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富人区的桥洞里,靠10块的摆摊生意月入六千

微光看社会 2025-03-11 22:40:37

不知道你是否观察到深圳的桥洞,越来越成为重要的摊贩集中地了?

桥洞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生意场所——宽阔明亮,两边可以摆上各种摊子;遮风挡雨的蔽体,还0租金;作为大路与大路之间的捷径,人流量大,带来稳定客源。

这里的理发店10元一次,没有招牌,顾客大多是老熟人,只认师傅的脸,路过了就顺便来理个发。

85岁的老奶奶每天凌晨6点半就拉着比她翻上几倍体积的推车,装着日复一日卖不出去的衣服,到桥洞下的固定位置摆摊。

白天的桥洞,是生活摊,像一个洞穴里的原始生活,这里可以理发、裁缝、买衣服、修单车,师傅大多是“老漂”,踏踏实实靠手艺吃饭,编织古老的生意经。

这个年代熟人社会的最小单元,应该是这样的一座桥洞。

没生意的时候,这里的一天可太漫长了,车马邮都变慢了,就连急速奔驰而过的电动车都不再是交通工具,而成了秒表,来一辆算一秒。

夜幕降临,这里又成了现代都市的注脚,各类小吃摊齐聚在道路两边,下班的年轻人在这获得能量补给。

人们匆匆忙忙,逆旅而行,把桥洞照应得水泄不通,直到桥洞被认为应该恢复道路功能,摊贩们才离开,还给桥洞一片宁静。

01

在桥洞营业的“大多数”

是均价10元的理发手艺人

“你往里面挪一点,不然我有点害怕被撞到。”

理发师木子李正在让她的顾客往过道靠近一点,她半开玩笑地说,有些外卖骑手一边开车一边看手机,她也得往里走走,收敛着动作给顾客理发,怕被撞到。

木子李留着一头短发,头发不烫不染,只采用最原始的剪发。她的理发摊也一样,只理发一项业务,收费10元。

下午3点开始,桥洞的人流量开始变多,路过的电动车也变多了,给安静的桥洞增添了一丝速度与激情。

在此之前,木子李正无聊地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直到人流带来了顾客。

木子李也干净利索,手起刀落,人均不到10分钟,理发、剃胡须,用海绵扫净碎发,披巾一挥,理发让人重获新生,六旬老汉爆改帅小伙。

这短短的桥洞聚集着六位理发师,是桥洞最大的摆摊群体。他们自觉保持着几米的间隔,每个人都有固定位置。

他们的设备都很简单,一面镜子靠在墙上,几把椅子,一个框放着理发工具——剪刀、梳子、剃刀、剃须刀和一个装着自来水的洒水瓶,一副扫把簸箕,还有一个装碎发的垃圾袋。

不需要吆喝,也不用抢客,没人来他们就看手机或者发着呆,有人来他们就干活,收钱。

一位2002年便在这桥洞摆摊的薛师傅表示,别小看这桥洞,基本上一天能有20到30位顾客,忙的时候,喝口水都顾不上。

他每天都到2个位置摆摊。早晨6点半,到南山一个高档小区周边的公园树下,那里只有他一个理发师。

午饭后,他便到这桥洞摆摊,这里竞争比较大,但他熟客多,还能继续占有市场。保守估计,月入6000元以上。

30年前,老乡介绍他来深圳,说这里机会多,于是他便带着唯一的手艺和老伴来到了深圳。

另一位女理发师自称老漂,来深圳把孙子带大到上幼儿园了,现在白天没事就出来桥洞摆摊。

她有两个儿子,生活在两个城市,她自嘲现在只能帮一个儿子带娃,“不是偏心,我没有办法分身,另一个儿子的孩子只能麻烦岳父岳母,扶持小家庭。”

她说以前在老家开理发店,专门为高端人员理发,人均收费50元,现在来深圳摆摊就入乡随俗,和其他人一样收费10元。

10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她自称有30多年的美发经验,并且年年去进修,顾客来了又来,都非常满意。

我抱着尝试的心态,让她帮我浅浅修一下刘海。结果她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将后面的头发剪短了20厘米,刘海剪成了眉上刘海,我如五雷轰顶,而她还一直强调这样好看,比之前好看。

10元,虽说价格不高,但是试错的代价很高。我望着桥洞里人来人往,少有年轻人在此驻足,便更明了桥洞到底为谁而存在。

02

桥洞里的“市井”生态

最小型的熟人社会

那位熟客又来找桥洞理发师木子李唠家常了,这次讨论的话题是关于心态。

“钱重要,人更重要,我儿媳妇就不懂这个道理。”木子李不愿意掺和别人的家长里短,但对于人生大道理还是能基本做到附和,不让熟客的话落到地上。

“是这个道理,那肯定是人更重要,人没了还要钱干什么?”熟客满意地点了点头,年到古稀,在家里抒发不出的情绪,桥洞有人懂。

木子李的顾客基本都是六十岁往上的老年人,以男性为主,有的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来,木子李看着都心慌:“你回去小心一点啊,前两天这里还有一个小男孩骑车很快,把一个老人撞倒了,当场送医院了。”

老人摸了摸刚理完发的头,戴上帽子,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桥洞的最边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来车。

在桥洞里摆摊的不止有理发的,还有卖各种吃食的。卖甘蔗的大叔也来找木子李理发,不断询问为什么过年休息了那么久才回来。

“我这个头发年前到现在都没理过,太长了,来找你好几次,你都还没回来。”

木子李笑笑,剃刀再往发根挪了一些——“这次再剃短一些,方便留的时间长一些,这样不用再勤着理发,顺便把胡子也刮一刮,做吃食的生意,总要先保证自己是个体面人。”

理完发后,甘蔗大叔拿来一大桶水,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弯着腰,让木子李帮他把水倒在头上,他顺便洗了个头。擦干后又坐上了卖甘蔗的三轮车上,一身干净畅快了起来。

这些顾客都是熟人,薛师傅剪了三十年头,从老头剪到老头,“很多人剪着剪着就没来了。一问,不在了。”

说起这些他总是叹息,中老年男人的头发是最好理的,因为他们不追求发型潮流,只保证剪短了,干净利落了就行,这是年龄和阅历带给他们的,越简单越珍贵。

只要来过一次,他们便形成了自己的默契——熟客来了也不用打招呼,坐在理发的椅子上,薛师傅便马上起身拿起工具,一句话不说。理完后,熟客拿出10元现金,起身就走。

一个月一次的频率,薛师傅总能和他们相见。人总会老去,薛师傅几乎没有年轻的新顾客,全是一批又一批老去的中老年男人。

这里的老乡也多,薛师傅说,他们都是四川人,有的时候用家乡话沟通,有的时候不用说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懂。

修单车的师傅就在薛师傅的对面摆摊,我在和薛师傅聊天的时候,他突然走过来塞了一张100元现金给薛师傅,拿了就走。薛师傅也不语,默默放进了口袋里。

“他欠你钱了?还是让你找零?”我不解。

薛师傅大笑,“他每次有现金就拿给我,我微信转给他,因为他老婆会没收他的现金。”那位修单车的师傅俨然“惯犯”,给出现金后又回到摊子旁的躺椅上,心安理得地躺着。

薛师傅大部分时候靠手机听书来度过闲散时光,有时候也和旁边的摊贩一起聊天。大家的顾客都是默默等来的,没有人靠吆喝。

他旁边是一位85岁的老奶奶,白发苍苍,佝偻着背。摊上摆着一块长木板,上面摆着衣服、袜子,但鲜有人问津。

老奶奶凌晨6点半便推着车来这里,中午回家吃饭,再回来坐到晚上的6点半。12个小时,老奶奶也不看手机,总是低着头。

每天来回两趟,推一辆很重的推车,老奶奶只有自己一个人发力,弯着腰咬着牙,倔强的沉默。

薛师傅说,老奶奶也很少跟其他人聊天,但他曾经和她聊天得知,她儿子不让她来摆摊,因为她年纪很大,应该在家休息,但老奶奶仍然喜欢在这里度过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光。

“她没有爱好,不打牌不运动,做了一辈子小生意,现在还是喜欢出来摆摊度日。”

薛师傅观察到,这一带的摆摊老人大致都这样想,不愿给后辈添麻烦,想靠自己继续发挥余热,于是大家心有灵犀地惺惺相惜,组成了这个深圳这个城市里,最隐秘的社交网络。

薛师傅六十好几了,手里没有多少存款,依然坚持这门手艺,是为了攒养老钱,弥补没有交社保的空缺。

以前,老伴进过厂,买了社保,他只会理发这一门手艺,一直都在桥底下摆摊,买不了社保。

这两年,老伴身体不舒服,总是腰痛,便不再工作,直接退了休。他们唯一的女儿嫁到了外地,孩子由女儿的公公婆婆带着,他和老伴只能相依为命。老伴偶尔回老家休养,剩下他一个人在深圳摆摊。

他每天睁开眼便得计算城中村2000元的房租,至少得理7个头发才能覆盖住,手停口停,便一天也不敢懈怠。

一开始,桥洞理发的价格是4元,这二十年来浮浮沉沉涨到了10元,并且已经维持了七八年没有变化过,别人不涨,他也不敢涨。

“前两年涨到了12元,后来新来了很多理发师,只标价10元,又把价格拉了下来。”

木子李不以为意,剪得越久,老客越多。只要能继续靠手艺赚钱,不用靠天吃饭,这都不是事,她也被爱讲大道理的熟客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踏踏实实的,世界上哪有不难的事,天上又不会掉馅饼。”

03

夜幕下的桥洞

是串联社会的脉络

夜幕降临,桥洞的人群开始折叠了起来,从老年人的主场变成了年轻人和小孩的主场。

小吃摊开始大量上新,车轮饼、煎饼、重庆辣卤、炒面炒饭......一辆辆三轮车开始聚集到桥洞的道路两边。

理发手艺人依然驻扎在此处,戴上了头灯,迎接小吃摊的到来,方便他们就地解决晚饭。

铁板冒油的滋啦声、理发剃刀的震动声、穿着名贵跑鞋的路人跑步声、住着学府路十几万一平房子的小学生嬉闹声,在桥洞这样的隐秘空间里,竟形成了一曲奇妙的多重奏。

这桥洞两边是科技园、海岸城、学府路,连接了南山小学、深圳(南山)中加学校、深圳大学,周边是各大学区房,住宅区密集。

上下学时间,家长带着小孩扎堆路过。到了上下班时间,各大学区和写字楼带来熙熙攘攘的年轻过路人,把桥洞捧成了一条夜市美食街。

卖吃食的摊贩已习惯了昼伏夜出,傍晚5点半左右,才会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在桥洞,这白天的部分桥洞占有者,也在这时作出当天最后的努力,然后准备退场,自觉让位。

繁华夜市,最后的通牒时间是晚上7点。7点一到,拥挤的桥洞会被清场,把道路让出来。理发手艺人便到桥洞旁的土坡上继续摆摊,小吃摊骑着三轮车离去,另寻好地。

场面看似混乱,但又有一种人人心里有数的秩序感。

这样的桥洞在深圳有很多,分布在高架桥和快速路下方,为高架桥两侧区域提供通行路径,是居民通往两边道路的捷径。

在文心公园附近的这个桥洞,连接的是海岸城片区和学府路片区,被戏称为“富人区的桥洞”,做着平民的生意。

因地理位置优越,能够遮风挡雨,且近来被查得不多,越来越成为小摊贩们的兵家必争之地,让有一门手艺的人能够获得温饱。

但小摊贩们深谙摆摊的“江湖规则”,同类型的摊位不出现在一起,后面的位置不足,前面的摊贩自觉把位置往前挪。

期间,一辆卖甘蔗的三轮车驶来,在缝补衣服处停下,拿出衣服缝补。因需要一定时间,原本驻扎在这里的甘蔗摊贩竟然选择离开,把市场留给了新来的甘蔗摊贩。

长期在桥洞驻扎,催生出摊贩们稳定的社会关系网络。

他们走到哪里,消费者便出现在哪里,在这不起眼的桥洞里,提供着生活里必不可少的服务,成为串联城市原子的细小脉络。

备注:文中人物为化名。

文丨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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