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养在我家的兄弟，分享着我的一切，还想分享我的女友？当我想要狠狠教训他，却发现他们之间早就已经……
“你越这样我越想得到你。”他靠近。
“你为什么永远这么自私？楚扬是你弟弟。”
“但我从来没把他当家人。”他伸手锁住我的腰。“所有人都选他，就连你……”
“咚”房门打开。
楚扬的拳飞奔过来。
1
元宵节这晚，我在楚扬怀里见到了我的前任男友——李晟鸣。
他是楚扬年长两个月的表哥。
我们入座、点菜、喝茶……
楚扬问：“你们是校友，方橙以前是学校礼仪队的，李晟鸣……”
“没印象。”
李晟鸣抢白，那张线条凌厉的脸透着淡薄。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漫不经心地反问。
“感谢赵老太……”
赵老太是楚扬的领导，也是我之前对接的VIP大客户。
“赵院长还是偏心，趁我外派，把这么好的姑娘介绍给你。”
“你不要告诉我你跟华硕地产的千金掰了？”
“掰了。”
口气之云淡风轻，像扔了一件旧衣服。
我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向楚扬靠了靠。
他转头回给我一个温暖的笑。
饭后散步，我问：“你们感情好吗？”
“比亲兄弟还亲。”
“但他看起来跟你很不同，很……冰冷。”
“这不能怪他，他父母很早离婚，然后各自成了家。
从小到大，他有一半时间是自己过的，有一半时间是在我家过的。所以，他女朋友一个接一个，但似乎不会爱上谁……”
我内心稍有不适，娇嗔岔开话题。
“有蚊子。”
“那我打死蚊子，你奖励个吻。”
我咯咯地笑，他的唇盖了上来。
甜蜜像节日的喜庆，四处流淌。
但那晚有梦魇。
梦里面，雾气厚重，看不见来路。
有一个人，是李晟鸣，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忐忑不安，最后鬼使神差把手搭上去。
一转头，楚扬哀伤地站在身后……
尔后，那个哀伤的人，又变成自己。
我惊醒，心如刀绞。
2
拨了个电话给丸子，愤怒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
“方橙你有没有搞错，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搓麻将搓到凌晨……”
丸子，我最好的闺蜜，找了个城中村的收租王子，后来因为深圳城市更新，其貌不扬的收租王子变成万人垂涎的拆二代。
至此，王子和丸子变得很空虚，他们每天除了不分昼夜地搓麻将之外，再也找不到一份符合身份的事情做。
用丸子得话说：“跟王子结婚后，生活都没啥盼头了。”
“我碰见李晟鸣了。原来他是楚扬的表哥。”
聒噪的声音嘎然而止。
“李晟鸣？那个大半夜把你推到门外淋雨的前男友？”
“我总共就这么一个前男友。”
“等一下，你说他是楚扬的表哥，关系好吗？”
“同穿一条开裆裤长大；上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本科毕业楚扬来深圳工作，李晟鸣来了深圳读研……”
丸子提高音量：“我的天，听起来更像一对青梅竹马的好基友。”
“你们相认了吗？场面是不是很爆炸？”
“我们假装不认识。”
“啊，”安静了好几秒，“哦！”
“我觉得我应该跟楚扬说清楚。”
“李晟鸣什么态度？”
“他先表的态，就是陌生人。”
“呵，符合他的做派，缺肝少肺的人。”停顿了一下，“有没有可能他真的不记得你了，毕竟他前女友众多。
而且过了五年，你已经从一个素面朝天的清纯学生妹，变成一个人模狗样的职业经理人。”
“不可能。”
从他的眼睛里，我清清楚楚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惊讶，尔后竟然有那么一丝惊喜。
就是那丝惊喜，让我胆战心惊。
“我觉得吧，既然你们都装作不认识，就当真的不认识。说破了，反而心里添了别扭。”
“我对楚扬，有一种欺瞒的感觉。”
“你想多了，谁没有点过去。况且，什么兄弟，有了女人之后，兄弟手足那都是说扔就扔的衣服。
你看王子，以前天天在城中村呼朋唤友，现在村子拆了，谁还记得谁？”
“对了，除了那个胡志昌。
人家那么死心塌地追你你不要，非要天天挤地铁、拼业绩、吃路边饭盒，我怀疑你这么努力就是为了羞辱我们。”
“怎么每次都提胡志昌。”
“行行行，你独立自强新女性。”
“我有楚扬了。”
“对对对，他又帅又有才又有爱的优秀建筑师。你们该上班了，我们要睡觉了。”
“真的不说？”
“不说。”
“我再想想。”
电话那头果断传来盲音。
3
丸子糊涂了。
今天是周六，我也可以睡懒觉。
可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我颓败爬起来看方案。
有时候，工作不是为了自强，是为了打败无所适从的时间。
十点多的时候，楚扬给我发微信。
“在干嘛？”
“无聊中。”
视频通话响起，我点开。
楚扬穿着围裙，俊朗的脸神采飞扬。
我笑他：“你这是直播做饭吗？”
“你最喜欢的骨头莲藕汤。”
“你平时那么忙，周末别给我做吃的了。”
“赵老太名言：懂烟火气的建筑师才能做出宜居的建筑！”
我揶揄他：“你可真勤勉。”
“那赏个吻吧！”
把蓬头垢面的脸伸到镜头前，我嘟起嘴巴。
“嗯……啊”
一个人头突然出现在镜头前，是李晟鸣。
我一惊，挂断了视频。
很快，楚扬电话打过来。
“方橙，吓到了吧？这哥们不地道，突然窜过来。”
“没事。”
只是？
“他怎么在你家里？”
“他刚外派回来，家里没收拾好，前几天住酒店，昨晚突然说要过来住几天。”
“哦。”眼皮跳了一下。
听我语气讪讪。楚扬又问：“生气啦？”
“没有生气。你们……总是在一起吗?”
听完我别扭又无厘头的质问，电话那头笑起来。
“我要陪女朋友，没空理他。”
我换种口气。
“我想喝汤。”
“好，中午来吗？”
我沉默。
“那煲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4
“煲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一瞬间，这句话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重重叠叠无数遍。
是的，类似的话我也说过，而且说过很多次。
五年了。
……
五年前，我大四，毕业在即、工作没有着急，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一无所有。
李晟鸣研三，英俊凌厉，才华横溢，尚未毕业已经参与了国内许多著名建筑的设计。
本来毫无交集的我们，恋爱了。
我毫无保留。
他船过千帆。
这个事实，在他对我疯狂着迷的半个月之后，就显露了痕迹。
他希望我不要打扰他。
我就必须克制自己想见、想牵手的心。
有时候他可以三四天不回短信。
闲了就过来抱住我，说一句，“前几天太忙了。”
我不甘心。跑去他公寓，帮他收拾屋子、洗衣服、煲汤，希望他回家之后看到这一切，能记起我的存在。
再后来，他时常很晚不回来。
我就说：“那煲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有时候他接过汤会摸摸我的脸。
有时候一言不发，冷漠得像面对一个外卖员。
有时候他似乎很厌倦：“你为什么不能上进一点？煲汤能让你找到一份好工作吗？”
……
从建筑学院到女生宿舍楼那条路，我一个人走过无数遍，有时候开心雀跃，有时候惘然若失，有时候泪如雨下。
丸子问我：“你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
我说：“我不想失去他。”
“你努力了就能把他留住吗？”
我不知道。
丸子又骂我：“没有他你又不会死。”
我仍然执迷不悔。
直到今日我才笃定，没有他，我不但不会死，而且活得很好。
但对于爱情，我从来避而远之。
直到无奈参加相亲，直到遇到楚扬。
想起楚扬，我的心顿时充满阳光。
索性放下文件，把自己扔进洗手间一番捯饬，然后迫不及待地下楼等待。
认识半年有余，我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想见到他。
但是……
我看到了李晟鸣，他从楚扬的车上下来，两手捧着汤。
就像很多年前我把汤递给他一样。
“记得趁热喝？”
很魔幻！
竟然连台词都是一样的，我的定力瞬间被击碎。
他到底想干嘛？
5
我狠狠地瞪他，然后再瞪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对我笑的楚扬。
转头就走。
“橙橙。”
楚扬喊我，我加快了步伐。
“橙橙……”
他一边喊一边追过来。
“橙橙，对不起对不起……”
我甩开他的手继续走。
“我好像错了……哇，你今天好美！对，我不该带着那小子，更不该不下车……”
第一次看我如此失控，楚扬语无伦次。
我有点不落忍，意志稍微动摇了一下，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不生气好吗？”
“我要去院里开会，李晟鸣想去看看老领导，就顺路……”
“约会我哪能带着他？”
……
楚扬好话说尽。
李晟鸣催：“兄弟，你开会要迟到了。”
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谈个恋爱不至于吧？”
“闭嘴。”
……
不远处的人终于一脸寒气转身上车，然后默默等待楚扬陪我把汤喝完。
很讽刺。
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等我。
而楚扬却说：“方橙你知道吗？你以前太懂事了，懂事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对你好。你可以对我发脾气、甚至无理取闹，就像今天一样。”
我无言以对。
如果他知道，我为什么会在爱情面前如此懂事，他会作何感想？
幸好那天过后，李晟鸣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他识趣退避？还是楚扬有意隔离？
我不得而知。
而且丸子怀孕了，我们的生活充满欢乐和期待。
某天陪她产检完，楚扬开车接我们。
“我说楚大建筑师，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方橙一个孩子，你看她这母爱泛滥的样子。”
“只要方橙同意，我求之不得。”
“要不今天吧，你们赶紧整一个，给我娃娃做个伴。”
“可以吗？”
楚扬转头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
“你认真开车吧。还有你这个孕妇，请注意胎教。”
我佯怒，脸红耳赤。
丸子诚心逗我们：“哦，对，今天不行。今晚方橙要参加公司酒会。那就明天。”
楚扬含笑的眼睛慢慢有了动情的暧昧，直接而准确。
我脸更红了。
晚上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粉蓝色礼服映衬出肌肤如雪，丝绸的面料包裹着纤柔又凹凸有致的身躯。
“楚扬会很喜欢吧！”
想起他火光燃起的眼神，我的心充满甜蜜的羞赧。
完成一连串社交礼仪之后，我躲到会场外的走廊透气。
无所事事，拿起手机骚扰他。
“请问一下先生，你一只手有几根手指啊？”
秒回，“五个，你呢？”
“我也是。”
“好巧！”配一个惊喜的表情。
我在昏暗中咯咯笑起来。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你果然跟从前大不一样。”
心头一紧，转身看到有个高大英挺的身影正向我压迫过来。
6
“你怎么在这里？”
“难道没人告诉你，现在卓胜地产深圳总部的负责人叫李晟鸣吗?最大甲方的信息变动都没更新，你这个运营部经理做得很不到位。”
“卓胜地产，那凯悦酒店……”
“对，以后悦系列产品从设计到承建，都是我负责。不要告诉我，你是后期运营对接人？”
我沉默。
他摇着手里的红酒，声音充满蛊惑的挑逗。
“好巧！”
“你故意的？为什么？”
“错了，这真的是巧合。我这个人，从来把工作和感情分得很清。”
尔后他俯下身体，嘴巴贴近我的耳朵：“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意思？”
“领略了你的风情万种，我突然决定，以后你们公司的事务，我要亲自对接。”
我伸手粗鲁地把他推开。
“李总，请您自重。我现在是你表弟的女朋友，而且我们非常相爱。”
他抿了一口酒，轻蔑地笑了笑。
“认识的时机不同罢了，楚扬确实对现在的你很着迷。但换成以前的你，你以为他会做得比我更好吗？”
愤怒使我内心充满晦涩。
“你没有立场轻视以前的我？也没有资格评论我和他的感情。”
说完，我跌跌撞撞地回到酒会厅，眼前的一切变得矫揉造作又虚幻不实。
躲进洗手间，洗掉脸上精致的妆容，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我为从前一往情深的自己感到羞耻。
也第一次怀疑，楚扬的爱，是否真的能治愈我的伤痛？
他爱我什么?
青春的脸？
美好的身姿？
还是独立上进的职业达人？
但他一定没有看过，一个卑微入土、不断乞求的我。
……
7
狼狈告假，我爬上出租车，告诉司机把我带到市民中心的深圳建筑设计院。
我要去问楚扬，他到底爱我什么？
如果不是迫于赵老太的威严，他估计都不会去见我。
是的，那天他好像很敷衍，一身运动服，网球拍晃晃荡荡挂身上。
像是临时过来应付一下，然后赶着上球场。
但是，转身看到我的那瞬间，他眼睛突然亮起来。
我不知道他的惊喜到底从何而来。
而他给我的感觉还好，一张帅气明朗的脸，身材挺拔，气质温暖干净。
临别时他诚恳地问：“我这几天比较闲，每天过来找你吃饭，方便吗？”
“但是我应该会很忙。”
“没事。就是一起吃个便饭，不耽误你加班。”
然后我真的毫不客气，每天姗姗来迟，吃完又风风火火地走。
他永远不急不躁，笑容明朗。
于是就有了后来无数次的约饭、爬山、看电影、泡书吧……
有一段时间我们都特别忙，没有时间见面，连短信往来也寥寥无几。
某个深夜，他突然给我电话。
“方橙你下来，我在你楼下。
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穿着睡衣飞奔下楼。
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突然伸出双手把我抱紧。
“方橙我们在一起吧？”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太忙了，我怕我们的忙，会让我们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又变得疏离。”
“我很想你，我想拥有想起你就随时给你发信息打电话的资格。”
“可以吗？”
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和那晚美好的月色，是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跟他在一起后，我几乎忘记了有个人叫李晟鸣，他因为我不小心打翻一杯水弄湿了图纸，就把我赶到暴雨的门外，叫喊着，让一无是处的我不要再去烦他。
我那么乞求他。
他却绝情地关上了门。
时隔多年，他最后一眼的嫌弃和厌恶仍让我缩成一团。
直到司机小心翼翼地提醒我下车。
8
“方橙你怎么了”
“这tm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我突然衣衫单薄、满脸泪痕地出现在楚扬面前，他吓得手足无措。
他可能以为，我被男人欺负了。
我连连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敞开风衣把我紧紧裹进他的身体里。
春夜的寒冷终于被他的温暖驱散。
“为什么不让我去接你？”
“我喝了酒，头很痛。”
我答非所问。
“酒会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我沉默。
“不喜欢酒会吗？”
我点头。
“是不是很讨厌跟那些人周旋？”
我点头。
他不再问，只是低头把我松垮的礼服胸口拉了拉。
“楚扬……”
“嗯！”
“你爱我吗？”
他感到突然,但还是认真回答：“我爱你方橙。”
“你爱我什么?”
“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想见你，想抱你，想吻你，想保护你……”
“相亲第一眼就有这种感觉吗？”
“那倒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说呢？刚开始觉得你整个太严肃了，像被什么东西绑着。终于有一次，你在我面前穿私服。一身素色的连衣长裙，一头长发垂落腰际，笑脸盈盈。我当时很心醉，突然想送你件东西。”
“你想给我买手机。”
“对，大直男思维。当时就想带你去选一部手机，这样你每天看到手机就会想起我。你不肯要。走过天桥刚好有人卖手机壳，你让我送你一个手机壳。选到一个好看的自己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当时我就想啊，这么美丽可爱的一个姑娘，又这么朴素真实，我何德何能能遇到她。”
“我们在一起后，我感觉你的状态越来越松弛。我自恋地认为，这是我带给你的。我希望被你需要，我希望能保护好你。”
他停下来捧起我的脸：“所以方橙，你有我。”
“就算我一无是处？”
“你这么美好为什么会一无是处。”
“就算我明天辞了工作在家坐吃等死。”
“如果工作让你不快乐，你可以辞职。但你必须来我家坐吃等死。”
我扑哧一下笑了。
但他紧锁的眉头却整晚都没有解开。
有些事情不知从何说起，或者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开口的机会。
9
“方大橙子，你咋回事?”
天才微微亮，大肚婆就就在电话里嚷嚷。
“鸡还没打鸣，你家楚扬就把我轰起来了。他竟然怀疑你被人潜规则了……”
我脑袋一阵胀痛。
“这不是他原话吧？”
“当然不是，经过我艺术加工才这么通俗易懂。”
“我没事。”
“你说了他不信。我说了他才信。”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是这么一个人，要么事发前自缢以保清白，要么事发后立刻自绝于人间以示忠贞，能活着去见你肯定没事。”
“呵呵……多谢你把我形容得这么刚烈。”
“反正他听后松了一口气。”
“我碰见李晟鸣了。”
“我猜到了。腹黑霸道男总裁容易让女人失控。”
“他根本……不愿意放过以前的我，也不愿意放过现在的我。”
丸子沉默了几秒。
“是你一直不肯放过以前的自己，才这么容易被拿捏。”
“他现在是我的甲方。”
“刚刚楚扬可跟我表态了，如果你工作不开心就辞掉，他养你。”
“我再也不可能去依附一个男人。”
“唉……既然这样，你就当面对一个难缠的VIP客户。坚强一点。Ok？”
“知道了，我现在要起床去见我的VIP客户了。”
“总裁果然雷厉风行！”
“你说呢？昨晚凌晨1点发的开会通知，点名让我去。”
“记住！”
“什么？”
“别怂！”
10
喜欢看《百年孤独》但选择活得像条咸鱼的丸子，曾经告诉我，人只要坚定地抓住，自己力所能及能抓住的就好。
我伸手抓住挂在床头的西装裙，收拾妥当之后心平气和地出门。
结果看到，西装革履的李晟鸣和他的车子，就那么霸道得横在前方。
我径直走开。
车里伸出个人头喊我。
“方橙，这里。”
我搭档刘姐，一个混工龄上来的45岁中年妇女，此刻她闪闪发光的眼睛，昭示着她一颗八卦的心正疯狂兴奋。
一个夺目的高冷总裁，为了接上小白花假装顺路接上不起眼的离异妇女，这个梗肯定很好嚼。
我无奈钻入李晟鸣开启的车门。
还在跟后排寒酸，驾驶座的人突然压迫过来。
我警惕地向后缩。
“干嘛？”
“给你系安全带！”
他呼出的气息扑在我脸上。
正了正身体，我告诉自己。
“别怂。”
碰头会火药味十足，新任总裁把之前形成的方案都推翻了，算是给了个下马威。
只是他宣布散会准备离开的那一刻，我喊住他。
“后天开会不麻烦李总顺路去接我了，我男朋友会送我上班。”
与其让所有人在背后放鞭炮，还不如自己把它炸开。
他一脸乌云。
众人神色迥异。
我温柔一笑，径直离开。
11
楚扬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一路口哨悠扬。
“当司机有这么开心吗？”
“当然。”
“过几天要交图纸了，看你还能笑得出来不？”
“这是个问题，”他稍做思索，“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他把车停在路边，转头认真地看着我。
“方橙，我们一起生活吧？”
“啊？”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现在兜一圈接我确实不方便。
“不是这个问题。”
“就是……有点突然。”
“不突然。经过上次……丸子跟我说了，你应该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过往。”
我一时哽咽：“楚扬，我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
“我知道。”
“全部知道？”
“丸子说你被伤得很深，一直对感情没有安全感。”
“你觉得住一起就能给我安全感?”
他突然拿出一个款式很旧的诺基亚——一个屏幕有裂痕的老手机。
“你上次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跟这个手机有关？”我努力搜索记忆，没有见过。
“你摔碎的。”
“我？”
他轻轻抚摸我的脸，眼神里有无限的包容。
“五六年前，李晟鸣拿了个建筑大赛的奖，我去你们学校参加他的颁奖典礼。”
我的心揪起来，我和李晟鸣之间的交集，就是从这场颁奖典礼开始的。
“进入汇演中心的时候，突然有个女孩跟我们撞在一起。我记得很清楚，简单的T恤长裙帆布鞋，头发又黑又长，背个双肩包，她把我的手机撞飞了，自己也摔倒了。”
“是我？”
“是的，你当时又慌乱又羞涩，一张脸很是生动。”
我记得的，我记得自己跟李晟鸣撞了个满怀，狼狈跌倒，很是懊恼。
“颁奖时我又看到你。你站在台上，穿一身桃红色的旗袍，递奖杯时很激动，隔那么远，我都能看见你闪闪发光的眼睛。”
因为，那天，李晟鸣第一次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你的两次出现都让我很心动，我拜托李晟鸣务必找到你。后来还催了他好几次，但一直没有回音。”
我的心有悲鸣——其实当天晚上李晟鸣就找到我了，他要了我的电话号码。
“后来有一次我去找李晟鸣，在你们建筑学院楼下，我又看到你。我很激动地跑过去跟你搭讪。你好像刚哭过，但还是礼貌地告诉我，你有男朋友了。”
我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不想让他看见我悲伤的表情——楚扬的故事是他的故事，我的故事是我的故事，我们擦肩而过了。
“我们错过了。”
“没关系橙橙，我们又相遇了。”
我摇头，欲哭无泪。
“我从来不相信玄学，再次遇见你之后我想信一次，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就算错过，我们也会找到彼此。”
“但是……”
我想鼓起勇气跟他讲讲我的故事，他却以为我要拒绝。
“不急着回复我，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我哽咽无言。
12
翻到箱底，我终于找到了那本笔记本。
打开它，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我和李晟鸣站在南山顶的观景台。
这是我们唯一一张合影。
我一脸羞涩；
他嘴角微微上扬。
此刻看来，那个笑充满轻蔑的洋洋自得。
传说中的学霸系花，原来不过如此，第一次约会就被他牵了手。
他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但是，我其实认识他很久了，校道上，图书馆里，饭堂里，校园宣传栏的人物风采里……只要你留意一个人，整个校园都有他的痕迹。
所以当他问我要电话号码，我受宠若惊；
他带我去爬山，霸道地拉我的手，我无力抗拒。
三年的暗恋，毕业前夕无声花开。
于是我拼尽了全力。
以至于时至今日，往事仍历历在目，但，我已不想再追忆。
它只是一个阴差阳错的故事，不应该概括我的青春。
下定决心，我穿上外套，准备下楼买打火机。
手机却响起来。
刘姐通知我去甲方开会。
“现在？”
“拜托了，我要陪孩子。”
“但是已经晚上九点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经兮兮像是隔墙有耳。
“放心，我打听了，李总喊了好几个人，不会就你俩。”
我失语。无奈拿着文件出门。
李总出了名的魔鬼节奏，他当然不会为了拿我寻开心而特意开个会。
两周内开了十次会，设计、施工、后期运营三方的问题已经全部打乱、捋顺、形成方案。
以前几个月甚至半年都无法协调一致的矛盾，在他强悍的推动下，已经全部解决。
不得不说，单从工作能力方面，他确实魅力无穷。
所以也难怪，他们公司内部，从五十岁的清洁工，到20岁的前台妹妹，所有女性同胞见到我都侧目怒视。
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一只踩了狗屎运的女蛤蟆，还不识好歹。
就像现在，李总亲自开启车门，我却径直走开。
“不必了，我打车。”
“这里不好打车。”
“不劳你费心。”
他拉住我，“方橙你这么怕我，是因为放不下吗？”
简直自恋到无以复加。
“李总永远这么自以为是，我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只记得我是你兄弟的女朋友，保持距离是做兄弟的基本道德底线。”
“当然，李总有没有底线我也不得而知。”
他挑了挑眉。
“你果然比以前有趣多了。”
“所以呢，就为了自己一时兴起，想再一次横刀夺爱吗？就因为原生家庭不幸福就惯着自己为所欲为吗？”
他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然后一步跨上前拽紧我的手，头压下来。
他要干什么？
我极力挣扎。
拉扯中，有个人喊我。
“方橙？”
13
赵老太缓缓摇下车窗。
“楚扬还在院里加班，一起吧。”
我狼狈地爬上她的车，一路心绪不定。
老知识分子的严肃和沉默令人窒息。
但是司机没有开往建筑院，赵老太让他送我回家。
终于，她开口，语气深沉。
“方橙，我和你们蔡总是老相识，是她跟我说，你是一个好女孩，朴实真诚、工作努力、洁身自爱……”
“赵院长，不是你想的那样，请您不要误会。”
“如果是误会最好。”停顿了一下，她继续。
“李晟鸣曾经也是我手下的兵，有能力、有魄力，当然也野心勃勃，只要他不急功近利，以后肯定会功成名就。”
“但我更偏爱楚扬，才华横溢但从不恃才傲物，他勤勉、专注、一腔赤诚，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在专业上大有建树。”
“前提是，他的感情甚至以后的婚姻，能持续、稳定地给他提供足够的滋养。”
“目前来看，你就是他的感情滋养。他对你是一片真心啊方橙，而李晟鸣……他们手足情深。”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稍有不慎，你就会毁了他。”
窗外的路灯时隐时现，车内的光线明灭不定。
我心有悲戚却无从开口。
有些故事，就算向外人讲起，也只剩下难堪。
而我要怎么跟楚扬说明？
“我后悔了，现在谎言越编越多，很难启齿。”
“哎！”丸子唉声叹气，“你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难？要不还是跟胡志昌吧，这样我们可以四个人一起搓麻将……”
“打住，我要去上班了。”
“切……竟然这样就不要想太多，闷着头往前走就行了。”
“好，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不告诉你。”
14
我挂断丸子嗷嗷叫的声音，上了楚扬的车。
“李晟鸣昨晚又拉你们加班开会啦？这哥们，我跟他说了对你别太狠……”
“没办法，甲方爸爸。”
他又问：“昨晚开会不顺利吗？”
“什么意思？”
“他半夜去我那喝酒，看起来情绪不高。”
“你们联系好像很紧密？”
“当然。”
“那我也不希望他以后经常打扰我们。”
楚扬皱起眉头。
“你好像对李晟鸣有莫名的反感？”
疑惑只在他脑海里做了短暂的停留。
“等一下，你说什么？”
他立刻在路边停下车。
“你刚刚说我们？”
“嗯！”
“决定了？”
“下个月房子到期我就不续了吧。”
楚扬把身子探过来，给了我一个热烈的吻。
“我现在住的复式公寓，还有你们公司附近那套住宅，你喜欢那个？或者，我把两个房子卖了，让你选个大平层。”
“不用，就你现在住的地方挺好，楼下有地铁直达。”
“要重新装修吗？”
“不用那么麻烦？”
“那要不周末吧。”
“不行，租房押金怎么办?”
他突然像个孩子。
“咱不要了，好不好？”
我哭笑不得，“不行。”
他佯怒看着我，身体又府过来。
15
“太不容易了楚大建筑师，能憋这么久我都替他难受。”
“说什么呢你？”
“和尚终于要开荤了我替他高兴而已。”
我没有接话。
丸子也安静下来。
“怎么啦？”
“你知道的，那件事我有不好的经历……”
“方橙，勇敢把这道坎迈过去，一切就好了……”
我点点头，好像电话那头的人能看到一样。
挂了电话，我精心修饰自己，然后出门。
今天楚扬的一个老同事生日，约我们一起唱K吃饭。
中途，李晟鸣突然走过来。
“听说你们要住一起了。”他笑得高深莫测，“我唱一首《灰姑娘》送给方橙，以示祝贺。”
楚扬骂：“瞎唱什么呢？我们方橙哪里像灰姑娘。”
他自顾自地唱起来，声音嘶哑像有无法言语的柔情。
众人起哄合唱。
我躺在楚扬怀里，对李晟鸣的不怀好意心生厌恶。
“我想回去了。”
楚扬低声问：“去我家里呆一下，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我犹豫，最后还是点头。
楚扬的家在市中心的一栋高层公寓，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深圳湾的海岸线和灯光。
“真好，以后可以天天看灯光秀。”
他从后面抱住我。
“知道吗？今天也是我农历生日。”
“怎么不早说，我没有准备礼物。”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缠绵，身体也贴得越来越紧。
我双颊发烫，轻轻推开他。
“我去喝水。”
他又缠上来抱住我。
“你别想逃走。”
嘴巴被封印，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走。
当我们顺势倒在床上，一种似曾相似的压迫感瞬间降临。
对，窒息的压迫感。
我努力克制恐惧。
睁开眼，却见一片红色把房间浸泡。
我终于挣扎。
“不要这样，求你……”我捂着胸口喘着气，大声喊着。
趴在我身上的楚扬立马弹起来。
“对不起，我……我好像太粗鲁了！”
我摇头，身体颤抖。
他手足无措，想要抱我，又不敢。然后小心翼翼在旁边坐下，一脸颓败的神色。
我站起来躲进洗手间。
一条金鱼，我曾经在冲水马桶里，看到过一条游动的红色金鱼。
16
是的，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台风雨的夜晚，我缩在李晟鸣家的沙发上。他回来了，带一身酒气，还有暴躁的心情。
我准备过去扶他。
他却整个人重重地摔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试图挣扎，他却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无法呼吸，我痛，我哭着求他。
他置若罔闻。
窒息感一直持续，我以为我会死去。
但没有。
我躲进洗手间，坐在马桶上无声哭泣。
突然，有一股暖流从身体里爬出，我低头，看到一串红色的血，像一条金鱼，从我身体里游出来，然后钻入水底。
我终于哭出声。
第二天早晨，李晟鸣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地上缩成一团的我。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抬头看他，告诉他，我流血了。
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动情，但下一秒又冷漠起来。
“你是不是来例假了，快点走，我上班要迟到了。”
我哭着回学校，第二天又去找他，他却找个借口把我赶走。
那一路的暴雨终于把我冲刷清醒。
……
我一直不肯放过自己，是因为我看不起曾经的自己，它毫无自尊，错把卑贱当爱的伟大。
而楚扬，他不应该承受这莫须有的自责。想起他刚刚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于心不忍。
努力整理好心情，我想要回到他身边。
推开厕所门，却看到一个人，从楼下走上来。
是李晟鸣。
一时间，时空错乱，我惊慌地喊出声。
17
楚扬跑过来挡住衣衫不整的我。
“你来干嘛？”
他语气很冲，李晟鸣脸色也不好看。
“风雨太大，就近过来寄宿一晚。”他摇着手里的钥匙，“你没有说她今晚就搬过来。”
楚扬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钥匙。
“就不该给你钥匙。”
我们回到二楼的卧室，李晟鸣噔噔蹬地下楼，脚下的力道，像要把楼板踏穿。
“方橙对不起，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我没有做好准备。”
楚扬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神色复杂。
“你刚刚……好像很恐惧。”
我躲开他的审视。
“送我回家吧。我现在不想聊。”
“好，我们先不聊。但是现在风雨太大了，你在这里睡，我和李晟鸣睡楼下客房。”
我沉默应许。
春末夏初的台风来势凶凶又执意徘徊，我裹着透着楚扬气息的被子，久久无法入睡。
今晚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来过了，它永远带着痕迹，你越是刻意躲避，它越是时不时摧毁你的意志。
所以，对于过往，除非我直视它，否则这道坎永远迈不过去。
明天吧，我告诉楚扬一切。
就算风雨过后没有彩虹，但至少会有晴天。
18
一夜无眠等到晨光破晓，我迫不及待起床，像是怕自己的决心随时跑掉。
有敲门声，我定了定心神，然后打开。
站在门外的却是李晟鸣。
“楚扬呢？”
“被物业叫走了，他的车被水泡了。”
我想关门，他抬手挡住。
下一秒他鱼贯而入，并把身后的门关上。
“你想干嘛？”我愤怒又惊恐。
“方橙我其实后来找过你。”
我冷笑，所谓找过我，就是QQ留言，“不过来吗？”
我没回，他也不再过问。他多么骄傲，主动喊我过去就当恩赐。
“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我后悔了你知道吗？再次见到你我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你。”
“跟我有关吗？”
“你越这样我越想得到你。”他靠近。
“你为什么永远这么自私？楚扬是你弟弟。”
“但我从来没有家人？以前看他们一家三口多么和谐快乐，现在看他的爱情有多么幸福美满？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我都比他努力，但最后老师和领导都偏爱他。他拥有那么多，却样样跟我抢，这就是所谓的兄弟？”
“是你内心太阴暗。”
“连你也选了他。”他伸手锁住我的腰。
“你混蛋。”我喊，“楚扬……”
“你胸口那块红色胎记楚扬看过吗？”他越来越大声，“我亲过。”
原来那晚，他清楚的，他只是装糊涂，好把我赶走。
屈辱和羞耻感排山倒海，我愤怒抬手，想要扫过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咚……”
房门打开。
楚扬的脸，像风雨肆虐的天。
19
“嘭！”一声闷响。
楚扬的拳头落在李晟鸣的脸上。
两个人终于拳脚相向……
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跟楚扬坦白的场景，不成想，最后会是这么不堪的场面。
无地自容，我只想离开。
但楚扬抓住了我。
“你留下，我们俩离开。
说完他揪着李晟鸣的衣领，两个人拉扯着在我面前消失。
即便到了此刻，他仍努力护我周全。
看着外面的风雨，我终于哀哀哭起来
一直到雨停，他们都没有回来。
我告诉自己，只要不是世界末日，生活还要继续。
如期出现在会议现场的还有李晟鸣，他戴着墨镜和口罩，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地侃侃而谈。
只有楚扬，像消失了一样。
几天后我接到一通电话，是赵老太。
她口气客气又疏离地告诉我，楚扬已经好几天没上班。
“方小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把楚扬当半个儿子，我不希望他如此自暴自弃。”
“我给他发了很多信息，他没回。”
“你找到他，告诉他，去北京总部的机会不要随意放弃。再者，你们目前的状态，我觉得他离开比较好。”
“我没听他提起过。”
“因为他不想跟你异地。”
我心情沉重。
“赵院长，我会跟他好好商量。”
“至于李晟鸣，他之前为了拿项目，跟华硕地产的千金走在一起，后来又一把把她推开，华硕董事长本来就容不得他；这次他又为了拿国际投标去贿赂专家陪审团……围绕他的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哎，你劝他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她误会了。
但这似乎不重要。
重要的是，无论我怎么逃避，终究要面对楚扬的审判。
20
再一次来到楚扬的家。那个简约整洁的窝，此刻一片狼藉，像台风过境。
而楚扬，双眼红肿，满脸胡渣，颓废不已。
但看到我的那一刻，他还是笑了。
“你来之前丸子找过我了。她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所有事情？”
“所有事情。”
“对不起，我一直想跟你讲，但……”
他又对我笑，笑得很苦涩。
“没关系的方橙，谁没有点过去，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找到你。”
我摇头。
“都过去了，以后我就当没他这个兄弟。我们还是我们。”
我想哭。
他过来抱住我。
“月底搬过来好吗？”
我流泪点头，尔后又摇摇头。
“赵老太给我打电话了，她希望你去北京。”
“我哪都不想去，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他用力，像要把我嵌进他身体。
一切又回到从前？
但好像又回不到从前。
我们仍然早晚问候，每天视频，空了见面。
但小心翼翼的语气和刻意的甜蜜，让人疲惫不堪。
楚扬的脸，不再温暖明朗。
我们似乎很努力，又似乎在等，等一个心弦断裂的瞬间。
终于，我要搬家了。
楚扬过来帮忙，脸上有了往日的朝气。
直到，他看到我掉落在床底的那张照片。
那张，我和李晟鸣手牵手的照片。
21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的……美好！”
他扬着手里的照片，笑得像哭。
然后又指了指相片上的日期。
“原来第二天你们就牵手了……李晟鸣，他可真够可以的。”
“楚扬……”
“从小我爸妈就跟我说，李晟鸣就是你亲兄弟，你们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原来，都是一厢情愿。这TM太荒谬了。”
我抱住他，企图安慰他。
“楚扬，我们都忘了他。”
他却慢慢变得悲伤又愤怒。
“你到现在还留着它？”
“不是这样的楚扬，我本来要烧了它，我只是忘记了。”
他双眼发红。
“其实方橙，我在意的。谁都有过往，但我没法接受，你跟李晟鸣……”
时间不会倒流，现实无法改变，我们满怀酸楚。
突然，他俯下头，疯狂的吻粗暴无礼。
我痛得微微哼出声。
瞬间，他的身体像点燃了一把火，吻掠夺般往下移。
“那个胎记在哪里，我也要……”
像丧钟敲响。
我知道情感覆水难收，哭着推开他。
“楚扬，你去北京吧。”
他迷茫地抬起通红的一双眼。
“你要跟我分手吗？”尔后变成哀求“方橙，我错了，我刚刚太混蛋了，你原谅我，我不想分手。”
我悲哀地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个乞求的自己。
但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我们只是爱得太认真而已。
“楚扬，你不要这样。我们不分手。”
但是……
我不想他成为过去的我；
我不想他陷在泥泞里委曲求全地爱着；
我不想他有一天拔出来，会恨现在的自己，恨我。
“我们只是暂时分开。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看清自己的心。我答应你，只要你不说分手，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他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
22
宝安国际机场，我们对立无言。
楚扬说：“我们不要道别好吗？就抱一下。”
他很憔悴，但笑容已经有了温度。
久久相拥之后，他突然放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人海的背影，我终于哭得撕心裂肺。
我多么爱他依赖他，但我无能为力。
而离别未有归期，也许，永远没有归期。
李晟鸣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为了事业，他不也放弃了你？”
我走开，不想与他纠缠。
“所以你们自以为坚固的爱情就这么不堪一击。”
“闭嘴。”
“方橙，我们重新开始吧，到目前为止，我才是你唯一的男人……”
“啪！”
我的巴掌落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是为我自己打的。”
他暴怒：“不要以为我不打女人……”
“啪！”
又是一巴掌。
“这是为楚扬打的。”
他锁住我的脖子，又在人来人往的目光中放开。
“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转身，把他动物般的低吼抛在身后。
23
又是一年元宵节。
不想去丸子家，因为现场必然有胡志昌。
我很想楚扬。半年多了，他像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一样。
他是否也经常想起我？
想起我，是否仍有温暖明朗的笑？
眼泪夺眶而出的前一秒，我对着他在的方向，道了一声问候。
“节日快乐。”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
有微信。
“节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