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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春（原创）
1.
“送养老院吧，要不把咱俩都得搭上！”
看着老伴儿又一次把粪便涂抹得到处都是，宋大姐终于含着泪下了决心。
“嗯——！”王晗哭着点头，埋头收拾起父亲来。
其实，她是不忍心把父亲送到养老院去的，因为她知道一旦送进去，父亲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可是现在，她的确是没办法了。
两年了，父亲仍旧无法控制地把他自己排出的粪便抹在墙上、家具上、被褥上、衣服上。反正，只要他能够伸手够得到的地方，他就都会抹上去。
为了改掉他这个毛病，王晗和母亲想了很多办法，甚至两人曾一度捆上他的手，可只要解开，稍不注意，他就又会再度那么做。
之前，王晗的丈夫赵一博提出过要把他送到养老院去，王晗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觉得下不了那个狠心。
赵一博要上班，王晗就只能辞职在家照顾父母，父亲小脑萎缩，母亲脑血栓后遗症，怎么弄王晗也都觉得分身乏术。经常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
更主要的，是王晗的孩子也不大，刚上小学，王晗还要照顾孩子，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呢。
现在，王晗的母亲终于提出来了，王晗觉得虽然自己总算是熬过来了，可想想父亲在那里孤独地遭受工作人员的管制，身边连个疼他的家人也都没有，不由地悲从中来。
2.
当王晗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时，父亲的眼睛里闪着恐惧，他连连摆手，并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不会再到处抹粪便了。
看到父亲像个孩子似的恳求自己，王晗的心都要碎了，她哭着看向丈夫赵一博，希望能够得到他的首肯留下父亲。
“不行！这么下去，这个家还有个家的样子吗？你不是只为他一个人活的，你还有自己的生活！”
宋大姐很是坚决地含泪看着王晗说道。
“今天你必须把他送走！他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了，你不能再这么可怜他。他要真的在意你，这两年能这么作你么！”
宋大姐很是冷静地看着还在哀求的老伴儿，冷冷地对女儿王晗下了命令。
赵一博没有吭声，王晗知道，父亲是必须得送走了。不然，她自己也的确是照顾不了了。
3.
送走父亲之后，王晗把家里父亲住的房间从里到外又重新收拾了一遍，换了新床，新刷了墙面，家具也都换了新的。
屋子里不再有那股难闻的骚臭味儿，取而代之的是花的香味儿，是一家人久违的欢声笑语。
有空的时候，或者想父亲的时候，王晗就会带着母亲去看父亲，有时候还会带着孩子和丈夫去。
每一次去，父亲都会十分奇怪地看着他们，似乎跟他们很是陌生。尽管王晗知道，这是小脑进一步萎缩的表现，可她依旧觉得愧疚，觉得是自己抛弃了父亲导致的。
所以，每一次从养老院回来，王晗都会难过上两天。每每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开导她说：“你尽了力啦！生老病死这是没办法的事，你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能够把时间都花在他身上啊。
你再怎么尽力，他也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这是没办法选择的。如果你因为照顾他而把自己的家毁了，让自己过得像个怨妇，那才是对你爸爸最大的不孝啊。
你想啊，哪一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比自己幸福啊？他是得病了糊涂了才会这样磨你，如果他好好的，他能允许自己这样吗？
不会的！他那样一个要脸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所以，你尽管放心，他不会怪你，妈也不会怪你。哪一天妈也那样了，你也一样把我送养老院就行。真的，妈就这么一个要求。”
“嗯——！”王晗哭着抱住了母亲，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了。她觉得自己把父亲送去养老院已经够心狠的了，她可不想再那么对待母亲。
“孩子，人老了，如果活成你爸爸那样，生活都不能自理，还净给儿女们添麻烦，活着就没什么意义了。想想都觉得难堪，所以你就按照我说的办吧。我不会怪你的。我可不想那么没有尊严地活着！”
宋大姐拍了拍女儿，定定地说。
“嗯——！”王晗哭着点点头。她知道这是母亲内心的想法，可在她看来，却又那么的残忍。
4.
把父亲送去养老院的第二年，王晗的母亲就走不了路了。但，好在她头脑清醒，自己扶着墙边尚能独立上厕所。
王晗在母亲的房间里放了一个便桶，虽然每天下班回家都要清洗，但已经比当初照顾父亲要轻松得多了。而且，出去上班后，王晗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没多久，父亲在养老院里去世了。看着父亲瘦的宛若一根枯干的木杆，王晗难过得不能自已。她觉得是自己没能把父亲照顾好，她在心里不断地自责。
“不用难过，你尽力了！他在家拉床上弄得哪哪儿都是，不都是你给擦洗的吗，有什么好难过的？这就是缘分尽了，你得看开才对啊！”母亲这样安慰她说。
王晗想了想，母亲说的似乎也对，可她心里总是觉得亏欠了父亲。
“那就在母亲身上补吧！”王晗看着母亲，心里这样想。
“不管对谁，尽力了就好，不能总是责备自己。你自己都活不好，又怎么能照顾好别人呢？”
母亲就像是一个智者，一下子就看透了王晗的心思，这样对她说道。
“哦——”王晗点点头，眼泪又莫名地掉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