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4年，发放符水、治病救人的张角振臂一呼，冀州、荆州、扬州、幽州、司隶无数百姓头裹黄巾发动起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响彻九州，甚至连皇宫中的太监封谞、徐奉都要跟着造反。

那么符水明明是救不了人的，百姓为何却愿意跟着张角一起造反？想要弄清这个问题，我们就要俯下身子，看看跟着张角的百姓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东汉的土地问题非常严峻，许多百姓沦为了世家大族事实上的农奴。早在开国之初，刘秀就想清理田亩，让官员查清各地百姓所拥有的土地多少，以此征收赋税、治理国家。

结果，陈留郡官员却向刘秀禀报，“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告诉刘秀哪怕是皇帝，也只能查颍川、弘农的土地，不能查谁占据了河南（当时的洛阳）、南阳的土地。

刘秀大怒，想处决官员，他的儿子刘庄却解释道：“并非郡中官员不愿清查，而是河南（洛阳）是首都、南阳是帝乡，这里的土地、宅子要么是功臣所有，要么是大族占据，他们根本就查不下去”。

开国之初，皇权都不得不向世家大族妥协，可见东汉豪强大族的强横程度。以袁绍家族为例，他们家族四世三公，出了袁绍、袁术、袁遗三个诸侯，外加冀州牧韩馥还是袁家门生故吏，可谓是权倾天下。

就连宦官之后出身的曹操，家族也能提供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曹纯等本家武将，以及数千兵马。甚至灭亡曹魏的高平陵之变，司马懿家族也同样是阴养三千死士。

以十个百姓供养一个士兵，百亩之田养活一家为例，袁绍家族、曹操家族、司马懿家族，这些动辄起兵数千的世家大族，到底控制着多少百姓，掌握着多少田地？而这样的家族又有多少个？

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百姓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就可想而知了。没有耕种的土地，没有治病的钱财，没有人身的自由，没有朝廷的保护，还被豪强大族无尽的盘剥。

就在这种情况下，张角和他的太平道出现了。他手持九节杖，免费为百姓发符水治病、赐予祝福，还说加入太平道就一起有饭吃，一起追求天下太平。

这对那些食不果腹、饥寒待毙的百姓是何等的诱惑。而且张角还懂得一定的医术，他发放的符水不能包治百病，但也确实治好了很多人，更重要的是这些治疗免费。

太平道者，师持九节杖，为符祝，教人叩头思过，因以符水饮之。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则云此人不信道。 ——《三国志》裴松之注《典略》

我们知道，治好一场病大概有三种因素：1.药真的很有用，对病症起到了决定性作用；2.人自身免疫力调节，最终化解了疾病；3.病人相信这种药真的有用，哪怕这种药真没用，也会对病症产生积极作用，也就是安慰剂效应。

张角最少懂医术，他的有些药肯定是有用的；只要相信太平道，那些饥寒交迫的民众就会得到最基本的食物，这对提高免疫力有用；张角以天师身份出现，相信他的人群会产生更强烈的安慰剂效应。这就是张角为什么能治好很多人的原因，也是太平道能够快速发展的原因。

张角带着弟子到处发放符水救人，用了十年时间就收获了数十万道众，遍布冀州、幽州、徐州、青州、扬州、荆州各地。而后他又将数十万太平道道众，分成三十六方，每一方由一个渠帅负责，大方有上万人、小方也有数千人。

这就让各地的太平道有了系统，他们不再只是一个个挨饿的个体，而是形成了一个个能够互相依靠、抱团取暖的群体，为后续加入的人能够提供庇护。这也是太平道能够在大汉遍地发展，甚至连宫中太监都有给他们做内应的原因。

黄巾起义是有严密规划的，他们约定在184年3月5日起兵；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信徒在洛阳及各州郡官府墙壁上刻上“甲子”二字作为攻打目标；马元义去荆州、扬州将数万信徒调到邺城，充实黄巾军核心力量；并派马元义去洛阳联络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人，扰乱大汉都城的运转。

但可惜由于张角弟子唐周告密，马元义在洛阳被捕车裂，汉灵帝清查宫廷内外居然抓住了一千多名太平道信徒。这让汉灵帝大为恐慌，急忙通令全国抓捕张角等太平道首领。

最终张角在二月份，被迫提前发动黄巾起义。他们头裹黄巾号称黄巾军，以张角为天公将军、张宝为地公将军、张梁为人公将军，与太平道各地36渠帅同时起义。攻打州郡官府，吸纳贫苦百姓，攻打大族坞堡，一时间天下皆反、洛阳震动。

汉灵帝急忙以何进为大将军，率羽林军进驻都亭、守卫洛阳；卢植率北军五校兵发河北，与张角主力作战；皇甫嵩、朱儁各自组织军队，南下豫州平叛。

双方多次交锋，黄巾军波才一度打败朱儁，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太守刘卫等人。但由于黄巾军缺少豪强大族支持，丰富的军械供给，汉军在初期失利之后很快就稳住了局势。皇甫嵩火烧长社，朱儁与曹操的两面夹攻，波才部黄巾军大败，数万人被杀。

但黄巾军的抵抗是坚决的，以宛城为例，张曼成被杀之后他们推举赵弘为渠帅。朱儁围攻南阳近百天都难以破城，受到汉灵帝严厉斥责后继续猛攻。赵弘战死后黄巾军依然不降，又推举韩忠为渠帅抵抗，最终粮草耗尽请降，朱儁却说今日许他们投降，日后会有更多人效仿造反。

而后朱儁杀死南阳黄巾军数万人，又处死投降的韩忠，致使黄巾军再返。他们又推举孙夏为渠帅再次起兵，朱儁再次斩杀黄巾军上万人，才彻底平息南阳黄巾军。此后确实无人再反，但当时一县也不过万余人，几番杀戮、饥饿之后，南阳还有多少存活男丁也就可想而知了。

相比战场上的失利，张角的病死更是对黄巾军重大的打击。黄巾军由太平道信徒组成，而太平道又以张角为天师，张角死后黄巾军迅速进入灭亡倒计时。

张梁率黄巾军主力与皇甫嵩对战，初时难分胜负，但随着战事拖久，由穷苦农民组成的黄巾军缺乏战事素养的弊端逐渐暴露。黄巾军越发松懈，被皇甫嵩夜袭成功，三万多黄巾军与张梁一起战死，逃跑时被逼到河中淹死的更是多达五万人，黄巾军主力元气大伤。

而后皇甫嵩又斩杀张宝所部十余万黄巾军，将他们的头颅堆砌做成京观，将死去的张角尸骨挖出砍首摧残。黄巾起义由此平息，数十万黄巾军被杀戮，数百上千万百姓在战争中流离失所，无数豪强大族门楣破败。

而东汉王朝也未能，因镇压黄巾军就起死回生，由穷苦百姓组成的黄巾军落败了。在黄巾起义中做大的豪强大族，以及有了募兵权的州郡刺史、太守，却成了覆灭大汉的诸侯们，袁绍、袁术、曹操、陶谦、刘焉无一例外。

回首整个黄巾起义，我们再看最初的问题：张角的符水明明没有用，为什么百姓却愿意跟他造反？因为符水没有用，免费的治疗却有用；太平经没有用，渠帅却能让他们免受豪强欺辱；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太平道，却知道在哪能填饱肚子；他们穷困潦倒如蝼蚁，却向往着追寻太平盛世。

就像电影《武状元苏乞儿》中所说，如果人人都能吃饱饭，哪里会有人来当乞丐。同样的道理，如果东汉的百姓都衣食无忧，他们为什么要跟着张角颠沛流离？他们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只是生活好一点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