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攻略系统,也没有重生。
我死在十八岁生日这一天。
被肝癌活活折磨致死。
而十七岁的妹妹江如卿站在领奖台上。
手里捧着奖杯。
台下的爸爸笑容宠溺。
我自嘲地笑。
一举将爸爸告上了审判庭。
可我不明白。
为什么,
爸爸你后来会哭得那么伤心呢?
你明明,
就不爱我啊。
1
我想,我爸爸这辈子最恨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我逝去多年的母亲祝挽。
一个是我,江声声。
我的妈妈祝挽有着一段并不幸福的婚姻。
年少时的她对我爸爸江时凛一见钟情。
但我的爸爸早已心有所属。
可一切就是那么凑巧。
他喝醉之后误把妈妈当作了他爱的那位阿姨。
一夜之后,妈妈肚子里有了我。
迫于家族的压力。
爸爸不得不娶了妈妈。
他并不是一位负责的好丈夫。
对怀孕的妈妈漠不关心。
对尚在襁褓之中的我也是。
他总是说,
我长得像极了妈妈。
因此他看到我就厌恶。
那时候年纪还小。
我并不懂爸爸为何会这么讨厌我。
更不懂为何会这么厌恶我的妈妈。
明明,
妈妈已经死了啊。
直到我活活疼死的那个夜晚。
我终于明白,
爸爸根本就不会爱我。
可为什么,
爸爸你后来会哭得那么伤心呢?
2
爸爸正配合着妹妹江如卿在媒体镜头前合影。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十八年以来,
爸爸从来没有对着我这么开心地笑过。
在我面前,
他甚至都很少有过笑脸。
审判官突然出现。
通知他出席亲情审判庭。
他眉头紧蹙。
下意识地觉得是我又在搞鬼。
“江声声又犯什么事了?”
审判官一言不发。
只冷着脸把他带到了审判现场。
审判正式开始。
审判官的声音掷地有声。
“今天凌晨十二点,江声声死于家中。”
“被审判者,江时凛,现在正式开始对你的审判。”
一听是我的名字,
爸爸脸上立刻浮现出厌恶的神色。
“江声声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跟她一起撒谎?”
“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今天就说自己死了?”
“倒是随了祝挽那个女人,都是撒谎精。”
我站在角落里。
平静地扯出一抹笑。
已经是灵魂的我再也感受不到心痛。
审判官脸上显露出怒色。
当即开始播放我的生前记忆。
从我失去妈妈的那一天开始。
3
我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
妈妈的孕反很严重,
常常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可爸爸对妈妈不闻不问。
他经常会不在家。
爸爸妈妈就像是,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爸爸不关心怀孕难受的妈妈。
也不关心妈妈肚子里孕育的鲜活的生命。
等到我出生。
爸爸依旧对我们漠不关心。
听家里的保姆说,
爸爸在外面有一个心爱的漂亮阿姨。
他每天不在家,
是因为要去陪那个阿姨。
可是爸爸,
我和妈妈也需要你的陪伴啊。
妈妈患上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
妈妈每天除了抱抱我。
就是把自己关在沉闷压抑的房间里。
看着外面的日光陷入沉默。
了无生气。
在我一岁生日的那一天,
妈妈再也坚持不住了。
那天晚上家里冷冷清清的。
爸爸又出门了。
妈妈温柔地把我放在床上。
亲了亲我的脸颊。
一步,两步…
我眼睁睁看着妈妈走到窗边,
一跃而下,
随后消失在我眼前。
家里的大人告诉我,
妈妈跳楼自杀了。
我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
那天晚上我哭哑了嗓子。
几乎快要哭到晕厥。
甚至一连几天高烧不断。
爸爸却没有一点点伤心。
他只是回家看了一眼,
把我丢给了保姆,
还让保姆把别墅外面的地板卫生收拾干净。
甚至是妈妈的葬礼他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因为高烧不断,
保姆也没有悉心照顾生病的我。
我丧失了右耳的听力。
在我一岁生日这一晚,
我失去了右耳听力,
也失去了妈妈。
4
失去母亲之后,
我在家里的处境更加艰难。
爸爸不重视我,
连带着家里的佣人也不把我放在心上。
我越发渴求爸爸的爱。
爸爸终于有一天回家了。
跟他一起回家的,
还有一位漂亮阿姨。
爸爸难得地笑着对我说,
这是我的新妈妈,
我还即将拥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那时候我还不懂。
我为什么会有一个新妈妈。
我只记得,
我的妈妈在我一岁生日那一天永远离开我了。
不到六个月的时间,
妹妹就出生了。
爸爸给她取名叫做“江如卿”。
妹妹小小的一只,
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调。
妹妹每天都会被爸爸抱在怀里逗玩好一会儿。
我则是会被家里的保姆抱得离他们远远的。
我想摸摸妹妹的小脸蛋,
但每次都会被爸爸连名带姓地大声斥责,
“江声声!离卿卿远一点!”
再大一点,
江如卿开始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在家里出入,
裙子的样式每天都不会重样。
她永远都会有最新款的玩具和芭比娃娃。
而我身上穿着的还是妈妈离开我之前提前为我准备的小衣服。
有些不太合身。
但家里没有人发现。
<声声日记>
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爸爸,
要是妈妈还在,
声声也会有合身的漂亮衣服吧?
5
审判庭上的爸爸看完了这个记忆片段,
脸上的厌恶神色不改。
“年纪这么小,就学会攀比了?”
“祝挽生出来的女儿果然跟她一模一样!”
审判官朝我的方向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抬起眼眸,
沉默地看着审判台上的男人。
记忆继续播放。
时间来到了我五岁的时候。
我跟江如卿此时都已经在幼儿园里上学了。
江如卿每天脸上都挂着明媚的笑容,
格外招幼儿园老师和小朋友的喜欢。
我不一样。
我始终保持沉默。
就像在家里那样,
是一个边缘化的存在。
江如卿每次都会带着一朵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回到家。
然后兴致冲冲地把小红花举到爸爸面前,
“爸爸,你看!卿卿今天在幼儿园表现得很好哦!”
爸爸会很高兴地抱起她转圈,
再奖励她一块小蛋糕。
我也希望能得到爸爸的一点关爱。
于是我从书包里拿出了在幼儿园获得的奖状,
鼓足勇气走上前扯住爸爸的衣角,
向他讨要一块小蛋糕。
可是爸爸连一眼都不愿意施舍给我。
他看也没看,
就把奖状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又出现了,
厌恶的脸色。
“果然是祝挽生出来的!跟她一样爱争!”
家里的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想,
此时此刻的自己一定很像电视上出现的,
在马戏团杂耍的猴子,
难堪又滑稽。
我低垂着头,
看着垃圾桶里皱巴巴的奖状,
眼泪夺眶而出。
这一刻,
我开始后知后觉地察觉到,
我的爸爸,
好像是真的不爱我。
<声声日记>
今天的心情也不好。
爸爸把我的奖状丢掉了,
我也没有吃到爸爸的小蛋糕。
妈妈,
爸爸好像是真的不爱声声。
6
看完这段记忆,
审判台上的爸爸开始陷入沉默。
他抓了抓头,
似乎是在搜寻自己的大脑里到底有没有这段记忆。
他太不在乎我了,
所以也不会在意任何与我有关的事。
审判官冷着脸,继续播放记忆。
一晃多年。
我就这么沉默地一个人活到了高中的时候。
有时候,
我还是会卑劣地想:
如果我再优秀一点,
爸爸是不是会多在意我一点?
于是我开始拼了命地学习,
不分昼夜。
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多次在学校取得了奖学金和荣誉证书。
学校刚好要开一场表彰大会,
特地邀请我的父亲江时凛来学校。
爸爸却在接到校长电话的一瞬间,
下意识地认为我又在学校闯祸了。
校长尴尬地替我解释了一通。
我想着,
没关系的,
只要爸爸肯来。
我满心欢喜与期待。
一早就在校门口等待着,
希望能第一时间看见爸爸。
太阳升起一寸又一寸,
身边的人路过一波又一波。
我终于等到了爸爸的车。
我重新扬起笑脸,
冲到车前,
看到的却是姗姗来迟的司机叔叔。
他说爸爸有事来不了了,爸爸让他代替自己出席表彰大会。
我打开手机想给爸爸打一个电话,
碰巧跳出来一条新闻,
上面写着:
“江氏集团总裁今日亲自陪爱女参加钢琴比赛”。
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我险些窒息。
因为这件事,
全校人都知道了爸爸对我的冷漠。
我开始被一些人嘲笑。
他们说,
我读书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个没有爹娘疼爱的孩子。
甚至有更过分的人开始欺负我。
我的身上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伤。
我犹豫再三,
还是决定告诉爸爸。
我卑微地想,
就算再不在意我,
应该也不会对我的困境视若无睹,
让我任人欺负吧?
结果,爸爸刚听完我说的话就开始生气了。
他认为我是故意弄伤自己来博取他的同情和关注。
他说我又是随了我妈妈,
说我就是嫉妒他的宝贝女儿卿卿。
明明我的右耳听不见,
却还是觉得爸爸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扎进了心里。
那一天,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哭了一整夜。
<声声日记>
今天很难过。
爸爸的确不爱我。
也不爱妈妈。
7
江时凛彻底怔在原地。
他像是才想起来我之前跟他说过的自己在学校被欺负的事。
他看向审判官,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
却还是闭上了嘴。
记忆继续。
十七岁的我终于明白了。
我的爸爸并不爱我。
我也不再奢求父亲的爱。
我开始一个人默默在家里生活。
一个人早出晚归,
奔波在家和学校的两点一线。
没有朋友,也没有关心我的人。
可偏偏天不遂人意。
我开始时常出现腹痛的状况。
人也逐渐消瘦起来。
起初我以为只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
便也没放在心上。
又一次的剧烈腹痛之后,
我终于放下手上的试卷去了医院。
看着手里的诊断书,
我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随后崩溃大哭。
肝癌!
我得了肝癌!
医生说如果再不住院治疗,
我恐怕时日无多。
我自己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爸爸求助。
很可笑。
爸爸甚至连我的诊断报告书都没翻看一眼,
就把它丢到了地上。
一如从前的那张被丢在垃圾桶里的奖状。
他脸上满是怨色:
“江声声!你之前撒谎被同学欺负还不够,现在又要说自己要死了是吗!”
“你就是个撒谎精!”
“你跟你那死去的妈一模一样!”
我想替自己辩驳几句,
也想为已经逝去的妈妈说几句。
可江如卿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说她的手指被划伤了。
然后我就看到,
这个说我满口谎言的男人径直冲出了家门。
连外套都没顾上穿。
我看着地上那张诊断书,
目光被刺痛,
直教人掉眼泪。
<声声日记>
爸爸还是觉得我在撒谎。
就这样吧。
妈妈,
声声好累,
好想你。
8
审判台上的江时凛手指微微颤抖。
他再次看向审判官,颤着声音问:
“你们是骗人的对不对!江声声好好的,怎么可能得癌症!
“江声声明明就是个撒谎精!”
像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他喃喃道:
“对,就是这样!你们都在帮着那个撒谎精撒谎!”
我目光冰冷,
不会再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产生任何反应。
记忆继续。
江如卿又一次在钢琴比赛上拿了奖。
爸爸高兴得合不拢嘴,
逢人便介绍自己有一个优秀的女儿。
他甚至今天晚上准备亲自下厨做一手好菜,
为自己的女儿获奖庆祝。
我的病情已然越来越严重。
整个人如同朽木般毫无生气。
看见我面色蜡黄、病怏怏的样子,
爸爸眉眼间满是嫌弃和厌恶。
看着满桌爸爸亲手做的菜,
我心里不免还是会酸涩,
只能默默垂下头。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我倒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因为患了肝癌,
我根本闻不得一点荤腥味。
看着眼前的红枣炖鸡汤,
我没忍住,
捂着嘴就跑去了厕所呕吐。
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吐出来。
我太难受了。
脑袋里发出嗡嗡的声响。
爸爸彻底动怒了。
“江声声!你装成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是想给谁看!”
“你一天到晚除了给我添乱,你还能干什么!”
“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啊!”
我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奇怪,
我明明右耳听不见,
爸爸那天说的每一个字却都被我听得清清楚楚,
铭记在心。
终于,
如他所愿,
我孤身一人死在了冷冰冰的房间。
在我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
不合常理,正常来说大女儿死了,只会流点鳄鱼的眼泪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