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爹善通音律，奉命教导公主琴技，倾囊相授。

公主却胡乱弹奏，拨断琴弦伤了手，恼羞成怒。

她放出兽宠吃掉阿爹的双手，放干他的血，让他惨死殿中。

两年后，我成了公主的大司乐。

知她爱手如命，我便教她如何养护。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日日涂抹的护手膏，会让她生不如死。

1

长乐公主在打人

我随引路的侍卫走进长乐宫殿内，就看见有个婢女跪在地上，举在胸前的双手已经被公主打的血肉模糊。

其他婢女、太监、护卫都跪了一地，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大气，生怕一个不小心，长乐公主的雷霆之怒烧到自己身上。

“奴婢错了，求公主，求公主饶了奴婢，奴婢下次不敢了。”双手血肉模糊的小侍女沙哑着声音，边哭边求饶道。

“哼，还有下次吗？”长乐公主不屑的睨了一眼小婢女，愤恨地说道。

原来小侍女在给长乐公主递茶水的时，公主的兽宠冲了过来，嘶吼一声，面对庞大的兽宠，她吓得手不由得颤抖，将茶水撒在了长乐公主的手上。

长乐公动了雷霆之怒。

宫里的人都知道长乐公主爱自己的手胜过一切，她常常将自己葱葱白玉般的双手举向空中。

说“我的手是天赐之物，天下最美得手。”

我在跪下行礼时，用余光看见长乐公主握着鞭子的手，细腻白嫩，就是手背有点微微的泛红。

“来人，将她的双手……”不等公主下完命令，我手中一个蓝宝石的小瓷瓶不偏不倚滚落到了长乐公主能看到的地方。

“公主、公主赎罪，这……这是我师傅游历时得到的，祛疤、消肿、消红的护手膏，民女本想呈给公主试试，没拿稳……”我匍匐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

公主扫了我一眼，似乎没有想起我是谁。

2

长乐公主看了一眼年纪大一点的婢女，婢女连忙起身，捡起我掉落在地上的小瓷瓶，在自己昨日烫伤的手指上涂了一点点，婢女手指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婢女大喜，将小瓷瓶呈给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没有接婢女递上的瓷瓶，而是双眼一直凝视着匍匐在地上的我。

“抬起头。”长乐公主轻声道。

我缓缓抬头，刚好对上长乐公主凌厉的目光。

“为何有此物？”公主问道。

我如实答道：“民女善喜抚琴，师傅看到民女每日抚琴后，双手都布满伤疤，他在一次游历时，意外看到这个护手膏有治愈伤疤的奇效就为民女带了一些。”

“哦！”长乐公主满脸的质疑。

“民女句句属实。” 我匍匐在地上诚诚恳恳的说道。

“你的手很白。”长乐公主看着我的手不善的说道。

“民女之前的手干裂也很黑，用了师傅带回的护手膏才渐渐变白的。”我恭恭敬敬的说道。

长乐公主脸上的质疑减缓了一些。

“公主，公主不妨再让身边的婢女姐姐试试。”我就如同不懂宫规的乡巴佬，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东西是好东西。

公主也看到了婢女之前受伤的地方，已经完好无损，并且涂过护手膏的那一块的肌肤明显的，水嫩白皙了很多。

长乐公主示意婢女后，婢女将护手膏涂在了长乐公主的手背上，长乐公主手背上的微红瞬间消除了，瞬间白皙和没有投膏药的地方就是两个分界线。

长乐公主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叫初雪？本宫记得你。”

3

寒食节那日，我在公主进出宫的必经路上弹奏古琴。

她说，我的弹奏很像一个人的风格，她喜欢，让我随她进了宫。

长乐公主不知，为了进宫我筹划、学习、苦等了两年。

我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长乐公主亲眼看着，她最珍贵的双手在她面前一点点的消失，为阿爹报仇。

阿爹的琴艺超群，两年前受人推荐，奉命传授长乐公主琴技。

阿爹倾囊相授，淳淳教导公主，可是长乐公主生性愚钝、贪玩从未将阿爹的教导铭记于心。

于是在皇上的寿宴上胡乱弹奏，最后拨断琴弦，伤了手。

宴会结束后，长乐公主留下了父亲。

“樊大司乐这双手生的真好看。”长乐公主笑着说道。

接着长乐公收起笑意冷声道。

“本宫伤了手，樊大司乐的这双手，岂还能再留。”

“咔嚓”

阿爹的双手没有了，鲜血顺着伤口涌出，阿爹不知疼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珍惜如宝双手，被长乐公主的兽宠一口吞下。

长乐公主还不解气，命侍卫割掉阿爹的舌头倒挂在狩猎园，最后阿爹连一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长乐宫，除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切都如同往日般，长乐公主和几个好友听着奏乐，在谈笑风生。

那日是寒食节，阿爹说让我等他，他给我带“青团”回来吃，我坐在家门口苦等了两日都没等到阿爹。

我以为阿爹不要我了。

两日后，我等来了白胡子，他是阿爹的师弟，他说阿爹已经死了。

我哭喊，拼命要去皇宫找阿爹，无奈白胡子将我打晕。

我是阿爹在宫外的小河边捡到的，那天刚好下起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阿爹就给我起

名，“初雪”。

阿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我和琴技上，一生未娶。

4

皇宫一年一度的司乐大比拼，我代表长乐宫参加了大比拼。

我通过非凡独特的琴技拔得头筹，为长乐宫争回了颜面。

大家都说长乐公主慧眼识人。

还说，长乐公主是我的再生父母，如果没有她，我连进皇宫的大门都没有。

是的，他们说的都没有错，如果没有她，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踏进皇宫的大门。

说得人多了，长乐公主真觉得她有，慧眼识人的本领。

那我就顺水推舟，更加要落实长乐公主的这个本领。

长乐公主邀约郡主们来长乐宫聚会。

让我为她们弹奏助兴，我根据她们的喜欢选了一首《听琴》。

琴音起，俨然一副美丽女子抚琴的场景，琴声如水波、如烟雨，涟漪泛泛，美不胜收。

她们在琴音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一曲结束，公主、郡主们看我的眼神，从刚开始的冷漠不屑都转为敬佩和欣赏。

平阳郡主向公主讨要我，作为自己的大司乐，世人都知道平阳侯府对下人极好从不打骂和苛刻，多少人挤破头皮都进不去。

如果我以大司乐的身份进入平阳侯府，是多少司乐梦寐以求的好事。

“初雪你愿意吗？”长乐公主斜躺的凳子中看向我，慵懒的问道。

“奴婢，愿生生世世都跟随公主。”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

“嗯，还算有点良心。”长乐宫主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嘴角扬了扬。

我知道长乐公主不会把我拱手相让的，她没有那么大的心胸让别人超越自己。

“你以后就当本宫的大司乐吧！”长乐公主说道。

我受宠若惊的跪在地上，谢了又谢。

长乐公主不知，平阳郡主是我和白胡子游历时，在江南结识的密友。

皇上为了控制平阳郡主的父亲平阳郡王，就将她和她的兄长软禁在了皇城，她对皇室只有恨意。

前几日我知道长乐公主要举办宴会，我就书信给了平阳郡主，让她助我一臂之力。

我看着墙上的标记，事情顺着我的预想在一步步的推进。

我知道长乐公主让我当她的大司乐，不是因为她有多珍惜我，是因为我别具一格的演奏，定能助她在日后宴会中拔得头筹。

午时，我刚喂完长乐公主的兽宠往回走，在绕过假山时。

“咣当”玉佩破碎的声音。

看着地上晶莹剔透，破碎的羊脂玉，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5

这羊脂玉的玉佩，是长乐公特意主命人打造送六亲王的礼物，我昨日才从工匠坊拿回的，

我扑通哆嗦的跪在了地上。

“啊！”

整个皇宫、大地都在长乐公主的咆哮声中颤抖。

“没长眼的狗奴才。”

紧接着我身上传来火辣辣的、钻心的刺痛和皮鞭声。

平日里这个时辰太阳毒辣，她都在房中休息，从不外出，今日怎么就出来了，她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说，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长乐公主厉声道。

“公主饶命，奴婢给雪宝送了一些吃食。”我在皮鞭声中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雪宝就是吃掉阿爹双手的兽宠。

长乐公主看着地上打翻的托盘和鲜肉，并未消气。

“公主，送六亲王的玉佩破了怎么办？”婢女小夏，捡起摔破的羊脂玉惋惜的说道。

小夏是比我早十日进宫的，觉得我进宫抢了她的风头，一直看我不顺眼，平日里也没有少给我使绊子。

小夏笃定今日之事我必死无疑，眼角露出藏不住的喜悦。

在我身上找不出一块好地方，长乐公主才停下了手中的鞭子。

“来人，拉去……”长乐公主道。

我知道，长乐公主这是要判我的死期了!

放弃，不可能，在我的人生里就没有放弃这个词。

我快速的调整好情绪，便抢先道：“公主，奴婢，突然……想起了《凤求凰》的乐谱。”

长乐公主不相信的看着我，眼里满是鄙夷。

她以为我为了讨活路，什么谎都可以撒。

“你知道撒谎的后果吗？”长乐公主的语气里满是嘲弄。

我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哼，如果拿不出来，本宫会将你的肉一块块的割下来喂雪宝。”长乐公主道。

“看着她写。”长乐公主对身边的婢女命令道。

“是。”婢女应声道。

一炷香的时间，我拖着还是满是鲜血的身体来到了长乐公主面前。

我双手举着琴谱，跪在地上。

婢女上前接过琴谱拿给长乐公主看。

长乐公主看到《凤求凰》三个字惊呼道：“这首谱子不是已经失传了吗？你怎么会？”

“奴婢年少跟随师傅游历时，听到过此曲，只是时间太久，就不知道全不全，公主……。”

“摆驾去乐坊！”长乐公主的打断我的话，下令道。

6

“你也跟来！”长乐公主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去换了一件深色的外衫。

在我献给长乐公主《凤求凰》琴谱的同时，最受宠的华贵妃也知道了《凤求凰》问世的消息。

华贵妃痴迷韵律，宫里人人皆知，她看上的古琴和琴谱都会据为己有。

不给长乐公主找点事情，怎么对得起我这满身的鞭伤。

随后众人跟着长乐公主到了乐坊。

乐坊是皇上专属的司乐队，里面不乏一些对音乐痴迷的老前辈。

在乐坊琴谱得到老前辈们的认可，看到老前辈们痴迷的眼神，长乐公主大喜。

“没想到，你还有点能耐！”长乐公主笑着说道。

“都是公主给的灵感。”我将一切的功劳都说成公主的。

长乐公主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开口道：“你以后就当本宫的总掌事吧。”

长乐公主不傻，她知道一个失传已久的琴谱就是无价之宝，半个城池未必能换的到，区区一个羊脂玉算的了什么。

在回宫的路上，长乐公主还沉浸在兴奋中，一路都喜上眉梢。

在一拐角处差点撞上，疾步而来的华贵妃。

华贵妃和长乐公主都是嚣张跋扈、针尖对麦芒的人，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

华贵妃身的公公道：“公主，我家娘娘说借您的《凤求凰》看一眼。”

长乐公主一听就火冒三丈，自己刚到手的东西还没有捂热呢，她就仗着父皇的盛宠来抢她的东西。

长乐公主上前就和华贵妃扭打在了一起。

引来无数人的围观。

两人直到皇上到来，才放开对方的衣领和长发。

看到仪容不整的两人，皇上禁足了两人三个月。

禁足对好热闹的两人来说，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长乐公主被禁了足，长乐宫大小的事情就由我这个大掌事说了算。

之前那些看我不顺眼，没少说风凉话的人，开始变着花样巴结我，我一概来者拒，大家都是为了有口饭吃、活下去。

我的宗旨便是，大家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做事，我便不为难。

大家都说我是最宽容通情达理的掌事。

当上掌事后我便开始忙了很多，在传授长乐公主琴技之外还要打理一些琐碎的事情。

皇后召见了我两次，话里话外都是，如果长乐公主的琴技没有长进、弹错都是我的错，我将是有命进皇宫没有命离开皇宫。

皇后和长乐公主这娘两个一样的奇葩，将自己笨和无能都强加在别人身上。

我面上都是顺从恭恭敬敬的听从她们的每一句话，做着她们交代的每一件事情。

长乐公主虽被禁了足，但是只要她不出宫，不找其他妃子的麻烦，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日清晨，长乐公主命我陪她去乐坊的陈列室帮她寻找一把早先年先皇后留下的古琴。

乐坊的陈列室都是历代宫中贵人留下的珍稀物件，常年有人看管，只有皇上、皇后的口谕才方可打开。

7

看管人打开陈列室的门，一股浓浓的霉味扑面而来，呛的人都不敢大声呼吸。

“初雪！”

“奴婢在！公主累了，您在外头休息，奴婢这就为公主寻来。”我上前不疾不徐，毕恭毕敬的说道。

这大半年我无时无刻都在观察长乐公主的习性和嗜好。

大家都说我是长乐公主的心腹，因为她的每一个心思和想法我都知道。

陈列室里古琴真是琳琅满目，南燕国本就是因琴技、琴曲盛名。

顺着看管人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先皇后遗留下的古琴，他为了在长乐公主面前邀功，拿着古琴先行离开了。

我再往外走的时候，看见角落的地上有一幅掉落的画轴，在我捡起滑走时，画轴打开了，画轴上的画像让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如同泉水一样涌出。

“阿爹……”

阿爹的画像栩栩如生，眼角尽是喜悦，像在对我招手：“雪儿，过阿爹这边来，想阿爹没。”

成为大司乐，乐坊都会为其画一幅画像，这是阿爹这一生仅有的画像。

“阿爹，雪儿好想您。”我抱着阿爹的画像哽咽道。

“咣当……”木头撞击的声音。

我抹了一把眼泪，快速的收起阿爹的画轴，放在了旁边画轴的架子上。

我知道有人将刚才的一幕都看了去，因为我感受到陈列室除了我还有其他人的气息。

“谁？”我怕惊动外面的人，压低声音问道。

从阴暗处走出两个人，走在最前面的女子仪容华贵，跟在她后面的侍女一身贴身紧衣，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我的视线和明月公主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都想通过对方的眼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长乐公主同父异母的姐姐，明月公主。

今日的明月公主不同往日见到的那般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今日的她一身戾气，眼里有的是凌冽的审视和洞察。

短短的几秒钟，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