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是描写宏大场面的历史小说，其中的人物主要是驰骋沙场的武将、运筹帷幄的谋士和志在天下的霸主，不同于讲述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的《红楼梦》，所以很少有那些吟风弄月、伤春悲秋、填词作赋的角色和场面。今天我们就盘点一下《三国演义》中那些作过诗歌的少数派。

董卓进京，倒行逆施，不顾一众大臣的反对，废掉少帝刘辩，立陈留王刘协为帝，即汉灵帝。刘辩与其妃、母亲何太后被关进永安宫，不仅失去了权力，也失去了自由，甚至连温饱都得不到保证，真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有一天，他看见一双燕子在院子里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有感而发，作诗一首：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

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

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

这首诗既表达了作者处境的悲凉，也发泄了他心中的怨气，然而这首诗也给他带了杀身之祸。监视少帝的人把诗呈给董卓后，董卓立刻派李儒带着毒酒和白绫逼死了少帝母子。召董卓进京的是何进，最后杀死何进所倚仗的何太后和少帝的却是董卓，真是引狼入室。

少帝临死前又悲歌一曲。

天地易兮日月翻，

弃万乘兮退守藩。

为臣逼兮命不久，

大势去兮空泪潸！

唐妃随少帝刘辩一同被囚禁，又和他一同被害死，死前也作歌一首。唐妃与少帝虽然做不到从容赴死，但一唱一和，倒也称得上是琴瑟和鸣的一对好夫妻。

皇天将崩兮后土颓，

身为帝姬兮恨不随。

生死异路兮从此毕，

奈何茕速兮心中悲！

蔡瑁虽然是小丑一样的人物，却也有些才华。他不仅操练水军很在行，而且还会作诗。他担任曹军水军都督时，令周瑜十分紧张；他作了一首诗差点要了刘备的命。

刘备寄居荆州时，刘表对他还算不错，蔡夫人却视其为眼中钉，总想找机会弄死他，具体的操刀者是她弟弟蔡瑁。蔡瑁手握兵权，胆大包天，准备来个干脆利落，直接在荆州招待所干掉刘备，幸亏伊籍报信，刘备连夜逃走，让蔡瑁扑了个空。蔡瑁恼羞成怒，在馆驿墙壁上提了一首反诗想嫁祸给刘备，还好刘表虽然没什么雄心壮志，倒也不是糊涂蛋，轻而易举就识破了蔡瑁的诡计。

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川。

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

徐庶到新野投奔刘备，却拉不下脸自报家门，为了引起刘备的注意，他当街放歌：

天地反覆兮火欲殂，

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

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

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

歌中的“明主”暗指了刘备，“贤”自然是说他自己了，既抬高了刘备，也没让自己掉价，徐庶绝对是个高手。

诸葛亮在小说里，作过两首诗，一首大家比较熟悉，是他当着刘备的面装睡醒来后，伸了个懒腰，自己吟诵的：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另一首诗的格局很大，立意很高，充分体现了孔明超然的境界，但却是由刘备在卧龙岗村边遇到的农夫口中唱出，感觉多少有点给孔明搞宣传，打广告的嫌疑。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

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

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

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

石广元是诸葛亮的密友之一，在三顾茅庐的桥段里，属于友情客串的嘉宾。刘备二访诸葛亮时，碰见他与孟公威正在一家村店中对酒放歌，诗歌的内容打动了刘备，让他误以为两人之中必有卧龙。

诗歌中讲述了两位古人的故事，一位是辅佐文王的姜子牙，另一位是辅佐刘邦，凭三寸不烂之舌说降齐王的郦食其。诗歌的最后一句发出感叹：贤士若遇不到明主，也难展英雄之志！有可能也是暗指孔明。

壮士功名尚未成，

呜呼久不遇阳春。

君不见东海老叟辞荆蓁，

后车遂与文王亲。

八百诸侯不期会，

白鱼入舟涉孟津。

牧野一战血流杵，

鹰扬伟烈冠武臣。

又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

长揖芒砀隆准公。

高谈王霸惊人耳，

辍洗延坐钦英风。

东下齐城七十二，

天下无人能继踪。

两人非际圣天子，

至今谁复识英雄？

7.孟公威

孟公威与石广元一唱一和。石广元吊古，孟公威感今，虽然对时局不满，为百姓担忧，但也觉得回天无力，只能“空拍手”、喝闷酒，独善其身。

吾皇提剑清寰海，

创业垂基四百载。

桓灵季业火德衰，

奸臣贼子调鼎鼐。

青蛇飞下御座傍，

又见妖虹降玉堂。

群盗四方如蚁聚，

奸雄百辈皆鹰扬。

吾侪长啸空拍手，

闷来村店饮村酒。

独善其身尽日安，

何须千古名不朽！

8.诸葛均

有其兄必有其弟，诸葛亮自比卧龙，诸葛均自比凤凰，不遇明主，宁愿“伏处于一方”，安享躬耕之乐，以待天时。诗以言志，诸葛均的抱负和志向当不输于孔明，但孔明出山后随着刘备到处征战时，诸葛均却隐居起来，担负起了保护家人的责任。

凤凰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

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

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

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9.黄承彦

黄承彦是诸葛亮的老丈人，他吟诵的这首极富想象力的咏雪又咏梅的诗，其实是诸葛亮所作的《梁父吟》中的一首。

一夜北风寒，万里彤雪厚。

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

仰面观太虚，疑是玉龙斗。

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

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10.曹操

赤壁大战前夕，曹操所作的《短歌行》已被收入现在的中学课本，为人们所熟知。但《三国演义》里因为这首诗而引发的血案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曹操志得意满，横槊赋诗时，扬州刺史刘馥当众指出“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一句有些不吉利，惹得曹操大怒，将其一槊刺死。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皎皎如月，何时可辍？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11.曹植

提起曹植作诗，大家一定会想起那首写豆子的七步诗，其实七步诗是下面这一首。

两肉齐道行，头上带凹骨。

相遇由山下，歘起相搪突。

二敌不俱刚，一肉卧土窟。

非是力不如，盛气不泄毕。

曹丕最初是以墙上的一幅画为题，限定曹植七步成诗，画的内容是：两头牛相斗于墙下，一头牛坠井而亡。但不允许诗中有“二牛斗墙下，一牛坠井死”的字样。条件不可谓不苛刻，但是没难住曹植。于是曹丕出尔反尔，提高要求，另出一题。他让曹植以兄弟为题，但诗句中不能有“兄弟”，必须应声而作，否则休想活命。

曹植不假思索，出口成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丕听后，不由得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