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家长的前一晚，女朋友遣人送给我一双定制皮鞋。

看着自己被装了义肢的腿，我提出分手。

替她处理定制鞋的男秘书在她赶到家时噗通跪倒在地。

“是我弄错了鞋码，先生朝我发火也是应该的……”

女朋友狠狠将鞋甩到我身上。

“不就鞋小一点嘛，坐在轮椅上又不用你走路！”

她将男秘书扶起，带着他愤然离场。

可等她再回到家时，早已没了我的身影……

1.

“先生，你别怪副总裁，要怪就怪我好了……”

陈茗仪的男秘书突然噗通跪在地上。

而门外的高跟鞋声渐渐响起，来者离我们越来越近。

她一袭妖艳红裙出现在家门口，皱着眉头看着屋内的一切。

扫视了狼狈的客厅，也同样不满地瞥了坐在轮椅上的我一眼。

我一个字也没说，但是男秘书的嘴却一直没停。

“是我弄错了鞋码，先生朝我发火也是应该的……”

他假装可怜地用眼神向陈茗仪寻求帮助。

清脆的高跟鞋声又在屋内响起，陈茗仪拿起被我扔到门口的定制皮鞋。

下一秒，那只皮鞋就被她狠狠甩到我的大腿上。

顺着裤腿往下看，就会发现小腿的部分空空荡荡。

“张振，不就是鞋小一点吗，坐在轮椅上你又不用走路！”

言外之意，是哪怕她的男秘书给我穿了小脚鞋也没关系。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我从头到尾灌个透彻。

“你是要我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鞋去见你的爸爸妈妈吗？”

我没有感情地反问她。

“凑活凑合就行了呗，你这双鞋还是给你从意大利定制的，工期三个月，哪有办法在明天之前再给你做一双？”

陈茗仪的语气充满不耐烦。

但也由此看得出来，这三个月里她一点也没有过问过这件事。

她对自己的男秘书完全信任，而却可以让我这个即将和她一起见家长，即将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男朋友一再将就。

“既然如此，那我看也没必要去见叔叔阿姨了。”

“张振你有没有搞错，我平时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抽个空跟你见家长，你说不见就不见了？”

随后嘲讽地勾起嘴角：“也是，我和李志伟天天忙工作，你现在闲在家里，只会胡思乱想。”

我试图反驳：“我没去工作又不代表我没事干，这哪里是胡思乱想啊！”

陈茗仪打断了我的话：“不是吗？人无完人，志伟每天高强度工作，有点小失误怎么了，你要觉得他干的不好那你顶替他的位置去上班啊！”

她怒目圆瞪，指着我的鼻子骂。

真没想到，她和自己秘书已经关系好到称呼都那么亲昵了。

在她眼里，秘书李志伟是她最好的左膀右臂，是最熟悉的搭档，而我是个没有用，只会胡思乱想的废物。

“你自己冷静冷静吧，鞋小一点挤挤将就穿，少给我在这里无理取闹。”

她给我丢下这句话，拉着李志伟走出家门。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道中。

我拿出手机，打开和她的聊天框，发出最后一条消息。

“陈茗仪，我们分手吧。”

那头很快回了我两条信息。

“张振，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闹点小脾气就要分手？”

“看这世界上除了我，谁还能跟你这个没用的残疾人在一起！”

2.

陈茗仪的话像针一样在我的心窝里反反复复地来回捅。

越是彼此了解的人，越是知道捅哪里最痛。

她明明知道我对没了小腿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还更要拿这件事一遍又一遍刺激我。

要是没有那场意外，现在的我应该早就代表国家，站在了奥运会的赛场上。

我的翅膀还来不及在运动场上展开，就被人折断了。

我和陈茗仪是在体校认识的。

那时候，她是体操队的女神，而我是田径队最有潜力的种子选手。

相知相识之后，我们互相表达了爱慕的情谊。

但那个时候田径队和体操队都不允许有人谈恋爱。

我和她只能压抑着，偷偷摸摸地约会。

因为练体操她需要控制体重，常常被饿哭，我就翻墙带她去校外的路边摊吃东西。

记得那天夜里月色正好，我翻过铁栅栏，稳稳接住跳下来的陈茗仪。

刚和她一起走了没两步路，我就被一棍子打晕。

等被剧烈的疼痛唤醒时，我的身下已血流成河。

她慌乱得说不出话，豆大的眼泪在脸颊两侧流淌成线。

陈茗仪指着我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我们的地下恋被她的小迷弟察觉之后，那人就变得心态扭曲。

特意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等我们。

体校荒远，翻墙而过的那条小路上没有监控。

那个扭曲了的男子用斧子当着陈茗仪的面硬生生砍断了我的小腿。

她害怕地扑进我怀里，一遍遍道歉。

“阿振，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

我的运动员生涯到那为止算是彻底结束了。

在医院做完手术之后，她留下来彻夜陪着我。

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泪水像流不尽似的。

我又何尝不想哭呢……

替国争光是我毕生的梦想。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默默流泪，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阿振，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弃你。”

“阿振，我只有你了……”

在那之后，她也退出了体操队。

我接手了家里的鞋厂，和陈茗仪一起打拼，将几百平的鞋厂做大做强，开上了公司。

她怕我太劳累，就让我彻底把公司交给她，让我退居二线。

“阿振，等公司彻底稳定下来，我们就结婚。拿着这几年赚的钱去旅游，我再给你生两个孩子，我们一家一定要永远在一起……”

等公司稳定下来，这一等就是十年。

十六岁的少年失去了一条腿，失去了梦想，又用十年弄丢了爱人。

体校的月光再也不会照在我们身上。

陈茗仪不再爱我，我也不该奢求她会和一个残疾人永远在一起。

我想，是时候给这段时光画上一个句号了。

3.

连夜搬走之后，我在空旷的新房里打开电视机。

此时电视里的画面，正好是记者对我们工作新品发布会的播报。

陈茗仪牵着李志伟从拥挤的人群里走出来。

她穿着原本要和我回去见爸妈的那条白色长裙，画着精致的妆容，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一副幸福的样子。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新品发布会。”

新品发布会的主题是唯一的真爱。

那双象征着独一无二爱情的鞋子此刻穿在她的男秘书脚上。

不大不小，刚刚好。

我原本对那个鞋子已经不在乎了，可看到李志伟穿着那双鞋，那么合脚的时候，心脏还是狠狠抽动了一下。

“副总裁，听说这一次制作了一双独特的鞋子，你可不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

记者拿着话筒冲到陈茗仪的身前。

李志伟贴心地挡在她身前，生怕话筒戳到她。

陈茗仪轻轻笑了一下，俏皮地拍了他一下。

“干嘛呀，记者又没有恶意。”

他们看起来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随后陈茗仪大大方方开始介绍。

“是的，这一次我特意让意大利的名师用重工，耗时一百多天，才制作出这一双鞋。里面刻了我名字的缩写，是我送给男朋友的礼物，象征我们独一无二的爱情。”

她脸上的笑意难掩，洋溢着自信。

记者纷纷感叹：“副总裁和男朋友的感情真好。”

“是啊是啊，事业型女总裁和贤内助助理，反差型爱情也太好磕了！”

我不明白，怎么原本属于我的鞋子，却穿在了别的男人脚上。

又为何我和她的爱情故事，悄悄换了男主角……

她不是对我不上心，而是把所有的关注都倾注在了她最喜欢的男秘书身上。

依稀记得，我腿被砍断的那天，我没哭。

鞋厂快开不下去，我们在雪地里面临关厂的时候，我也没哭。

可是看着电视里陈茗仪和李志伟牵着手的画面时，我却没忍住哭了出来。

电视里的录播停止，时间也来到了傍晚。

陈茗仪的男秘书给我发了几张照片。

是他陪陈茗仪一起见父母，吃晚饭的照片。

看得出来，她爸妈对这个女婿很满意，一脸慈爱，真心认可。

他们看起来才是幸福的一家人。

而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尺码不合适的鞋不仅仅是他对我的挑衅，还是警告。

警告我趁早退出，不要耽误他们顺理成章在一起。

我止不住地发笑，视线变得模糊。

何必呢，穿不上的鞋就不要硬塞。

不属于我的爱，就不要强求。

打开手机，我回复了他一句。

“恭喜。”

没多久，陈茗仪就打来电话控诉我。

“你多大了还搞消失这一套，要不是找不到你人，我还至于让志伟假装男朋友陪我见爸妈吗！”

我连一个字都不想多对她说。

全身的力气只凝聚成剩下的话。

“陈茗仪，你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

“我们结束了，祝你幸福。”

4.

那头沉默了很久。

“铁了心要分手是吧，行啊，那把你的股份都给我吧，反正你个没用的玩意也不用再工作了！”

“明天董事会准时到，把股份转让给我。”

她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这个鞋厂是我父亲毕生的心血，她知我不可能将公司拱手让人。

所以召开董事会时候我不得不到。

我的助理推着我走进会议厅。

在座所有董事都抬头看向我。

其中也包括早早等待我的陈茗仪。

她像是准备好了，今天要和我站在对立面。

“好了，你敢来我也敬你是个男人。转让股份的合同已经拟好了，各位董事为证，你当着大家的面签字吧。”

陈茗仪从容不迫，示意身旁的李志伟将合同送到我面前。

粗略地翻了翻之后，我将合同一把撕碎。

陈茗仪激动地拍桌而起。

“张振你什么意思？”

她的表情有些难看，瞪着我，应该是没猜到我会拒绝她转让股份的要求。

将手里的纸屑扬了之后，我双手托着脸。

“凭什么转让给你？没记错的话，我才是这个集团的总经理。”

“公司能走到现在，我不否认你的功劳，但也不该抹去我的功劳。”

“这是我父亲的心血。你休想吞掉我的股份，独占公司。”

被我刺破她的小心思之后，陈茗仪连装都烂得装了。

“各位董事，你们看看啊，张振现在已经是个残废，他连脚都没有，还出来卖鞋。这要穿出去给消费者听到，岂不是要笑死了。”

她不屑一笑，开始拉拢董事会拥有股份的其他人。

我瞧了瞧桌子，示意她停下来。

“够了，没有脚就不能卖鞋吗？”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腿是怎么没了的。”

陈茗仪朝我翻了个白眼。

“你少拿那事压我，是我粉丝砍的又怎么样，那还不是你活该，我可没说非要陪你去吃那脏不拉几的路边摊。”

我不知道她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那一瞬间，过往的回忆都破碎了。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本就薄如蝉翼，是爱让彼此的手交织在一起。

与其质疑真心，不如坦然地接受，相爱只是过去的事情。

人都会变的，没有人一直停留在原地。

“不肯交出股份没关系，我们俩的股份原本就是一样的，但我买了其他人的股份，现在我比你多了。”

她指着我，脸上是狰狞的，胜利者的笑容。

“在座各位，我们举手表决，同意开除张振的请举手。”

座无虚席，除了我，无人不举手。

我被自己公司的董事开除了。

“小林，看见了吗，我被开除了。”

小林是我的助理。

“可以推着你老板滚蛋了。”

陈茗仪摆出一个送客的姿势。

助理要推着我走，但我却按住了他的手。

因为我有话没说完。

“陈茗仪你记住，我能让公司东山再起，也能让它一击毙命。”

“你等着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