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那个夏秋之交,财经作家吴晓波一时兴起,随朋友去了趟云南,说是吃美食,但重点好像并不在吃。
那天,他们在一个神秘湖泊边上,湖泊藏在群山之间,安静得仿佛是山中的传说。朋友神秘兮兮地指着远处的哀牢山:“看见那座山了吗?那个人就在那儿呢。前阵子,万科的王石刚跑去找他。”
话里有话,吴晓波听得有些发懵,但也没细问。
话说回来,哀牢山这种地方确实神奇,山高林密,地势复杂,甚至因为军事原因,这湖泊在全国地图上都未曾标注。
这样隐秘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人物值得王石大老远跑过来?
答案在五年前埋下伏笔。当时,王石刚攀完哈巴雪山,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位老人,于是派人四处打听。
后来,经过一番波折,他从深圳一路赶到云南玉溪,再开车几个小时,到达新平水塘镇。接着,沿着那羊肠小道,颠簸着开进哀牢山的深处。
而在哀牢山腹地,王石看到的不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而是满目荒凉。土地裸露,红土遍地,只有零星的台地上种着些小果苗,苗木细得像是风一吹就倒。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蹲在路边,旁边站着一位工人,两人争论不休,“80么,我们普遍都是那个价,而且你这山高坡陡的。”“莫说了,兄弟,60,就这么定了。”老头说得笃定,语气不容置疑。
王石听得目瞪口呆——面前这个为了二十块钱争得面红耳赤的老人,正是他特意来拜访的褚时健。
王石作为商界的硬汉,见惯了大场面,但他这次竟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褚时健,这个曾经的烟草大王、云南红塔集团的缔造者,居然在这荒山野岭中重新开始,与工人为一点人工费讨价还价。
这个场景很魔幻,也很现实——曾经站在中国商业巅峰的人物,如今却在泥土中打拼,这种对比让人忍不住感叹岁月的捉弄。
但王石很快发现,这个老人虽然年过七旬,精神头却像是刚刚开始人生第二春。寒暄过后,两人站在山巅,脚下是大片刚刚种下的橙子苗,纤弱得像是无数颗嫩芽,在风中瑟瑟发抖。王石忍不住问:“什么时候能结果啊?”言语间掩不住那份担忧。
他心里盘算着,这些果苗要是来年有个风吹雨打的,可经不起折腾啊。
褚时健倒是一脸自信,眼神发亮:“四五年后就能挂果。”
这话说得很轻松,可王石却愣住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算了笔账——四五年后,褚时健就81岁了。一个近八十岁的老人,还敢这么折腾?这份勇气,换作是谁都得重新打量这个老头几眼。
在云南的那段时间,王石和褚时健聊了很多,关于烟草、橙子,关于人生的起伏,也聊到了当年褚时健风光无限的日子。
上世纪九十年代,褚时健是中国烟草界的传奇,曾经把红塔集团带上巅峰,每年为国家创收数百亿。当年只要他一挥手,云南的烟草产业就得跟着转弯。
那时的他,是个如日中天的风云人物。
但人生的大起大落总是猝不及防。
1995年,褚时健因贪污受贿被捕,最终判处无期徒刑,成了中国商界的反面教材。妻子自杀,家族破裂,褚时健的人生在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而如今,他却在这哀牢山中,默默耕耘,用双手再次翻开了人生的新篇章。
褚时健当年在红塔集团的风光并不是浪得虚名,外界对他的评价也是五花八门。有人说他是“商业天才”,也有人说他“罪有应得”。可如今,在这片荒地上,他只关心这些橙树能不能好好长大。那句“四五年后”看似轻描淡写,却藏着无数艰辛和希望。
褚时健用实际行动告诉王石,他早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烟草大王”,而是个在荒山里和大自然较劲的老头。
王石离开哀牢山时,内心五味杂陈。作为企业家,他见惯了风云变幻,也面对过许多挑战,但褚时健身上那种不服输的劲头,让他重新思考了人生的意义。
褚时健没有在命运的打击下彻底倒下,而是选择用双手去种下一片新希望——这或许比当年他在红塔集团的那些辉煌更让人动容。
后来,褚时健种的橙子逐渐打出了名气,“褚橙”成了云南的特产,而他这个在山里种果的老头,也成了无数人心中的“创业标杆”。
王石惊叹之余,也许心里暗自嘀咕:“这老头,还真是个狠角色。”
但褚时健让人们记住的都是他第一次创业。
第一次创业在万科还只在为年收益20亿元庆功时,褚时健早已在玉溪卷烟厂打出了300亿的利税神话。
90年代,在云南西南山地,一条不起眼的山路上,巨型货车一辆接一辆,整齐地驶向一座偏僻的工厂。那些车中装的,不是什么普通货物,而是一台台高精度设备,闪着冷峻的光泽,犹如刚从外太空运来的高科技产物。几个月前,这些机器还远在欧洲的工厂中运转,而今却要在中国的土地上发光发热。
事情得从那次跨越半个地球的考察之旅说起。
彼时,正值欧洲春季,一个小团队出现在德国汉堡机场,领队是褚时健,这个当年被称为“烟草大王”的人物。那天,他在人群中健步如飞,腰背挺得比机场的标牌还直。
汉堡机场早早等候着一群人,正是来自德国顶尖烟草设备制造商豪尼公司的人马,他们可不只是来寒暄几句的——毕竟,褚时健的到来预示着一笔足以让他们激动数年的大买卖。
在20天内,这支中国小队横扫欧洲,辗转于汉堡、纽伦堡、阿姆斯特丹、伦敦,几乎是以马拉松的速度逐个参观了欧洲最先进的烟草设备生产线。
每到一处,褚时健就如饥似渴地记录下那些机械的每一项技术参数、每一块高光材料。
20亿元的设备采购订单不算什么,但这背后的计划才是真正的杀手锏。要知道,那可是上世纪80年代末期,20亿人民币相当于中国无数工厂数年的利润。
褚时健直接甩出这笔巨款,几乎是在告诉欧洲同行:“来吧,咱们玩个大的。”
然而,褚时健的野心并不仅限于机械上的革新。在这次欧洲之行中,他还有一项个人“小计划”。
在德国、荷兰的花店里,他悄悄买下了不少花种,这些种子要被带回中国,在西南那片土壤中扎根开花。
他的这步棋,说白了就是要让玉溪卷烟厂不只是赚大钱,还要有一份更有文化内涵的“精神传承”。
这些高科技设备和花种子一起被装上了货轮,跨越海洋和山川,最终抵达中国的西南山区。在那个交通闭塞、山路崎岖的地方,玉溪卷烟厂在艰难地运转着,但褚时健却视这里为重整大业的核心地带。
他的目标是明确的:让玉溪这个名字在中国甚至世界烟草行业中响亮起来。
很多人都觉得,卷烟厂也不过是个土里刨金的活计,赚点快钱而已。
但在褚时健的计划中,这完全不是一回事。要知道,那些欧洲顶级的设备带来的不只是生产线上的升级,更是整个生产流程的重塑。他一点一滴地将这些高端设备“本地化”,并建立了一套与之配套的管理模式。
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去采购这些设备?他的回答干脆利落:“如果我们想与世界顶尖品牌竞争,我们就得拥有与之匹敌的技术。”这话不假,烟草这个行业,市场竞争可以说是刀刀见血。
正因为如此,在17年的时间里,褚时健硬是将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厂子,打造成为全国第一、世界第五的烟草巨头。
别看今天的玉溪卷烟厂风光无限,那时候它的名字几乎和“落后、贫穷”画上了等号。
玉溪这地儿,曾经是云南省的后花园,风景宜人,却和经济发展没什么关系。
可是褚时健来了以后,这座城市的命运开始逆转。他让原本只能在乡村杂货铺里低调存在的红塔山香烟,跻身全国最畅销品牌之一。
在他的带领下,红塔山一度成为了国内最昂贵的香烟之一,价格直逼当时的国际品牌“三五”和“万宝路”。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红塔山成为了中国烟民心中真正的“高档货”,无论是送礼还是自己享用,都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
而褚时健背后的雄心,也不仅仅是在销售额上高人一等,而是要让中国制造的烟草与那些欧洲老牌厂商同台竞技。
回头来看,那段欧洲之行,不只是一次简单的考察,更是褚时健为未来十几年布局的开端。
今天回想起这位“烟草教父”,很多人只记得他晚年种橙子的故事,但若没有当年的玉溪卷烟厂传奇,褚时健的名字绝不会如此响亮。
他在烟草行业的革新,不仅让玉溪卷烟厂站上了世界舞台,也为整个中国烟草行业打开了一扇与世界接轨的窗户。20亿元的设备采购,成了让玉溪从山沟沟里走向世界的“超级引擎”,而褚时健,就是站在这台引擎背后的掌舵人。
那这位烟草大亨怎么就去种橙子了?还去了最近大火的哀牢山???
70高龄入狱71岁那年,他被判无期徒刑,锒铛入狱。而在他入狱期间,唯一的女儿褚映群自杀身亡。
这个曾经铁骨铮铮的硬汉,彻底崩溃了。抱着律师马军的手,他声泪俱下:“姑娘死了,姑娘死了。死在监狱里了。”
那段时间,他的糖尿病发作得很严重,多次昏倒,连走路都得扶着墙,一步一步挪。
2002年,褚时健因病保外就医,从牢狱中重返自由。然而,生活的难题并没有因为出狱而结束。褚时健和马静芬选择了哀牢山作为重新开始的地方,决定在这里种橙子。
但褚时健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选址,他直接盯上了新平戛洒旁的哀牢山,足足2400多亩的陡坡地。一头银发的褚老,要在这片山坡上搞橙子种植,周围的人都在心里嘀咕:这老头是不是疯了?哀牢山的坡那么陡,种橙子不是自找麻烦吗?
然而,褚时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选这里,就是因为这地方的水资源丰富。哀牢山的水,直接从原始森林流出,清冽甘甜,毫无污染。
当地人有句老话:“哀牢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长。”附近有两条河,戛洒江和棉花河,正是天然的宝库。
说到水,褚时健可没少折腾。背着输液袋,拖着不太灵便的身体,他在白天跑遍了这两条河的每一条分支,连河面宽度和流速都不放过,几乎累到虚脱。
晚上回到家,他也没闲着,拿起专业书籍一页页翻,看得眼睛发酸,还做满了笔记。结果是,他决定从山头对面的南恩瀑布引水,一条接近19公里的引水管道顺利铺到果园,总花费138万元。
这在当时的农业种植领域可是前所未有的投资。为了应对云南的旱季,他甚至还承包了附近的水塘,变成蓄水池,把丰水期的水存起来备用。
最初,哀牢山的土壤被山泉水滋润得恰到好处,橙子树渐渐开始挂果。看起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麻烦很快来了:果树挂果的数量却不尽如人意。经验丰富的褚时健立马找到了问题所在——果树种得太密了,根本透不过气。
在他看来,土地是最诚实的,但也需要尊重它的承载力。
于是,他当机立断,推行“间伐”,也就是砍掉一部分果树,为剩下的树腾出成长空间。
可这新政一出,农户们可就不干了。他们一手把果苗培育成如今的果树,再过几年就是丰产期了,现在却要自己砍掉?真是舍不得啊。为了让大家下得了手,褚时健又推了个补贴政策:砍一棵树,给30到40元的补贴。原来每亩地密密麻麻种了140棵,现在砍到只剩下80棵。
大家虽然表面服从,但心里多少觉得,这老爷子搞的这套到底行不行啊?
然而,几年的时间悄然过去,事实打了所有人的脸。果树在宽松的环境下竟然长得格外精神,每亩地的橙子产量逐年上涨。看到收入上涨,农户们个个笑逐颜开。
后来就算没了补贴,他们也会主动去砍树,谁还会跟自己的钱包过不去?
也许正应了那句古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对于褚时健来说,不管是烟草还是橙子,他都只信奉一个道理——要做,就做到极致。
73岁,普通人都已经开始盘算着安享晚年,颐养天年,可褚时健却从头再来,用起了他那在烟厂积累的管理经验。他不是个闷头干的人,他学会了“玩水”,从山上引水到果园,解决了橙子种植的水源问题。
为了保证橙子的质量,他又拿出了当年搞烟草的那股劲儿,连果树的每一片叶子都仔细研究。
有人嘲笑他,一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头,种什么橙子?可他偏不信邪,用行动告诉大家什么叫“干一行爱一行”。
老爷子85岁时还精神抖擞地在生日宴上开口说:“我和老伴都是属牛的,这辈子注定离不开土地。”
可是啊,实际情况是褚时健属龙,老伴马静芬属鸡,这话一听就是个场面话。85岁那年,他带着褚橙进京,大家这才恍然发觉,十年前那个2400亩的“雷响地”,竟然已经变成了一片年利润3000万元、固定资产8000万元的橙子王国。
这个曾经跌入人生谷底的老人,居然在85岁那年华丽转身,成了真正的亿万富翁。
褚时健85岁时,总爱坐在自家那套布置简朴的客厅里。他穿着白衬衫外面套了件灰色毛衣,头发灰白却不见凌乱,皮肤被日晒得黝黑,身板却依然硬朗结实,给人一种钢铁般的坚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