占领朝鲜全境的计划。
但是,麦克阿瑟认为第一次战役的失利仅仅是因为志愿军突然杀出,而美军准备不足所致。
在他的眼中,志愿军只不过是一支拿着长矛的农民军队罢了。
因此,麦克阿瑟计划美军第8集团军从西线,第10军从东线再发动一次钳形攻势,在1950年圣诞节前包围并消灭中朝军队,占领整个朝鲜。
此时,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朝鲜半岛已经集结了50余万部队,一线部队就达20余万人。
而志愿军入朝总兵力只有23万人,在第一次战役中又损失了1万多人,而且在武器装备和后勤补各方面与联合国军的差距更是天壤之别,补给线也被美军轰炸得支离破碎。
因此,入朝志愿军在面对敌人的双线进攻时,已经无力再分兵到东线的长津湖地区阻击美军。
更危险的是,第一次战役在11月5日结束,联合国军依靠高度的机械化在11月6日就开始了试探性地向北进攻。
党中央毛主席根据战场形势,当机立断,决定从国内派出新的兵团在最短的时间内前往长津湖地区,抢在美军到达前建立伏击圈。
毛主席反复斟酌后,决定这项重任由华东军区宋时轮同志率领的第9兵团承担。
第9兵团由20、26、27三个军组成。
但这3个军的编制不是普通的3个师,而是4个师,兵团总兵力达到了惊人的15万人。
20军是粟裕同志的老部队,曾经在孟良崮战役中,同时力战国民党全美械“五大主力”中的2大主力,整编第11师和第74师。
26军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在济南战役中攻破了号称“固若金汤”的济南城。
27军是“少林武僧”许世友同志带出来的部队,有多凶狠则不用多说。
由这3支作风极其彪悍,而且专打精锐的劲旅组成的9兵团最终没有让毛主席失望。
9兵团在8月份已经解除了“攻台”的任务,并进驻山东,开始为入朝做准备。
11月3日,9兵团按照中央军委命令前往梅河口,计划在换装和短期训练后入朝参战。
但是由于东线的美军行动迅速,中央军委在11月6日急令行进途中的9兵团取消在国内的停留,直接火速前往长津湖地区。
军列途径沈阳站的时候,在梅河口储备的冬季被服根本来不及送到。当东北军区副司令员贺晋年同志看到9兵团官兵还在穿着适用华东地区的单薄棉衣时,大为震惊,要求军列紧急停靠2小时以补充临时搜集来的冬季被服。
但军情紧急,军列只作短暂停留后就直接开往朝鲜。只有一些后卫部队拿到了数量不多的棉衣和棉帽。
9兵团长期驻训的华东地区,年最低气温也在10摄氏度左右,而长津湖地区此时的温度已降至历史最低的0下40摄氏度。
官兵们斗志昂扬,但并不清楚这高达50摄氏度的气温落差,将是一种何等残酷的考验。
在9兵团争分夺秒的前进途中,美军在东线的陆战1师和步兵7师也在高速迂回,他们的任务是穿过长津湖地区直插志愿军身后,配合第8集团军完成战役合围。
美军陆战1师和步兵7师也绝非贪生怕死的等闲之辈。
这两支部队在二战中,主要在天平洋战场对日作战。
陆战1师从太平洋上的瓜达尔卡纳尔岛一直打到日本大门口的冲绳,几乎参加了太平洋战场所有背水攻坚的惨烈夺岛战役。
面对战力强悍、火力充沛的疯狂日军,陆战1师从来没有怯战,不但击溃过日军无数次自杀冲锋,并且敢与日军进行血腥的白刃肉搏,甚至有士兵手拿手榴弹直接伸进射击孔炸毁日军碉堡。
凭借出色的战绩,陆战1师在二战中共得到过3次总统嘉奖的殊荣。
步兵7师在太平洋战区和陆战1师经常并肩战斗,并有不俗的战绩。
虽然二战已经结束5年,但这两支部队中仍保留了大量参加过二战的骨干军官和基层士官,这些人的战斗意志非常顽强,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战斗力异常强悍。
两个师的官兵都相信麦克阿瑟的承诺:圣诞节前回家。
由此,中美两支素未谋面的王牌之师,在互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犹如两列在黑夜中疾速狂奔的列车,几天后就将如天崩地裂般地迎头相撞。
所有的参战军人都不会想到即将到来的殊死较量将是何等惨烈。
“熔化”的冰血美化战争,就是对英雄的侮辱。
往年的长津湖地区,在11月到12月间的气温并不低,只有0下3至5摄氏度。
但是在1950年,由于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气温骤降到0下30至40摄氏度!
9兵团很多官兵甚至都没看过雪,对御寒的知识更是知之甚少。
抵达朝鲜后,他们冒着一生中从未遇到过的刺骨严寒,在朝鲜北部盖马高原白雪皑皑的崇山峻岭中,义无反顾地冲向长津湖。
有的战士被冻得神志不清,只能靠本能向前奔跑,很多战士手上的皮肤直接冻在了枪上,手挪开的时候,直接撒下一块皮。
除了没有御寒的衣物,他们携带的食品也极其匮乏,只能靠冻得梆硬的土豆果腹,渴了只能抓把雪塞进嘴里。
因为美国掌握着制空权,所以部队的行进只能昼伏夜出。
在0下30度的白天,10几万战士们在密林中,为了隐蔽,不能生火,只能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保持体温。
在0下40度的夜晚,他们又要冒着滚滚的雪浪,拼命地向目的地狂奔。
行军的第一天,就有700多名战士被冻伤。
还没开战,战士们的体力和意志力就已经处于人类的极限状态。
与此同时,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少将依靠军人的直觉,已经察觉到志愿军的存在,因此他不顾第10军军长的反对,坚持在长津湖以南的交通要地下碣隅里建立了后勤补给基地,并修建了前线机场。
在一个月后,在长津湖地区参战的美国军人都要感谢史密斯这一关键的决定,他们将从这里获得源源不断的弹药物资补给,从而摆脱了被围歼的命运。
而他们的对手志愿军为了达到战役的突然性,已经切断了与后方的无线电联络,成为了一支没有后勤、援军和火力支援的孤军。
同时,史密斯还亲自乘坐飞机进行前出侦查,望着盖马高原上长津湖的冰天雪地,他自言自语“任何人在这里都坚持不了半个小时,成吉思汗都不愿意征服这里”,甚至他一度怀疑自己对志愿军的判断是不是准确。
11月21日,9兵团20军和27军10万余人全部抵达长津湖预设战场进行隐蔽(26军在后方作为战略预备队)。
因为一路狂奔,他们为数不多的重武器全部留在后方,此时埋伏在冰天雪地中的志愿军只有手中有限的弹药和各种步枪,有的步枪甚至比战士的年龄都要大上几十岁,他们的重武器只有随身携带的手榴弹和寥寥几门轻型迫击炮。
而他们将要迎战的美军则拥有100多辆重型坦克、300余门轻重火炮。士兵穿着厚厚的御寒棉服,携带着充足的战地口粮,配备的轻武器则是大量M系列各类机枪、冲锋枪和半自动步枪,还有打不完的枪弹。
此外,美国海军在长津湖东侧海岸部署了7艘航空母舰,500余架舰载战斗轰炸机。美国空军在元山机场部署了2个中队的战斗机、340架运输机及9万多后勤人员,随时准备向前方提供后勤支援。
11月27日夜,绵延50公里的美军行军纵队全部进入了志愿军的伏击圈。
美军士兵突然听到道路两侧的山林中响彻了凄厉的哨声和军号声。
忍冻挨饿、体力透支、经过长途跋涉,又在冰雪中已潜伏数日的志愿军战士一跃而起,像潮水一样冲向了敌军。
但是,有很多志愿军战士被活活冻死在潜伏阵地,再也无法与战友并肩作战。
虽然美军的行军纵队很快被分割成了5段,但陆战1师也显示出百战雄狮应有的老辣。
他们并没有瞬间崩盘,而是迅速将坦克和装甲车围城“堡垒”,然后所有枪炮火力全开,拼命抵抗。
轻重机枪、各种步枪发射出的曳光弹,瞬间交织成了红色的绵密火网,覆盖了阵地周围的所有区域。
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攻守双方很快发现自己的对手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志愿军发现美军的火力比国内战场遇到的国民党军队强大了几十倍,其反应之迅速,反击之犀利、阵型之稳健是前所未见的。
而美军发现志愿军根本不是降级版的国民党军队,士兵的勇武足以超过他们在太平洋战场所遇的疯狂日军。
但与只顾自杀的日军相比,志愿军的战术极为灵活,士兵不是一味地呆板猛冲,在遇到火力阻击时,会在隐蔽和跃进之间不停地变换。
无奈之下,美军在黑夜中不断地发射照明弹,把四周的战场照耀得和白昼一般。
面对忽隐忽现的志愿军身影,美军各种枪械只得一刻不停地泼洒着枪弹,以至于在0下40度的极寒天气中,重机枪枪管都打得通红,导致枪弹卡壳,无法射击。
同时,陆战1师的坦克和火炮也拼命地向远方的志愿军后续部队不断轰击。
而志愿军战士手中唯一能用的重武器,只有手榴弹,因为为数不多的迫击炮的炮筒因为寒冷而收缩,炮弹根本放不进去!
他们不得不冒着美军的枪林弹雨,不顾战友的伤亡,拼死靠近美军的阵地,然后成批地扔出手榴弹。
阵地中的美国士兵也被从天而降的手榴弹暴雨炸得四处躲避,这种打法,他们也从没见过。
同时,美军士兵也会向靠近的志愿军扔出手雷,有的美军士兵反应迅速,还会捡起未爆的手榴弹再扔回去。
面对志愿军的进攻,有幸存的美军回忆道:他们的进攻就像海浪一样,可我们不知道海浪的尽头在哪里。
11月28日白天,美军的飞机开始轰炸,志愿军只能暂停进攻,而美军在陆空火力的支援下开始了反击。他们要拼命地打通被分割开的各个阵地。
在志愿军的阵地被反复炮击和轰炸后,美军以为不可能再有很多活着的人,但当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立刻遭到志愿军战士密集的枪弹和手榴弹的还击。
双方的弹药被迅速消耗,美军的运输机一刻不停地进行空投,而志愿军战士只能拿起美军丢下的武器继续战斗。就这样,仍然把美军的阵地压缩得越来越小。
战斗间隙,一名随军记者采访了一名陆战队士兵,他说唯一的愿望就是“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11月29日上午,美军向其后勤基地所在下碣隅里北面的一处关键高地发起猛攻。经过了敌人8次不要命的冲击后,阵地上只剩下连长杨根思和两名受伤的战士。
杨根思知道阵地无法再守住,把剩下的唯一一挺能用的重机枪交给伤员,让他们带给战友。
对于身经百战的战士,视死如归绝不是一句空话。
面对美军的第9次进攻,杨根思没有留下什么豪言壮语,而是毫不犹豫地怀抱爆破筒冲入敌群,与40余名美军士兵同归于尽。
杨根思与黄继光是朝鲜战场上仅有的两名“特级战斗英雄”。
而在以后的战斗中,以杨根思为榜样的志愿军战士,多达几十人。
11月30日,志愿军终于斩获了第一个重大战果,号称“北极熊团”的美第7师31团被重创围歼,团长和代理团战被相继击毙,团旗成为志愿军的战利品。这是志愿军在朝鲜战场唯一一次全歼美军团级部队的光辉战例。
12月1日,美军第10军指挥部终于知道前进无望,为了摆脱被分割围歼的命运,只得命令长津湖地区的美军全线撤退。
陆战1师接到命令后,开始全力突围。
美军的飞机不断向志愿军的阵地投掷凝固汽油弹。
这种弹药在引爆燃烧后,还会粘在人体上,直到把骨头烧穿为止。
志愿军的阵地上,冻土全被炙烤得成了泥泞,然后又很快冻成冰块,有的志愿军战士就这么被冻在了地上;有的战士受伤了,却只会流很少的血,因为伤口会被瞬间冷却的鲜血马上冻住;很多志愿军战士的手指和脚趾都被活活冻掉。
但是,他们仍然死死地钉在了美军的撤退路线上。
面对志愿军的层层阻击,陆战1师也拿出了在太平洋夺岛时的拼命架势,步枪上了刺刀向志愿军阵地发起了猛攻,而志愿军最不惧怕近战,迎着美军也发起了反冲锋。
双方士兵快速接近,以至于第一次射击后,来不及更换弹夹,就迎头相撞。
刺刀、枪托、工兵铲、手榴弹、拳头、牙齿,双方士兵用一切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展开了残酷的近身肉搏。
有的志愿军战士因为饥寒交迫,体力已经严重透支,面对孔武有力的美国兵时,干脆直接拉响了对方身上的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战场上到处是嘶吼声,金属的撞击声,骨头被劈开的撕裂声和爆炸声。
志愿军战士的体力此时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他们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和心中的荣誉感支撑着自己继续作战。
路程最长的退却离开坚固阵地的美军,其实是志愿军最愿意看到的。
在运动中歼敌也是我军的拿手好戏。
但是这次,志愿军真地是吃了武器装备劣势的大亏。
陆战一师在撤退的途中,不但有坦克,还有美军舰载机的掩护。
而且美军的空地协同能力,与我军的迂回包抄能力一样炉火纯青。
志愿军战士一路疯狂地追击美军,而美军的舰载机在陆战1师空地协调员的引导下,在志愿军追击的前锋和美军的殿后部队之间炸出了一道火墙。
美军飞行员的技术非常高超,投弹距离近到阻挡志愿军的燃烧弹把美军自己的装甲车上的冰雪全都融化。
即使如此,志愿军仍然不顾一切地冲过火海,蜂拥而至。陆战1师中经过瓜岛和冲绳血战的老兵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乃至日后回忆当时的场景时仍然心有余悸:衣衫褴褛的志愿军犹如乞丐一般,几十人居然还在追杀美军的坦克和装甲车。
战到12月4日前后,双方的很多建制都已经打乱,沿着山间道路撤退的美军坦克兵可以看见漫山遍野都是双方的士兵交织在一起,并不断地互相射击,以至于舰载机都无法再提供近距离支援。
而他们的前面,没有反坦克武器的志愿军战士,只能在身上挂满滋滋冒烟的手榴弹,奋不顾身地以血肉之躯把坦克履带炸断。
而后面的战友则趁着坦克炮塔转动的瞬间跳上坦克,把手榴弹塞进炮塔炸毁坦克。
12月4日到6日,志愿军还把美军撤退必经之路上的水门桥炸毁了4次,但美军工兵疯狂地抢修,志愿军战士最后干脆连水门桥的桥墩全都炸毁。
6日,美军直接从日本空运来8套各种1.1吨的钢制车辙桥,又重新架通了水门桥,而负责进攻的志愿军2个连的战士此时已经全部被冻成冰雕,无力再战。
7日上午,陆战1师两个团终于冲过了水门桥,与师部汇合。
12月17日,陆战1师在海军舰载机几乎一寸一寸的掩护下,终于抵达了兴南港区。这时的美军士兵们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有的人披着朝鲜百姓的棉衣,有的人军靴都已经张开了嘴。
而志愿军追击最快的小部队则在兴南港周围的山头上,用捡来的迫击炮仍旧不时地轰击港口内的美军士兵。
美军此时已草木皆兵,不停地呼叫海上的巡洋舰和驱逐舰轰击港口周围的山头。
但真实的情况是,志愿军追击的大部队还远在几十公里之外,战士们经过将近一个月的饥寒交迫和高强度的行军作战后,几乎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他们仍旧依靠美军遗弃的武器和食品顽强地前进,沿途落单的美军士兵,在看见如同骷髅一样的志愿军战士时,就像看到了救星,赶忙投降,要不然他们就会在冰天雪地里冻饿而死。
1950年12月24日,包括陆战1师在内的美第10军残部全部逃离兴南港。
时任美国国务卿的艾奇逊,甚至不无讽刺地说:“这简直就是美国历史上,路程最长的退却”。
至此,历时将近一个月的长津湖战役结束。
志愿军9兵团的指战员在此战中付出了冻伤3万余人,战斗伤亡2万余人的巨大代价。
但9兵团在全面处于劣势,并仓促参战的各种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在北朝鲜的苦寒之中,仅仅凭借高超的军事素养、顽强的意志、悍不畏死的精神,就将美第10军赶下了大海。
同时取得歼灭美军2万余人,收复“38线”以北东部广大地区的巨大胜利。扭转了整个朝鲜战场的敌我态势。
我们永远不要忘记,70年前在朝鲜战场上的那些年轻、甚至稚嫩的面庞。
他们不但赢得了对手的尊重,更为中国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