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内人都知道,绝不能惹日日跟在新晋影后林巧身后那个叫凌舜的男人。
他就像一条疯狗,只要林巧动动指头,他就连命都不要了。
这个男人就是我,而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我经年累月地仰望着林巧,盼望那皎白的月光能有片刻落在我身上。
但那日片场燃起熊熊烈火,我拼尽全力将她和她的新宠小奶狗推出火场,终是力竭倒下。
我的月光,终究还是没有为我停留。
1.
我叫凌舜,是影后林巧的贴身保镖。
林巧的老粉们都知道,我从她出道时就跟在她身旁了,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我护着她走过人潮涌动的机场,撑起伞为她挡下狗仔和私生粉的照片。
甚至有不少人兴致勃勃地嗑起了我们的cp。
「冷峻忠犬保镖x美艳女王影后,不懂得有难了!」
「黑衣哥和巧巧的体型差,谁懂啊,真的好香!」
「能不能别发疯了,巧巧这种大明星能看上个保镖?再说就没见他摘下墨镜口罩过,搞不好他的真容能把你们吓死!」
我刷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读着,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突然笑出了声。
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我脸上,确实丑陋又恶心。
怪不得巧巧现在都不想多看我一眼。
「舜哥,巧巧姐说今天在片场周围等着的粉丝太多了,让你去接她。」巧巧的助理在我身旁小声说道。
「好。」我简单应了声就立刻动了身。
巧巧不喜欢等。
车上的广播正播着一档访谈节目,嘉宾恰好是巧巧,还有她最近合作的那个年轻男演员,顾漠北。
「这次二位在剧中似乎是姐弟恋的设定,诠释这样的角色对二位来说有什么挑战呢?」
「我觉得很有趣,本来以为弟弟会很幼稚无聊,没想到漠北在剧里剧外都很贴心懂事,还很懂浪漫呢。」巧巧的声音仍旧那么好听。
「能和巧巧姐合作很幸运,刚开始我觉得很紧张,后来在巧巧姐的调教下也是越来越放松自然了,真的很感谢巧巧姐的帮助。」顾漠北半开玩笑地说道,引来巧巧一阵嗔怪。
我关掉了广播没再听下去,把车开得飞快。
影视基地入口堵得水泄不通,救护车消防车的鸣笛声让人心烦意乱。
我飞快跳下车,隐约看见不远处升起的浓浓黑烟。
是巧巧的片场。我只来得及这么想,便不要命地朝那个方向奔去。
「喂,先生,里面着火了,别进去!」
不顾眼前所有人的阻拦,我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巧巧受一点伤。
我大喊着巧巧的名字往片场里冲,越往里烟雾越浓重,我开始有些呼吸困难。
「阿舜,是你吗,我在这儿!」
我循着声音找过去,巧巧他们好像在拍一场室内戏,电子门锁已经失灵了,演员和一线工作人员都被困在其中。
「巧巧,别怕,我来了。」
我一面回应着,一面抄起一把椅子就往门上狠狠砸去。
火势越来越大,我的皮肤被冒出来的火舌燎得疼痛不已,门内尽是哭喊声,我心中焦急,退后几步,用尽全力朝门上撞。
门开了。
逃出生天的工作人员纷纷四散逃离,巧巧扑进我的怀里,眼中全是焦急:「漠北晕倒了,快救救他。」
顾漠北瘫在角落里,看不出是死是活,我忽然陷入了沉默。
「快啊,凌舜,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我垂下头,弯腰架起顾漠北,牵着巧巧的手往外挪。
刚走到门边,身后沉重的道具架忽然开始摇摇欲坠,我不及多想便把巧巧和顾漠北猛地往外一推,下一瞬就被重重砸中,动弹不得。
「你们,先走......」
话音未落巧巧便看到了前来营救的消防员,她大声呼喊着,和顾漠北一起被扶着往外走。
没有管还在火场中的我,也没再回头。
2.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一些久远的回忆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跟在巧巧身边的许多年里,有很多人当面或是背后说我是个傻子。
我的确是个傻子。
打我开始记事起,我就知道我是个傻子。
幼儿园里别的小孩已经可以咿咿呀呀地背古诗,又快又准地算出十位数加减法时,我只会痴傻地蹲在一旁嘿嘿笑,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那时妈妈的脸上总是阴云密布,她死命把我的脑袋往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书本上按,从喉咙里发出尖叫:「念啊,给我念啊!你这个蠢猪!」
我憋红了脸,努力辨认着,可还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像是突然泄了气,她松开我,眼中透着浓浓的绝望和怨恨:「你出生时我就该掐死你,你这样的傻子,怎么配做顾家人。」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过后,我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不再有幼儿园,不再有温和的保姆阿姨,不再有好吃的营养餐。
没人再叫我顾小少爷,我是孤儿院里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废料。
我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巧巧」,在我五岁那年。
女孩像个从天而降的神女,挥舞着树枝把正逼着我咽下一块老鼠屎的坏孩子们揍得屁滚尿流。
「喂,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被吓傻了?」
她逆着光蹲在我面前,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涨红了脸,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只能呆滞地望着她。
「算了算了,先把脸擦擦吧,脏死了。」她说着扔给我一块手绢。
我小心地捏住那块手绢,想举起来闻一闻,却把它蹭得脏兮兮的。
刚刚被一群人欺辱时都没哭的我,此刻却突然号啕出声。
她好像被我突如其来的嚎哭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地抢过手绢,轻轻地帮我把糊成一片的眼泪鼻涕擦干净。
「那么爱哭,怪不得总被人欺负。记住了,我叫林巧,以后他们再欺负你就来找我,我会保护你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嫌弃,传到我耳朵里却是无比温柔。
「巧...巧巧。」
我的嘴唇滑稽地一张一合,费力地吐出音节,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但她却笑了:「原来你会说话啊,也不是他们说的哑巴嘛。」
那个笑,像远远挂在天边的一盏长明灯,把我的整个人生都点亮了。
3.
我被救出来了,但我快要死了。
这是我听完医生的长篇大论后得出的结论。
是治不好的癌症。既然治不好,就没有治下去的必要了,我想着。
「我还有多久?」我打断了医生的喋喋不休。
「乐观估计的话,两个月。」医生望向我的眼神中带了点同情,或许他发现了我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
没关系,我还有巧巧。
两个月的时间,我还来得及去赴我和巧巧的十年之约。二十岁的巧巧望着满天星辰,兴奋地搂住我的胳膊:「真美啊,阿舜!但你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叫极光的景色,比这还要美,十年之后,我们一起去看吧!」
「那时候我一定会变得很有名,而你,就是影后的保镖啦!」
「巧巧想看,我就陪巧巧看。」我凝视着她比星星还亮的眼眸,承诺得郑重。
我掏出手机给巧巧发消息:「别担心,我没事。」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她的回复,却先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恢复得不错嘛,怎么还赖在医院呢?不会是想装可怜让巧巧姐心疼你吧?」
顾漠北,他来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绷紧身子警惕地盯着他。
「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年轻的男人眨了眨眼,双手环胸放松地在我床边坐下,状似不经意地上下打量:「凌舜,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其实长得很像?」
我整个人僵硬了一瞬。
「只是你这道疤实在是丑得让人倒胃口,还是个没脑子的蠢蛋。就算真是顾家人又如何,你拿什么和我争?我的好哥哥,顾图南?」
猛然听到这个太多年没被人提起过的名字,我的大脑像被搅和在一起的浆糊一样混乱。
「我不叫顾图南,也不想,和你争。」我捂着脑袋,神色痛苦:「你出去,我想休息。」
顾漠北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得有些癫狂:「也不知道母亲最近是发什么疯,天天念叨什么先有南后有北,说她的图南一定还活着。」
「顾图南,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顾家,还有巧巧姐都只能是我的!」
话音落下,他没管我诧异的神情,朝身后比了个手势。
一队身材健壮的黑衣男人走了进来,牢牢钳制住了我。
「听说你以前是打黑拳的?那我就让你好好重温一下旧日时光吧。」顾漠北的眼底一片冷漠,笑得邪恶。
我被扔进了一间昏暗潮湿的地下室,顾漠北让手下人昼夜不停地和我对打。
刚开始我还能勉力支撑,但长时间无法进食和吃药让我的身体迅速颓败下去,最终变成了被动挨揍。
每次我疼得实在受不了晕过去时,他都会将我一盆冷水泼醒。
「别睡啊,哥哥,你不想再见到巧巧姐了吗?」
他露出天真的笑容,像极了一个毫无杀伤力的邻家男孩。
「哎呀,但巧巧姐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一定会吓得说不出话来吧。」
他将镜子聚到我面前,里面的男人满脸血污,眼睛和嘴唇高高肿起,身上到处是血肉模糊的伤口,看不出人样。
我身体不停颤抖,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猛地起身朝顾漠北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