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田小荷也不知到了何时,才沉沉睡去。
田知秋什么时候走的,她也没有印象。
许是太累了,田小荷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人一清醒,烦心事就像是到点打卡一般,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田小荷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
没有消息。
她隐隐有些失望。两个人还没分手,宋诗洋不在乎的态度,让她感到不爽。
以前宋诗洋没事,就会和田小荷分享生活。从来没这么久一个消息都没有,更何况在这么敏感的时期。
田小荷叹气,就在她要放下手机的时候,一封邮件进来。
田小荷随手点开,只看了一眼,开心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是婚纱店的面试通知。
“方便可以来店里,当面聊聊。”
田小荷立马起床,钻进卫生间洗漱,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成为婚纱设计师,是田小荷的梦想。为此,她考了服装设计师资格证,还潜心钻研婚纱设计。
婚纱设计手稿,她画了几千份,投出去一些都石沉大海。
偶尔有几个回复的,也是几个冷冰冰的字,“不符合风格设定”,“立意过于大胆,不符合主流审美”。
前几天,田小荷又画好一个投了一家。原本她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收到回信。
02
片刻后,田小荷收拾妥当,噔噔噔下楼。她发现母亲林双华正站在阳台,望着远方出神。
田小荷心头一紧,不由得又想起昨天赵美凤的话。
她环视一周,没有见到田文斌。
她走到林双华面前,把手轻轻搭在她肩头,担心道:“妈,你还好吗?”
林双华身体颤了一下,看到田小荷,她眼中重新蓄满笑意:“我没事,醒了就吃饭吧,我给你留了包子。”
“我爸呢?”
“你爸…你爸去公司了,帮你弟弟处理一些公司的事。”
田小荷看着林双华,总觉得她心事重重的。但林双华不说,她也不想问,免得母亲为难。
田小荷拿了一个包子,“妈,我有个面试,先出去一趟。”
林双华面露喜色,送她出了门。
要去的这家公司,名字小众,应该不是大公司。可有总比没有好,说不定这就是她新的起点呢!
路上,手机响了一声,田小荷等红灯时看了一眼,是宋诗洋。
“你爸约了我妈见面,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田小荷的好心情瞬间熄灭,林双华刚才对她撒了谎。
田文斌虽和宋卫国交好,却不怎么和赵美凤打交道,他不喜欢那个无利不起早的女人。
那他们见面聊什么呢?林双华刚才,是因为这件事心事重重吗?
田小荷赶忙给田文斌拨电话,被他挂断。
她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上,无端生出一股恼怒。
03
宋诗洋从昨晚回去开始,就像是下意识躲着自己。
说好的今天来找她,一直到晌午,也没见他半个影子。爽约也就算了,也不至于连个微信都没时间发。
她期盼宋诗洋能主动找她,替他自己分辨几句。
说自己是被亲妈胁迫,赵美凤道德绑架他,他逼不得已,才稍稍让步。
只要他愿意解释,她就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昨晚在气头上,田小荷杠了宋诗洋几句。气消了回头想,骤然放下这段感情,她也有些不舍得。
从她懂事起,宋诗洋就在她身边转,给她讲故事,陪她玩。
后来,田小荷对男女情事慢慢理解,同宋诗洋的关系也是水到渠成。
两小无猜的少男少女,从小许订终生的娃娃亲,父辈私交甚笃,明明是一手好牌。
朋友亲人都看好他们,田小荷也认定她和宋诗洋是天造地设。
这样的感情,怎么能说放就放呢?
可一晚上加一整个上午过去了, 宋诗洋就像消失了一样。
眼下他冷不丁冒出来,却只有一句话,像是跟她阐述一个事件。
没有称呼,不带情绪,没有指示,宋诗洋希望她怎么做呢?
打电话去问田文斌在哪里,偷听父辈的隐私?
还是劝田文斌不要赴约,直接说服自己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妥协算了。
他们母子两个捅出的窟窿,是打算让她来擦屁股吗?
一声催促的喇叭声响起,田小荷恍过神,才发现绿灯亮了。
她慌忙踩了油门,开过路口,把车靠路边停下,靠着方向盘平复心情。
田小荷想了想,逃避不是办法,她重新拿回手机,打算给宋诗洋回个信息。
输入的字,打了删,删了打,五分钟过去了,一句话愣是写不完。
她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又不想踩了宋诗洋的脸面。
宋诗洋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给她出难题啊?
田小荷索性关了手机。
“暂时当个逃兵吧。”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田小荷往婚纱店赶去。
04
田小荷并不知道,她打进电话的时候,田文斌已按照约定,提前到了老和茶馆。
老和茶馆位于远离市区的一个小院里,二进院落,完美地隔离了一众喧嚣。
入内是一条石子小径,夹道种满随风摇曳的翠竹。
田文斌找了一个视野开阔处坐下,他是常客,老和按照老样子给他准备了茶水。
此处偏僻,鲜有人来,是个分享隐秘的好地方。
田文斌给赵美凤发了定位,安静地賞竹品茗。
他面上云淡风轻,内心波涛汹涌。他很久没经历这种忐忑了,所以田小荷打进电话,他直接挂掉了。
他压根没心情接,也怕女儿问他在哪里。
很久,赵玉凤才满嘴抱怨着进来:“你找了个什么破地方,这么难找,光打车花了我两百多,又不能报销!”
赵美凤在田文斌对面重重坐下,把手提包啪的一声丢在桌面上,随手端起面前的一杯茶水,咕咚一声牛饮而下。
田文斌看着她近在咫尺、浓妆艳抹的脸,和眼前云淡风轻的小院格格不入。
就像是一幅精美的山水画扇面上,蹭了一坨饱和度过高的水彩颜料。
田文斌不自觉皱了皱眉,难掩嫌恶。
赵美凤觉察到田文斌的不悦,收起刚才的牢骚,在脸上挤出笑容。
赵玉凤还不想彻底撕破脸。
这也不能怪她,这个地方太难找,出租司机开着导航,还七拐八拐走错了好几次。
虽然昨晚闹得不愉快,但是她还是想走以和为贵的路线。如果田文斌不识好歹,她就打算先礼后兵了。
05
两个人相对坐着。
田文斌也不着急,手中把玩着一片竹叶,气静神闲,好像真是请她来喝茶的。
赵美凤先坐不住了:“那件事我没法说,老宋知道要打死我的,昨天什么情况,你都看到了。”
田文斌:“你如果真的打算,把话咽进肚子里,今天就不会来了。”
赵美凤头皮一麻。田文斌就是只老狐狸,不痛不痒地就能戳穿她的心事。
她不得不更加小心应对。
“昨天的事是我不好,小荷和诗洋是真心相爱,这件事不要影响孩子。”
田文斌觉得好笑,昨天拿着这个大做文章的是她,现在又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倒是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赵美凤见他不说话,接着道:“你别听老宋瞎说,婚事该办还得办,至于诗洋那边,你看……”
田文斌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乖乖把事情说出来,等了半天就在等她的条件。
田文斌扔掉手中,被他揉得软塌塌的竹叶,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道:“你知道,我和双华十分疼爱小荷,我们尊重女儿的决定。她如果一定要和诗洋结婚,我自然不会反对。老宋那边,我自会去劝说。”
赵美凤松了一口气,紧张的面皮都放松了不少。
她端起茶壶,就势要给田文斌倒茶。
06
田文斌抬手盖住杯口:“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小荷看起来性子温和,内里却十分刚直。”
“她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诗洋昨天跟你同行,想必小荷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如果小荷最后选择放弃这段感情,我和双华也会支持她,谁说什么都不好使。”
田文斌脸上带笑,眼底却挂着寒霜。赵美凤被他的目光冰了一下,不自主打了个寒颤。
赵美凤躲过田文斌的目光,心虚道:“诗洋他什么都不知道,昨天是我临时起意说的。”
田文斌:“诗洋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不够老成,心里想的什么,脸上的表情都出卖了他。他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
“其实,你们何必着急?我只是让知秋帮我打理产业,又不是我马上要死了,要把产业都给他。”
“诗洋和小荷结婚,我以后自然也不会少了小荷那份。反而你闹来闹去,万一小荷有了想法,一百头牛,你都不可能把她拉回来。”
赵美凤脸上讪讪的,眼珠子咕噜几下。
田文斌此刻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为了稳住她?
万一她什么都说了,他再反悔,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我有个条件。”赵美凤靠住椅背,费力地交叠着两条过于丰满的腿,双臂在胸前交叉,作出一个她觉得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
田文斌淡淡道:“洗耳恭听。”
“50万。以田家的产业,50万就是毛毛雨,你总不会拒绝吧?”
田文斌笑了笑:“行,那我就用50万买断你这个消息。你今天告诉我,以后就把它烂到肚子里。”
“如果我再从别人口中,得知任何此事相关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好过!”
07
田文斌的压迫感极强,赵美凤从脚底升腾一股恐惧,缠上她的脖颈,让她感到窒息。她说不出话,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
田文斌这才收敛目光,把钱转给赵美凤。
赵美凤数了数金额后面的零,方才的恐惧一扫而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贪婪和得逞后的心满意足。
田文斌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赵美凤这才放下手机,开口:“我和宋卫国没有领证。”
“什么?”田文斌猛然站起。
“我说我是他花钱雇来的,用来骗你和林双华的!他压根不待见我,就宝贝诗洋,拿他当儿子了,就一直这么拖着呗!”
田文斌有些站不稳,后脑勺像被人重击一下,他本能地逃避事情,脱口而出:“不可能!”
“我说的都是真的,老宋…老宋…他不能那个了!他不中用了啊!”
“你把话说清楚!”
“还不都是被你害的?他是不是为你挡过刀?伤着了呗!要不然你以为,他为啥撂了林双华?”
赵美凤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
说到能拿捏田文斌的环节,她也大肆渲染。
赵美凤说完,趁机补充道:“所以说,你欠老宋的,怎么也得对诗洋好点。虽不是亲生的,可老宋把他当儿子,说不定还指望着我们家诗洋给他养老呢!”
田文斌跌坐回去,耳朵变得空鸣。
过往的谜团解开,条理变得清晰,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赵美凤难得看到田文斌吃瘪,有种胜利者幸灾乐祸的喜悦,让她十分舒坦。
让你牛!
田文斌摆手让赵美凤先走,他需要静一静。
赵美凤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她摸了摸手机,忍不住哼着歌,步伐都变得轻快。
她边走边咬牙笑道:“老宋呀,你可别怪我,我们娘儿俩当初无依无靠,还不都是你害的?你就当作是一报还一报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