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好人。

也从来没想过要做一个好人。

整日里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画着夸张的烟熏妆，穿着奇装异服，穿梭在各个大街小巷。

我的生活单调得没有任何颜色。

除了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混吃等死之外，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那个伤痕累累，饥寒交迫的小破孩儿。

就因为给了她口吃的，那小孩儿竟然对我感恩戴德，还差点丟了性命。

「呵！谁要做好人？」

1

记得那是很平常的一天。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特别早，下午四五点钟，天就已经黑透了。

从超市里购物出来，我一手掐着烟，一手拎着透明的塑料袋。

虽然还没有下雪，可是天气却格外阴冷。

尽管我穿了一件棉衣，可是那冷风还是不停地往我身上钻。

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一些，我加快脚步。

我租的公寓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老旧小区。

就在我走到公寓楼下，低头找钥匙的时候，发现路边墙角那里有一团模糊的黑影。

似乎是因为听到声音，那黑影动了一下。

我这才看出那是个小孩子。

「又是她。」

她大概有五六岁的样子。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吃不饱还是怎样，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着像个瘦不拉几的豆芽菜。

这么冷的天，脚上却只穿了双拖鞋。

身上只穿了件明显短了一截的单衣，手肘和脚踝都露在外面。

裸露的皮肤上青紫交错的伤痕清晰可见。

我之前见过她。

我是一个月之前搬过来的。

自从我搬到这里，隔三岔五就能看到她一个人蹲在那里。

听说她是被收养的。

开始的时候养父母对她挺好.

直到他们有了自己的儿子，渐渐地开始对她不好了。

养父外出打工，经常不在家。

本来已经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龄，却要留在家里帮养母洗衣做饭，一起照顾弟弟。

遇到养母心情不好或者打牌输了钱，免不了会发泄在她的身上。

世上可怜的人多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

于是我收回视线，继续在包里翻找钥匙。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见鬼！」

我烦躁地低咒一声，使劲儿地踹了一脚单元门。

也许是被我的举动吓到了，那个孩子有些不安地动了两下。

鬼使神差的我走到那小孩儿面前，冷着脸说道：「喂！小孩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可能是我的打扮太过独立特行，也许是我的语气太过生硬，更或者是我的脸太臭，那小破孩儿看我的眼神里带着警惕和防备。

随后她移开了视线。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她正用渴望的眼神盯着我手拎着的那个透明塑料袋。

呃，更确切地说是盯着装在塑料袋里的面包。

「想吃？」我的语气依然生硬。

她嘴巴蠕动了几下，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给！」我拿出面包递给她。

她似乎有些顾虑，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

「算了！」既然这小破孩儿不识好歹，我作势将面包放回袋子。

似乎知道了我的意图，那小破孩儿突然一把就将面包从我手上夺了过去。

似乎是饿得狠了，她飞快地撕开包装，狼吞虎咽地把面包一股脑地往嘴里塞。

「吃完就赶紧回家！」

丢下这句，我便转身离开。

2

没想到，两天后，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个地点，我再次见到了那个小破孩儿。

她似乎是没处可去，每次离开家只能躲在那里。

她穿着的还是上次那件明显短了的衣服。

这次她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脚趾蜷缩，双臂抱胸，整个人快要缩成一团。

我停在她面前，她却像是毫无所觉，一直低着头。

我想一走了之，可是腿却像生了根。

「哎。」

心里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我脱下自己的外套。

脱下外套的那一瞬间，寒风立马就吹透了我的身体，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妈的，真冷。」

我有点后悔脱下衣服了。

我动作粗鲁地将外套丢到小破孩儿的身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我的体温，突如其来的温暖，那小破孩儿有些意外地抬头看我。

「起来！跟上！」

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硬。

不管她的反应，我向不远处的一家小吃店走去。

身后很快有凌乱的脚步声跟来，我没有回头，嘴角微微勾起。

真的太冷了，我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店里的人不多，看到我和小破孩儿一前一后地进来，老板娘习惯性地热情招呼道：「快里面坐，两位要吃点什么？」

等我和小破孩儿走得近了，老板娘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吃点什么？」老板娘一边问着，一边拿起遥控器，将空调往上调高两度。

「老板娘，来两碗热汤面。」

「好嘞！」

两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面被端上来，香气四溢。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这次面上的肉似乎比每次都多，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老板娘。

老板娘似乎没察觉哪里不对，回到吧台，假装地忙碌起来。

我喝了一口热汤，终于感觉到暖和一些。

抬头时，这才发现，对面的小破孩儿一直没动。

只见她双眼冒光，盯着碗里的面使劲儿吞咽着口水，看这样子，似乎饿了不止一顿。

「喏！」我将筷子递给她。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的脸就一直埋在碗里没再抬起过，一口接一口，暴风般不停地吸食着碗里的面条。

很快，也就几分钟，碗里连汤带面都被吃得精光。

小破孩儿用手背抹了下嘴。

她应该是没有吃饱，眼睛又瞥向了我面前的那碗面。

我刚刚只喝了两口汤，碗里的面还没动过。

将面碗推到小破孩儿面前：「吃吧。」

「那你呢？」她和我说自打认识之后的第一句话。

「我不饿。」

听到我的回答，她才端起我的那碗面，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暴风式吸食。

小破孩儿嘴角沾着一粒葱花，我伸手想帮她擦掉。

结果她下意识地做出了抱头躲避的姿势。

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的动作僵住，手停在半空中。

从桌子上抽了一张餐巾纸，我面无表情地递给小破孩儿，指着她的嘴角：

「葱花。」

小破孩儿这时似乎也明白了刚刚我是想帮她擦嘴，对于自己的反应过度，她有些歉意地看着我。

随着她的动作我看到了她胳膊上的伤痕。

我不由皱眉：「他们经常打你？」

「妈妈和爸爸是爱我的，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惹他们生气了。」小破孩儿条件反射样说道。

忽然，眼前的小破孩儿与我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合。

记忆中也有那么个小女孩儿经常被父母骂，被父母打。

每次被打，小女孩都会想爸爸妈妈其实是爱我的，一定是自己做得不好才惹爸爸妈妈生气了......

3

从小吃店出来，我送小破孩儿回家。

路上，小破孩儿走得很慢，沉闷得一句话都不说，我能感觉到她对那个家的恐惧。

出来开门的是小破孩儿那个长得慈眉善目的养母。

她一边用力地将小破孩儿推进屋子，一边和蔼地笑着和我道谢，

「真是太感谢了，谢谢你送我女儿回家。」

房门关上之前，我看到小破孩儿不舍地回头看向我。

我假装没有看到，转身离开。

我也就刚刚走出几步远的距离，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养母的怒骂声：

「你个赔钱货，打你两下就敢跑？让你跑？我让你跑，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的抽打声和小破孩儿偶尔发出的闷哼声。

「胆肥了啊？还敢把外人往家里领？怎么，以为找个外人撑腰我就怕了，看我今天不抽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