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章，全网首发，严禁搬运，搬运必维权。本文为微小说，情节虚构，请理性阅读。

1.

李明山退休那天，站在国营企业的门口，望着已经有些破败的厂区，心里有一丝怅然。他曾经风风火火地在这儿干了一辈子，从青葱小伙到白发苍苍，如今却只能领着每月4480元的退休金，算是告别了过去。

回到家里，王秀兰正在厨房里忙活，锅里咕噜咕噜炖着鸡汤，香气在狭小的厨房里飘散开来。李明山脱下外套，坐在餐桌旁，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心里却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不安。

“老李，今儿出去转了？”王秀兰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问道。

“嗯，转了一圈，厂里现在也没什么人了。”李明山低声应道，心里却想着今天的退休手续，那个数字4480元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

“厂子关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指望啥了。咱俩好好过日子，别多想。”王秀兰端着汤出来，语气里满是安慰。

“过日子……也得看钱够不够。”李明山喃喃道，声音不大，但足够让王秀兰停下动作，皱起了眉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俩的退休金加起来，差不多八千块，够了。”

“够什么啊？”李明山抬头看着她，语气有些激动，“你看看物价现在涨得多快，哪儿还像以前？就光咱们俩的日子，勉强还行，可孩子们呢？他们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

“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路，咱别操心太多。”王秀兰试图结束这个话题。她转身去厨房，又端出两盘小菜。

李明山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到王秀兰手边。“你看看这是上个月的开支：水电费、买菜的钱、医药费，再加上我们时不时给建新的那些钱，咱俩还剩多少？”

王秀兰接过本子，仔细看了几眼，眉头越皱越紧。“确实不多……”她嘟囔着，随后抬起头，继续说道：“可不管怎么说，咱还是得帮衬孩子们点。他们现在房贷、车贷都压着，压力比咱当年大多了。”

“我知道。”李明山的语气放软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无奈，“可你去南方看孙子，一去就是几个月，咱俩一年见不到几面，这日子过得像啥？”

王秀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碗筷，坐到李明山对面。“你知道建新他们的情况，雯雯又刚生了二胎，家里没人带孩子。他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万五，全都得供房子，咱不帮他们，谁帮？”

李明山沉默了，他知道妻子说的是事实，但内心的苦闷并没有因此减少。

“那你说说，咱俩的退休生活呢？”李明山终于问出了他心里最深的疑问，“我现在每天在家里，自己吃饭，自己看电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退休以后，生活就成了这个样子？”

王秀兰看着丈夫，眼神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理解。她轻轻叹了口气：“老李，我知道你觉得孤单，可咱是父母，父母这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吗？等孩子们过得好了，咱也就能轻松了。”

“可是我们能等多久呢？”李明山低声说道，“建新都快40了，什么时候才算好？”

王秀兰没接话，只是默默地站起来，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她知道，丈夫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个家，这样的选择，仿佛早已成了一种无法改变的宿命。

饭后，李明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节目喧闹的声音让空荡荡的屋子显得不那么寂寞。但实际上，他的心中充满了空虚和焦虑。

那天晚上，李明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风声如同他内心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他望着妻子的背影，沉默了很久，终于轻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又要去南方？”

王秀兰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等下个月吧，建新说他们又要忙了。”

李明山没有再说话，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又将是一个人孤独地面对。

2.

王秀兰回到家的那天，李明山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门响，他抬头一看，是妻子拖着行李箱回来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高兴，可心里却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无名火。

“回来了？”他淡淡地问，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喜悦。

“嗯，建新那边最近也还好，孩子们都上幼儿园了，我就回来歇几天。”王秀兰一边放下行李，一边走到厨房准备倒水。

李明山看她的动作，心里越来越憋屈。他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冷冷地说道：“你说，你这样跑来跑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王秀兰微微一愣，放下水杯，回头看着丈夫：“我这不也是为了家里，为了孩子们吗？你怎么总是这个态度？”

“为了家里？家里是为了孩子们，还是为了咱们？你看看咱俩现在的生活，吃的用的都在节省，最后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你还帮他们！”李明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里满是怨气。

王秀兰眉头一皱：“建新他们还在打拼，雯雯才带两个孩子，你让他们怎么熬？咱们帮得上一把就帮一把，等他们缓过来，咱不也能轻松点？”

“你帮孩子们可以，可你也看看咱们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前段时间住院，你知道吗？要不是邻居小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李明山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建新一句话都没说要回来，你就知道替他们操心！”

王秀兰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你住院了，我还不是因为带着孩子走不开？你总是这样，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李明山冷笑了一声，“咱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得为了孩子，把自己的生活都搭进去？建新多大了，他不懂照顾自己吗？”

王秀兰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老李，孩子现在真的苦，咱们还能帮得上，不帮他们，难道让他们自己在外面受苦吗？你心里也不是不清楚。”

李明山摇了摇头：“我就是不明白，我们都退休了，本该安享晚年，可咱们的日子反倒越过越糟糕。咱俩加起来的退休金都给了孩子，自己连点积蓄都没有，万一哪天真出了什么事儿，咱靠谁？”

王秀兰听到这儿，心里也有些不安，但她依旧坚定：“我们是他们的父母，父母不帮孩子，谁帮？等他们日子好了，咱们也就能歇着了。”

“歇着？等着？”李明山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拳头紧紧握着，心中的无奈和怒气让他难以继续争辩。

那一晚，夫妻俩几乎没有再说话。李明山坐在客厅里，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两地分居，妻子整日忙碌在儿子家，自己独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仿佛所有的晚年计划都成了泡影。他原本以为，退休后的生活应该是两人一起悠闲地散步、下棋、看看电视，而不是如今这般孤独无依。

几天后，李建新的电话又来了。“爸，最近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再帮我转个五千块过来？下个月就好了，我一定还。”

李明山拿着手机，心里一阵刺痛。他早已习惯了儿子的借钱电话，可这次，他却下定决心不再妥协。他对着电话里的声音，沉默了几秒，随后冷冷地回应：“建新，爸手头也紧，帮不了你了。”

电话那头，李建新的声音明显有些惊讶：“爸，你不是还有退休金吗？你们每月加起来也有七八千块，怎么会紧？”

“那是我们的生活费。”李明山咬着牙，“你们该自己想办法了，不能什么都指望我们。”说完，他不等儿子再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这一次，他不想再让步了。他走进卧室，看着正在叠衣服的王秀兰，语气坚定地说：“从今以后，咱别再给孩子们钱了。”

王秀兰有些诧异，抬头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建新他们现在确实需要帮忙。”

“你就没想过，咱们的日子还怎么过吗？”李明山的眼神冰冷而坚决，“他们再不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咱们会被拖垮的。”

王秀兰的手顿住了，沉默良久。她知道，丈夫说得没错，可作为母亲，她无法轻易放下对儿子的牵挂。

“老李……要不我们再帮最后一次吧……”她试探性地说道。

“不行。”李明山斩钉截铁地拒绝，“这是最后一次决定，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房间里一片沉寂，王秀兰没有再争辩，脸上的神情却满是复杂的挣扎。

3.

台风过境的消息传到李明山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家里修剪窗台的花草。电话铃响起时，他心里猛地一沉，是儿子李建新的电话。

“爸，妈受伤了。”电话那头传来李建新急促的声音。

“什么？受伤？”李明山一时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剪刀掉在了地上，“怎么回事？她伤得重吗？”

“台风那天，妈在外面帮着收拾东西，没来得及进屋，被掉下来的瓦片砸到腿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李建新的声音有些无奈和紧张，“医生说她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李明山心里顿时揪成一团，放下电话，赶紧收拾了几件衣服，买了最近的火车票赶往南方。一路上，他心急如焚，脑子里全是妻子受伤的画面，忍不住埋怨自己。这些年他是不是太冷漠了？如果不是她为了儿子东奔西走，又怎么会遭这种罪？

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对李明山来说仿佛无比漫长，终于抵达医院时，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王秀兰，他的心里一阵刺痛。妻子的脸上满是疲惫，头发白了许多，曾经利落的身影如今显得格外瘦弱。看到她那苍老的面容，李明山忍不住湿了眼眶。

“秀兰，你怎么样？”李明山压抑着内心的心疼，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王秀兰微微睁开眼，看到是李明山，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我没事，就是腿伤了，医生说要休养几个月。”

李明山坐在床边，心里五味杂陈：“你干嘛那么拼？你说过几个月就回来了，怎么还搞成这样？”

“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建新他们忙，我也想多帮帮忙，没想到……”王秀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

李明山看着她，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愧疚。过去的这些日子，他因为对儿子的怨气，把火撒在了妻子身上，忽略了她的辛苦和牺牲。现在看到她因为帮助孩子而受伤，他心里的坚冰终于开始融化。

“秀兰，”李明山轻声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我没理解你。我觉得我们为了孩子付出了太多，自己却没了晚年的幸福。可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这个家。”他的声音里满是愧疚，“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咱们应该为自己过日子了，不能再这么无休止地为了孩子牺牲。”

王秀兰望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明白丈夫说的是实话，自己这些年确实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孩子们身上，忽略了李明山和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不舒服，”王秀兰叹了口气，“可我总觉得，孩子们还需要我们，他们现在压力大，我们不帮，他们怎么办？”

李明山摇了摇头：“他们该学会自己承担责任了，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你看看现在，咱俩的身体都跟不上了，还能帮他们多久？如果我们再不为自己想一想，以后怎么办？”

王秀兰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老李，我们也该为自己考虑了。等我腿好了，我就回北方，咱俩好好在一起过日子。”

听到这句话，李明山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握着妻子的手，轻声说道：“咱们以后还是要一起面对生活。我不反对继续帮孩子，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幸福都搭进去。你我都老了，该为我们自己活了。”

“嗯，我答应你。”王秀兰轻轻点了点头，眼里有些湿润。

李建新推门进来，看到父母正在说话，挠了挠头：“爸，妈，你们放心，我以后会尽量自己撑住，不再总是麻烦你们。”

李明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孩子，你得记住，咱们做父母的能帮，但帮不了一辈子。以后还是得靠你自己。”

一家人终于在病房里达成了共识，李明山心中的愁云也渐渐散去。他知道，未来的日子不会轻松，但只要有妻子陪在身边，他们总能走过这些难关。

“等你妈好了，我们就回去，咱俩一起好好过晚年，别再为孩子们的事操心那么多。”李明山轻声说道。

“老李，你说，咱俩能不能真的做到？”王秀兰轻轻握住他的手，眼神中透出一丝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