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月,在熙熙攘攘的酒吧和高涨的股市的华盛顿,比尔-克林顿起身发表国情咨文。美国没有受到威胁或不幸的困扰,以至于它在过去一年中一直在辩论口交的确切意义。但是,从丑闻中幸存下来的克林顿散发出不可动摇的个人和文明的自信。他宣布"美国的新曙光"和"无限可能"的未来,并呼吁国会决定如何使用政府很快将享受的所有创纪录的盈余。美国唯一的不便,似乎是钱太多了。今天,当美国努力支持摇摇欲坠的美元,召集盟友对抗俄罗斯,抵御崛起的共产主义中国时,人们很容易忘记,仅仅20年前,它还像一个巨人一样在地球上漫步。
但是,堕落前的骄傲有一个古老的血统,只有历史上的傲慢才会把美帝国的衰落当作一种新的现象,更不用说仅仅是比喻了。在克林顿之前约16个世纪,在一个由穹顶和柱廊组成的极为相似的环境中,一位罗马演说家站在帝国元老院前发表了同样的胜利演说。那是399年1月1日,是千年来最负盛名的罗马执政官的就职日。当年的候选人是Flavius Mallius Theodorus。在起身赞美他的听众说,"在这里我看到了世界上所有的光辉"之后,他继续宣布一个新的黄金时代的到来,庆祝帝国的空前繁荣。
罗马的快速报应现在是一个历史寓言,美国可以实时学习。因为克林顿和他古老的前任的言论出现在在同一个浪尖上:一个相同的兴衰过程,彼得-希瑟和我在我们的新书中称之为"帝国的生命周期"。帝国通过对其殖民地周边地区的经济剥削而变得富有和强大,并取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在这一过程中,他们无意中刺激了同一周边地区的经济发展,直到它能够回缩并最终取代其霸主。
美国从未认为自己是一个帝国,主要是因为除了太平洋和加勒比海的几个岛屿外,它从未积累过大量的海外领土网络。但是,这种现代欧洲模式,即殖民地由直接向帝国首都负责的总督管理(在少数情况下,仍然如此),只是许多模式中的一种。例如,晚期罗马帝国是一个"由内向外"的帝国,实际上是由各省管理,罗马更多的是作为精神上的首都而不是行政上的首都。维系这一切的是管理帝国的各省贵族的共同文化,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来自外省,但已经被社会化,融入了彼得-希瑟所称的"拉丁语、城镇和长袍"的帝国文化中。
美帝国或者更准确地说,美国领导的西方帝国,反映了这种邦联模式,有一种更新的文化-政治粘合剂,我们可以称之为"新自由主义、纳托和牛仔布"。在这个制度下,民族国家是首要的,边界是不可侵犯的,相对开放的贸易和资本流动盛行,执政精英致力于自由主义原则,官僚机构基于日益标准化的教育系统。而且,随着世纪的发展,经济学培训承担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是,自从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成立以来,它的基本经济模式一直是永恒的帝国模式:剥削周边地区,为帝国核心谋取利益。
战后掀起的非殖民化大潮本意是要结束这种状况。但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了一个有利于工业生产者而非初级生产者的贸易制度,并将美元奉为全球储备货币,确保了金融资源的净流量继续从发展中国家流向发达国家。即使新独立国家的经济在增长,七国集团经济体及其合作伙伴的经济也在增长。虽然巩固这一体系的条约安排在国际峰会上定期更新,但即使如此,美国及其主要贸易伙伴通常也会起草一份协议供其他国家签署。结果是,富国和穷国之间的差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
克林顿正是在这种美式帝国秩序的历史高峰期有了他的发言。两年前,一场始于亚洲的金融危机在发展中世界激荡。当抗议者充斥街头,全球南方国家的政府崩溃时,发展中国家的富人惊慌失措,把他们的钱送到美国国债的安全港。这些现金的涌入使九十年代末的美国经济进入超速发展,创造了克林顿认为是无止境的富足。
事实上,在他讲话的时候,全球资本的整体流动已经开始向另一个方向发展。此时,像共产主义中国和印度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已经摆脱了前几十年的沉闷,开始了飞跃式的增长。亚洲危机在发展中国家引发的短暂衰退和西方国家随之而来的繁荣,掩盖了这样一个事实:世界上真正有活力的经济体现在都在所谓的第三世界。一旦抗议活动平息,那里恢复了正常的商业活动,发展中国家的投资者--紧随其后的是西方国家的基金经理--就把他们的资金送回了全球边缘地区不断增长的经济体。
在罗马帝国时期,周边国家发展了政治和军事能力,以武力结束罗马的统治。在现代情况下,冲突是通过外交、经济和政治渠道进行的。克林顿赞美的那一年现在看起来很关键,不仅因为资本风向的变化,还因为那一年在西雅图举行的世界贸易组织峰会上发生的事情。几十年来,他们或多或少地签署了已经完成的交易,一些发展中大国的代表团聚集在一起,拒绝合作,使谈判陷入停顿。随着他们的外交和政治能力的提高,以配合他们的经济实力,发展中国家现在要求并得到更好的交易。
第三世界正在崛起,并迅速显示在经济数据中。在千禧年前夕,在其至高无上的地位--历史上没有其他帝国能与之相提并论--西方占全球经济的五分之四。今天,这一比例下降到五分之三,而且还在下降。世界上增长最快的经济体现在都在旧的边缘地区;表现最差的经济体在西方不成比例地存在。这些是造成我们目前超级大国冲突的经济趋势--最突出的是美国和共产主义中国之间的冲突。一个曾经强大的帝国现在受到了挑战,并感到陷入困境。许多发展中国家拒绝加入孤立俄罗斯的行列,这让西方国家大吃一惊,他们现在正清醒地认识到正在出现的、多中心的、流动的全球秩序的现实。
这些趋势只会继续下去。但是,这是美国和罗马的分歧所在。罗马帝国存在于有一个固定生产要素的时代:土地。因此,经济必然是稳态的,而且绝大多数是农业。外围地区崛起,核心地区就必须衰落,因为野蛮人入侵者夺取了罗马的实体房地产。然而,在现代世界,持续的技术进步意味着经济可以继续向前发展,即使比较缓慢,衰退可能只需要是相对的。西方可以继续增长,并在全球治理中发挥卓越的作用。
但是,温顺地接受并不是建立帝国的首要条件。危险的是,西方国家沉迷于过去的辉煌,被一种让时光倒流的欲望所诱惑,试图恢复他们的伟大。自从自己的帝国被边缘化以来,英国一直被一种狂热的、适得其反的衰落主义所控制,最近一次是以紧缩计划来应对2008年的崩溃,使其经济陷入可能成为永久性的衰落。美国每年无休止地争论债务上限的问题,如果继续下去,在发展中国家正在寻找替代方案的时候,可能会削弱美元的吸引力。
西方的命运岌岌可危,它必须停止从罗马历史中吸取错误的教训,其中最重要的是顽固地拒绝接受在其世界中被削弱的角色。毕竟,如果罗马帝国没有通过对其崛起的波斯对手进行选择战争来削弱自己,它可能会生存下去。通过找到与自己的对手共产党中国和平共处的方法,不管这有多不舒服,美国都能为自己和世界带来好处。
Unherd网 2023年05月25日约翰-拉普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