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7年，隆冬，那年我五岁。
这是我随父亲第一次进宫，也是我第一次看见那兄弟俩，第一次看见他。
后来，我也像那日的大秦百姓一样，用一生的敬仰成为他的信徒，只为守他归来。
1
弟弟跟在哥哥后面抓着衣摆，哥哥低头笑着，手揉着弟弟的软发。
哥哥抬起头的那刹那，我不由举步向前两步，想看的更清楚些。
因为这真的是我看到过最好看的小哥哥，穿着深衣黑袍，上衣下裳，交领衣襟露出里面玄色的内衣衬的威严无比，上脸时却是丹眼皓齿鼻梁高挺，薄唇星光点红，笑起来更是眉眼弯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和这身黑袍相搭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而弟弟轮廓更利落，尽是如此年少也挡不住眉眼间邪肆的生长，依旧着黑袍但是相得益彰。他们像是看到了我，朝着我这边走来。
“你是谁家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弟弟打量着我，好奇的在我身边转了转。
来时，父亲告诉我，在宫里见到人要不失礼仪，见他们着深色定是身份不凡，我朝他服身“我是李斯的女儿，李荷华。”
“你们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这时一个温柔明媚的声音响起，我看着弟弟高兴的奔向了我的后方，我随着他转头看到一个笑意晏晏的姐姐，身着大红色的襦裙，用一根玉氏绸带系腰，娇艳的像春日里的琼花。
这家人可长得真好看。
她牵着弟弟的手走向我“原来是丞相的女儿，长得粉粉嫩嫩的，呀!这额间的红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妩媚的仙姬下凡呢。”
我顿时羞红了脸，余光一撇，看见哥哥看着我笑，又马上低下了头。
姐姐旁边的侍女温柔的告诉我“这是长公主，这是长公子扶苏，这是小公子胡亥，这位女姬可别忘了。”
我连忙下跪拜见，长公主扶起了我，让我不必多礼，侍女姐姐也在一旁搀扶，果然，温柔的人身边的人都是一样的。
2
她说“定是丞相与父皇议事，还要许久，你也随我们一起吧。”我很高兴。
他们带我去看公子亥养的鱼，长公子牵着小公子，长公主牵着我，他们一家人真好。
我看着小公子被长公子抱起向池塘撒鱼食，长公主问我“李姬，你想不想喂鱼？”
我满怀期待却不敢动手。
这时长公主看向小公子“阿亥，你把鱼食给李姬分点。”
我看着小公子虽不情愿但也给了我，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撒了几颗，鱼儿就都围过来在水中摆尾，我惊喜的抬头看向他们，他们也都笑着看我。
小公子也凑到我旁边，我想再次投喂，垫着脚的同时身子也向前，围栏太高，我失手将手中的鱼食全都打翻了进去。
霎时鱼儿吃的更欢了，可是没过多久，一条鱼儿便浮在水中不动弹了，小公子看见顿时大叫，我也吓住了，长公子和长公主都安抚小公子，一旁的太监也去捞鱼。
鱼上来后，小公子一把抓住它。
太监说“小公子，鱼喂食过多，已经死了。”
话毕，小公子大哭，向我冲过来，嘴上念着“这是兄长给我的鱼，你赔我，你赔我！”
3
我来不及反应被推入了水中，刺骨的冰凉，我感觉到腿脚挣扎中已不能动弹，意识也越来越弱。
我急需的想要抓住些什么，两手却是空空，突然一只手握住了濒临的我，我闯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满鼻的墨香，是舒心的味道。
我大力的想吸入这口墨香的空气，多些再多些，让我忘记了我只是个五岁的孩童，彻骨的冰冷，本该大哭的意识。
我抬眼望着面前的人，温润的面庞仅离我一寸，蹙起的眉头直直望着我，我想伸手去抚平这眉，冷冽的风却将我拉回了现实。
“李姬，你干了什么。”
我看着父亲气汹汹的向我走来，随后将我脱离这个温暖的怀抱。
父亲向长公子拱手，随即对身后那个威严俊朗的人说道“皇上恕罪，臣管教不严，触怒了公子们。”
这就是始皇，高大威猛，眉眼狭长，鼻翼挺翘，唇峰扁薄，这样长相的人最是薄情，和长公子很像却更偏向小公子。
他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的长公子将原委说出，始皇便大怒“胡亥，你怎可因为一条鱼就将别人推下水妄图取人性命。”
父亲直直跪拜“皇上万万不可，本就是幼童之间玩闹，李姬也没出什么大事，怎可让公子受罪。”
“公子如何，犯了错就该受罚，爱卿不必多言，公子胡亥，小人之心罔顾人命，险害李姬丧命禁足三月好好反省。”
小公子哭着挣扎被太监带了下去，我便没了意识只感觉到长公子的爹爹也好好。
4
之后回了丞相府我便生了场大病，一直昏迷不醒脑子里还是长公子的身影，鼻息间还是那股墨香，我向往的向他追去…
耳边却响起了母亲的哭泣，我睁开了双眼，世界却是一片黑暗。
双手不断挥舞，一遍遍喊着“母亲，母亲…”
“我在，我在，我可怜的孩子。”母亲抓住了我的手哽咽着。
一旁的兄长也过来拉住我“荷华，别怕，兄长也在。”
我缓缓摸向自己的眼睛，感觉不到一丝光亮，我颤抖的抓住兄长的手“兄长，为什么这么黑，什么时辰了，你们可掌了灯。”
母亲“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抱住了我，兄长也连连叹气。
之后丞相府找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我的眼睛，父亲还是那么忙，很少来看我们，我就这么待了四个月。
5
这天，父亲终于来看我，说是要让我进宫，我又想起了那个温润的公子，一路我的心都没停下来过，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便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容貌。
我又开始低落，“李姬！”长公主的声音，我欣喜的抬头，父亲嘱咐了我几句便又走了。
长公主拉住我，看到我面上遮眼的沙带，惊讶道“你的眼睛？”。
我笑了笑“生了场病便看不见了。”
一阵风向我冲来一股檀香还有…墨香。
“他也在！”
“什么，你眼睛看不见了，真可惜那么好看的一双眼。”
小公子惋惜的说着，我紧了紧手。
一只手突然摸向了我的头叹气“抱歉，是阿亥害了你，身为兄长是我的错，没有管教好弟弟。”
我连忙摆手“不，不是，是我自己，没有拿稳害了小公子的鱼，对不起。”
“李姬，你只是个五岁的女公子，这不是你的错，我一定尽我所能为你治眼睛。”
我一惊“五岁的女公子吗？不是我的错吗？”
我又听到他说“阿亥，为兄之前怎么教你的，现在李姬眼睛也看不见了，你该干什么？”
我听到一阵沉默继而小公子扭捏的开口“对不起。”
“不不不，小公子是我的错。”
“哼，兄长说君子怀德，小人怀土，你当我会欺负你这个弱女子吗，我错了就是错了。”
我一惊心里一笑，真是个可爱的人。
6
从这之后，我便隔三差五被父亲带到宫里，有次小公子拉着我抱怨说长公子被皇上管的越来越严经常跟一堆大臣在一起半天，十天半月才能陪他。
这天他便拉着我去找长公子，我听见一个老者的声音“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定是长公子在上课，小公子我们便不去打扰吧。”
“可是兄长已经很久没找过我了，我们去看看吧。”
我拗不过小公子，被他一同拉着进去。小公子推开门，长公子就朝我们看来“阿亥你们怎么来了。"
“兄长许久没来找过阿亥了。”小公子委屈的揶揄。
看着他们两兄弟亲意绵绵，我便在一旁候着。
那个老者看我站在一边，就问我“你是哪家的姑娘啊，看着面生。”
我想着这位老者诵着儒学，又在长公子这里，听兄长说过，长公子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大儒，知识渊博，广纳四海，想必这位就是淳于越了吧。
我恭敬的回道“我叫李荷华，家父李斯。”
“荷华，荷华，好名字啊，可惜了可惜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继而笑了笑还塞了块绿豆酥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