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子玉

刘邦的胜利表面上看是人才制胜，本质上还是刘邦建立了稳固的根据地，以强大的根据地为支撑打持久战耗死了项羽，而事实又是，刘邦在创业之初就有建立根据地的意识，对于根据地的经营贯穿了刘邦创业的整个周期。当然，根据不同阶段的政治目标，刘邦的根据地也在随时做动态调整。

秦二世元年（前209）九月，刘邦于沛县起兵，很自然，沛县尤其是他的老家丰邑就成为了其大本营，创业初期的刘邦集团打着陈胜张楚政权的旗号，以沛县为中心开始扩大经营。

但很快，打击就突然袭来，二世二年（前208）十二月，为刘邦守卫丰邑的雍齿率众投降了魏国，导致在外拓地的刘邦面临无家可归的尴尬境地。所以，刘邦当即回军攻打丰邑，但却遭遇了失败。正月，刘邦前往留地拜见楚王景驹请兵以攻丰，不果。三月，再次攻丰，又失败。直到四月份加入了项梁的楚政权，从项梁处请得援军才最终打下了丰邑。

此次变故让刘邦深刻地意识到，丰邑已经不能再作为根据地进行经营，因为，自己在丰邑根本就没有人心，虽然他的核心团队许多是出自那里。

所以，在第二次攻丰失败之后刘邦就于二月份移兵攻下了砀郡的砀县以作为新的根据地。史书记载：“收砀兵，得六千人，与故合九千人。”

刘邦在沛县起兵时只有三千人，此时，其团队中砀郡人的比重明显已经大大超过了沛县人。

之所以会选择砀郡作为新的根据地还有一个原因，刘邦老丈人吕公是砀县豪杰，在砀县有相当雄厚的资源，刘邦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在位于砀郡砀县和芒县之间的芒砀山亡匿原因就在这里。

在芒砀山期间，和吕氏家族有渊源的虫达就率领三十七名剑客加入了刘邦团队，同时加入刘邦团队的还有后来在垓下之战中亮相的孔将军（孔聚）和费将军（陈贺）。

可见，刘邦之所以选择砀县是因为其在当地有积累。本质来说，刘邦创业属于刘氏和吕氏合作的模式，当丰邑不能作为根据地时刘邦很自然就将目光移向了砀县。后来，刘邦在东出攻楚时，其大舅哥吕泽也是独立领军先拿下了砀郡。

这也是刘邦在平定了淮南王英布的叛乱之后回到沛县和故老欢聚时只给了沛县世世免除徭税的恩典却不肯给丰同样待遇的核心原因。心里有坎。最后是在沛县父老的请求下刘邦才给了丰同样的待遇。

秦二世二年（前208）九月，楚怀王正式任命刘邦为砀郡长，将砀兵，驻军砀郡砀县。

怀王为什么会任命刘邦为砀郡长就是因为，刘邦事实上已经成为砀郡的代言人，怀王只是以正式任命的形式认可了这个事实而已。本质来说，怀王的楚政权属于股份制，不管是项梁叔侄、英布和蒲将军，还是刘邦，都是以入股的方式加入的，怀王必须认可、承认他们的既有利益。

也就是说，在二世元年（前209）九月至二世二年（前208）九月这一年时间，丰沛是刘邦的根据地，但是并不稳。当二世二年（前208）九月，刘邦在砀地的地位得到怀王认可之后，砀地就成为了刘邦团队新的根据地，刘邦也开始有意识地进行经营。

刘邦被怀王任命为砀郡长 图源/剧照

当然，在刘邦以砀地为根据地之后，砀地的精英也就不断加入刘邦集团，比如，后来成为汉军骑兵的创建者并在西汉建立之后一度做过大将军、丞相的灌婴就是此时加入刘邦团队的。

二世三年（前207）十月，怀王派刘邦西行入关灭秦，但刘邦直到六月份一直都在砀郡及其周围的东郡、薛郡、陈郡、颍川郡和三川郡等地活动，六月的时候刘邦才离开砀郡进行西征并于当月拿下了宛，得秦军南郡兵。八月，攻破武关，进入关中。十月，抵达霸上，秦王子婴投降。

可见，自从怀王派刘邦西征之后刘邦大部分时间都在砀郡一带活动，直到二世三年（前207）六月，刘邦的西征行动才按下了快进键。

刘邦前期进度缓慢一个是秦军的强大，楚军不是秦军的对手，更重要的是，刘邦是在刻意巩固砀地的根据地同时进行扩军。二世三年（前207）十二月，刘邦在砀郡的栗县得到了刚武侯率领的四千人的加入，二月，在陈留又得到了郦商的四千人。

当时，刘邦的军队已经扩张至三万多人：沛县兵三千人、砀郡兵一万多、楚军一万多，还有别的地方零散加入的部队。

由此我们也可以作出这样的推测：刘邦事实上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不能顺利灭秦成为合法的关中王，那么他还可以退而求其次继续做楚政权内部的砀郡长，依然是一方诸侯。

这就是刘邦在西征之后长期逗留砀郡一带的核心原因。不得不承认，刘邦政治的老辣在创业初期就已经表现了出来。

等到刘邦打进关中接受了秦王子婴的投降后，其军队已经扩展到了十万人的规模，而此时，关中的军事力量成为主要组成部分。这也是刘邦为什么不杀子婴的核心原因，因为他需要以子婴为代表的旧势力协助他消化关中。

但项羽和诸侯将军入关之后却打破了这一切。汉元年（前206）二月，项羽以盟主的身份对当时的贵族王政进行了否定，以军功为标准对天下进行了重新的划分，刘邦被封为汉王，且在就国汉中的时候只允许他最初的那三万人跟随。

也就是说，刘邦在就国汉中的时候其核心团队还是最早的丰沛故人。

不可否认，在就国汉中的过程中确实是刘邦的低谷期，因为，其团队当时不断发生逃亡事件，刘邦根本无可奈何。

但此时的刘邦又是幸运的，因为，他有怀王之约的加持是合法的关中王且在关中积累了一定的人心，再加上他发现了韩信这位不世之才并拜其为大将军，给汉军的破局带来了希望。

基于此，刘邦就作出了由楚制改秦制并在汉中进行改革的决定：以韩信为大将军，重申军法，整顿军队；以萧何为丞相，制定律令，整理户籍。

汉中改制其军政两个领域都是以秦制为模板对汉政权进行改革。所谓的汉承秦制，起点就在这里。

当然，汉承秦制最大的意义在于，刘邦已经将旧秦地作为了其新的根据地。

当年八月，汉军就反攻关中灭掉了关中的塞、翟二国，次年（前205）六月，攻克废丘，灭掉了章邯的雍国，彻底占领了关中。在围攻废丘的过程中，刘邦还于当年十月灭掉了申阳的河南国，设置了河南郡，三月份又灭掉了殷国，设置了河内郡，作为关中根据地的缓冲地带。刘邦在遭遇了彭城大败后为什么还能在荥阳一线稳住阵脚和楚军拉锯，原因就在这里。

由于汉军早就在汉中期间建立了成熟的兵役制度，所以，刘邦在还定三秦之后就继续征兵，同时整合旧秦军资源扩大军队，其中，李必、杨喜、吕马童、王竞、杨武、王翳、王虞人、吕腾等旧秦军将士就是此时加入汉军的。

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汉军中秦人才是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整个楚汉战争是秦人撑起了整段战争周期，因为，刘邦每次被项羽打成孤家寡人之后都是萧何及时在关中征发兵源然后第一时间给刘邦送去。史书记载：“常兴关中卒，辄补缺。”

汉高的江山是当年的秦军将士给其打下的。

楚汉战争的主力是旧秦军 图源/剧照

在还定三秦之后刘邦集团就将关中作为其根据地精细化经营，在萧何的打理下，关中经济迅速得以恢复，成为刘邦稳固的大本营。刘邦为什么能打败项羽，不仅是因为关中的经济、地理优势，更重要的原因是，刘邦关中的根据地比项羽西楚的根据地要稳，且在楚汉相争中完全没有经受战争的波及。

由此可见，从汉元年（前206）四月，刘邦在汉中进行改制开始，关中就成为了刘邦新的根据地，一直到汉五年（前202）二月刘邦于定陶登基称帝，建立了大汉帝国。

为什么刘邦后来会听从娄敬的建议放弃洛阳在关中定都，原因就是，关中不仅具备娄敬口中的地理、经济优势，更重要的是，关中是刘邦稳固的大本营，他还需要以关中的力量对抗关东势力庞大的异姓诸侯王群体。

但在这里我们又不得不强调一个事实，刘邦后来虽然以关中为根据地，且秦人成为了汉军的重要组成力量，但不管是之前的汉王国还是后来的汉帝国，其核心人员都是刘邦当年的丰沛故老和砀泗旧人。

据统计，高帝在位期间曾任三公九卿的总共有27人，有确切籍贯的有17人，其中沛县籍的有8人，分别为太尉卢绾、周勃，丞相萧何，御史大夫周苛、周昌，太仆夏侯婴，中尉曹参，典客薛欧，占比高达47％；惠帝吕后时期三公九卿的数量为24人，有确切籍贯的16人，其中沛县籍的有10人，分别为太尉周勃，丞相萧何、曹参、王陵，御史大夫任敖、曹窋，太仆夏侯婴，卫尉刘泽、卫无择，郎中令冯无泽，占比高达67％。

可见，在刘邦集团中，丰沛故人和砀泗旧人才是其统治核心，地位最高，待遇最厚，而秦人只能分享中层资源。但这对于乱世中的老秦人来说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毕竟，刘邦集团是从楚地走来的，其最早的根据地已经决定了汉帝国的人事组织。

总结起来就是，在以砀地为根据地期间，刘邦集团的核心力量已经确定，在以关中为根据地期间，刘邦集团进一步扩张，老秦人成为汉军核心力量丰沛故人和砀泗旧人之下的主要力量。

两个根据地都助力刘邦完成了原始积累。

由此我们可以认为，刘邦的成功是建立在创业之初就有建立根据地的意识的基础之上的，其之所以能够战胜项羽就是因为其根据地的强大、稳固。

汉高帝刘邦是绝对的政治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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