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老阴阳先生,给人看了一辈子阴阳宅。临终前,他把三个儿子叫到跟前,把后事安排完,刚要闭上眼睛,三个儿子赶忙问:“爹呀,你老给别人看了一辈子房宅坟茔地,等你百年之后,阴宅选在哪疙瘩为好呢?”老先生抬手往东南一指,说:“在东南面的河沿上有块岗地,岗上有三棵大榆树,三股杈长着,中间有一间房子那么大块宝地,我死后把尸骨埋在那儿就行了。还有,要你们哥仨亲手给我打墓地,千万别用别人。”老先生说完,两眼一闭就去世了。
哥仨给老爹打墓地,挖二尺多深见着一块青板石,板石下有个盆,盆里装着一件皮坎肩儿,还有一棵草。这棵草青枝绿叶,特别新鲜。哥儿三个把老爹的棺材安葬后,就把出土的三件东西带回家里。
这三件东西可不是凡间之物啊,是三件奇宝:盆,是聚宝盆;皮坎肩儿,叫腾云衣;这棵草,叫隐身草。哥儿仨也不知这三件东西有什么用场,就反复琢磨。后来看出道眼来了:掉进盆里个什么东西,就是一盆;扔里个金元宝,满盆都是金子。穿上皮坎肩儿,想进城,刚一寻思就到了城里。手里拿起这棵草,别人就看不见他。得宝贝啦,可把哥儿仨乐坏了!有了聚宝盆,金银财宝想要多少就聚多少。发大财了,先盖房子吧。四合套的大院,一并排盖了三座。老疙瘩名叫李富,在学堂念书,还没成家,那也不能总跟两个哥哥嫂子在一起过呀,分家吧。准备好的三座宅院,按老规矩老大占东,老疙瘩占西,老二在中间儿。金银财宝有的是,随便拿。三件宝贝也得分啊,老大说:“我当大的也得有均有让,可老疙瘩先要;完了,老二要,剩下的归我。”老三李富一想,要聚宝盆也没什么用,再说我有缺钱花那天,向我大哥、二哥借用一下,再多聚一点儿就行了。还是隐身草好,戴上它往哪儿去谁也看不见我,溜达儿地该多有趣儿。他就要了隐身草。老二要腾云衣。给老大剩个聚宝盆。就这样,家分完了各归各院。
一晃,过了三个多月,老疙瘩就觉得心里闷得慌。书也念不下去了,想出外边儿散散心,一个人出门儿骑马、坐车也不方便啊,就去跟他二哥借腾云衣。二哥二嫂一寻思,父母都去世了,老弟弟又没成家,出去散散心也行,就把腾云衣借给他了。
李富穿上腾云衣,心想,去江南苏杭二州玩玩,刚一寻思,嗯,到了!几天的工夫,苏杭二州叫他溜达个遍。一天,他走进一个镇子,叫洪家镇。正赶上这天是四月十八娘娘庙会,镇里车来人往,热闹非凡。
再说,离洪家镇北五里,有个赵家庄。赵家庄有个赵员外,家趁万贯,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巧云。这姑娘知书达理,模样儿长得又俊,十七八岁了还没选到合适的人家。这一天,巧云在闺房中心里闷得慌,想出去逛庙会。十七大八的姑娘家,赵员外就不让她出去抛头露面。巧云说:“母亲的病已经好了,我替她老人家进庙烧香还愿还不行啊!”老夫人在一旁说:“孩子也是一片好心,就叫她去吧!”赵员外这才点头答应,叫女儿早去早回。
赵小姐坐着小车子来到庙门前,刚一下车,正好跟老疙瘩李富打个照面。人家小姐没在意,可李富眼睛都看直了。怎么的?小姐长得太俊了,小脸蛋儿有红似白的,像一朵刚出水的荷花。一下子,李富的魂儿就像被小姐勾去了,小姐进庙,他跟着进庙。小姐烧香,他跟着拜佛。小姐回家,他跟在车后。小姐上绣楼,他跟进绣楼。李富带着隐身草,谁也看不见他。
说话的工夫,到了晚间。小姐心里还觉得烦闷,不想吃饭。Y鬟就提着食盒子送来一盘点心和一壶茶水。小姐对丫鬟说:“走了一天,都挺乏的,你们先回去睡吧。”听小姐说完,丫鬟把点心放在八仙桌上,又给小姐斟上一杯茶,随后就退了出去。八仙桌一边一把椅子,小姐往这边一坐,李富就坐在了那边。这时李富是又渴又饿,小姐喝了一口茶,刚把茶杯放下,李富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小姐吃完一块点心,再端起茶杯一看,嗯?只剩下碗底了。小姐刚嚼两块点心,李富就吃了一大把。小姐又斟满一杯水,刚喝两口,再想喝时,水又没了。再往盘子里一看,点心也只剩下两、三块了。她心里划魂儿,站起身走到床边就坐下了。李富也站起来,往床边凑乎。他这一返步不要紧,小姐就听到了脚步声。她心里害怕,壮着胆子问:“你是神儿?是仙儿?我是个弱小女子,姑娘家家的,要是在言谈上冲撞了你,俗话说“神仙还不把凡人怪'呢:哪管初一、十五我给你们烧点儿香磕磕头呢,可别吓唬我呀!”姑娘这么一叨咕不要紧,逗得李富“噗哧儿”一声笑了。姑娘说:“听声音,你是个人呀?”“啊,我是个人。”
“你是怎么进这屋里来的?”
“我是跟你和丫鬟一块儿上楼的呀。”
“你是个人,我咋看不见你呢?”“我有宝贝,当然你看不见我啦。”
“你有什么宝贝?”
“我有隐身草,戴在身上谁也看不见我。”小姐说:“你把隐身草拿下来,让我看看你人儿长得怎么样?”李富说:“把隐身草拿下来也不难,你得应许我一件事儿,答应给我做媳妇儿。”姑娘识文断字,心眼儿又机灵,就说:“这事儿不难,你拿下来吧。”李富心眼儿实,就从帽沿上把隐身草拿了下来,顺手放在八仙桌上了。姑娘一看,这小伙儿唇红齿白,浓眉大眼,长相不赖。再往八仙桌上看,只见这棵草长得青枝绿叶,她心里合计,隐身草本是稀世珍宝,看他小小年纪,是从哪儿弄来的呢?姑娘想到这儿,就盘问李富的家乡住处,念了几年书,隐身草是怎么得来的。李富也一一照实说了。人心隔肚皮,小姐还是不大相信,就假装说:“看来咱俩年貌相当,你没订婚,我也没许配人家,等明天我跟父母商量一下,准能差不离儿。只是,你年纪不大,身上戴着这么个宝贝,万一有个闪失,丢了性命怎么办?为了不出差儿,还是让我先给你收藏起来吧。”李富刚一迟钝,小姐拿起隐身草,回身塞进了箱子里,“咔噔”一声锁上了。李富还想说什么,只听小姐大喊:“来人哪,楼上有贼!”府里的家奴院公闻声跑来,把绣楼团团围住。李富一见,说声:“不好!赶快回家。”说完,“嗖”地一声,到家了!他身上穿着腾云衣哪。
再说,小姐在楼上一喊叫,把她妈和老员外都惊动起来了,跑到绣楼上一看,只见女儿在床边上坐着呢,忙问:“贼在哪儿呢?”小姐说:“刚才还在这儿呢,怎么没了!”大伙儿都说:“奇怪呀!”小姐又说:“他拿棵隐身草,叫我给诓下来了,这不,东西还在我这儿呢。”说着,她打开箱子拿出隐身草往头上一戴,“哎呀,小姐怎么没啦?”老员外一看这隐身草真是宝贝,忙叫女儿收好。闹腾了一阵之后,人们都散去了。小姐一个人刚想睡觉,一磨身儿见李富在屋地里站着呢。
李富怎么又来了?原来,他回到家心里还直门儿想念赵小姐。她是不是嫌我穷呢?哎,有了,到大哥那儿去借聚宝盆。他撒个谎说:“家里的钱花得剩下不多了。”大哥本来不想借,经大嫂一劝解,才把聚宝盆借给他了。
小姐见李富回来了,问:“刚才你去哪儿啦?”“我回家取宝贝去啦:”“你还有什么宝贝?”“你寻思我家穷呢!我还有聚宝盆,能聚宝。要不信,你往盆里放一件金银首饰,眨眼就是满满一盆。”小姐听完,顺手从腕上摘下一只金手镯,往盆里一扔,眼瞅着变成了一盆金手镯。她犯了合计,心说:这小伙儿准是个大盗、飞贼,要不怎能来去这么快?哪儿来的那么多宝贝!想到这儿,她用手捅了一下李富说:“哎,刚才我叫人,是跟你闹着玩儿。你有这么多宝贝,我还能不愿意呀!今后咱俩就是一家人了,这个宝贝价值连城,得好好保存起来。”李富一想也对,就把聚宝盆交给小姐锁在箱子里了。完后,小姐又高喊:“快来人哪!”李富心说:不好,又上当了!回家。嗯,又到家了。到家后,他自言自语地说:“赵小姐太无情无意了,一连诓去我两件宝贝。差在哪疙瘩她不愿意呢?她心眼儿能那么坏吗?是不是差在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不行,我还得去,把她背来。”他就二次回到了绣楼。
小姐问:“你怎么又回来啦?”李富说:“你呀,年纪小眼光短,我的宝贝多得很,还有腾云衣呢:”姑娘说:“知道你宝贝多,我是闹着玩儿,好叫你都取来,给我见识见识。腾云衣在哪儿呢?”李富指着身上的皮坎肩儿说:“穿上它,想去哪儿就能到哪儿。”“那,我穿上它也能灵吗?”“谁穿上都行。不过,穿它容易,脱它可就难了。你得从身后帮我往下扒。”小姐走到李富身后,李富叫她双手抓住自己的肩头。小姐刚抓住皮坎肩儿,李富心里发慌,说声:“快走!”腾云衣“嗖”就飞起来了,吓得小姐使劲儿楼住李富的脖子,不敢撒手。刚才李富只说“快走”,忘了说“回家”二字,这腾云衣带着他们俩人,在空中飘飘摇摇飞了半天。李富身上背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心里美滋滋地只顾高兴,也不知呆一会儿该怎样对待人家才好。小姐心眼儿快,加上空中又冷,就喊叫:“李公子快落下,冻死我了!”话音刚落,俩人就落在了山坡上。
李富拣些干柴、树棒,拢起一堆火。小姐边烤火边打哆嗦,冷得抱成一团。李富看把小姐冻成那个样子,心疼啊!眼看到手的媳妇儿,能不心疼吗?他脱下皮坎肩儿就往小姐身上披。姑娘趁势一伸胳膊,就把腾云衣穿上了,说声:“我要回赵家庄。”“嗖”地一声,李富再看,人在天上呢,飞了!这下,他可傻眼了。眼睁睁到手的媳妇,飞了!哭吧,嚎也不顶用!他顺着山坡往下走。走着走着,见有棵挂满红果子的大树,果子比桃大,像萝卜似的,把儿上还长着缨子,这果子清香扑鼻。他摘下一尝,比蜜还甜。吃了这个想那个,他一口气儿吃了五个。吃完了,就觉得浑身疼痛,两眼发酸,“唰”地一声,糟了!眼珠子冒出来了,足有三尺多长,眼珠子耷拉到脚背上,往前瞅什么也看不见。他只好用手托起两只眼睛往前走。走不远,见树林子里有间茅草房。他扒窗户往屋里一看,见炕上有架纺车,旁边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嘤、嘤-”地在纺线呢。他忙喊:“老妈妈,救命啊!”老太太一听,手拄拐杖出来了。“哎呀,这位贵客从哪儿来呀?”“老妈妈,快救命:”“快进屋吧,你是不是在南边吃树上的红果子啦?”“是。”“吃几个?”“五个。”
只见老太太去房后,摘回来五个白色的果子。随后,把白果子切成片给李富吃。李富吃点儿,眼睛往回缩点儿。吃完了,眼睛也复原了,还长出了双眼皮儿,小伙儿更俊了。老太太问李富的家乡住处,怎样到这儿来的。李富一一答完,老太太就笑了,说:“今儿个你到这荒山野村里来,我得成全你们小夫妻俩。这段姻缘得从红果子上结成。赵小姐两次诓你的宝贝,不是她怀有恶意。她是看你宝贝来得容易,一来怕你是盗贼,二来没父母之命她不敢自己做主。这次你再去,准能成。”
第二天,李富摘完了五个红果子和五个白果子,老太太在地上划个十字,叫他脚踏十字闭上眼睛。老太太说声“走”,李富只觉得身子飘起,耳边生风,不一会儿,脚踩着地了,睁眼一看,到了,站在小姐的床边啦。小姐说:“哎,你怎么又回来了?”“又给你送宝贝来啦。”“你还有什么宝贝?”“长生不老的仙丹妙药。”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五个红果子,又说:“吃了它就能长生不老,咱们俩总是十七八岁的该有多好啊!”小姐说:“真的吗?”“真的。”小姐瞅一眼李富,红着脸说:“那你可得快点儿回家托媒人来说亲呀:”
李富高兴地说:“行,一准能成。”
小姐接过红果子一闻,打鼻子香,不由分说就咬了一口,真好吃。不几口,五个红果子就下了肚。吃完了再看李富,早没影儿了。她心里犯了嘀咕,这时只觉得浑身疼痛,眼睛发酸,“唰-”两根眼珠子都冒了出来,足有三尺多长。她走到铜镜前一看,“妈呀:”一声大哭起来。从此,小姐茶不思饭不想,啼哭不止,请了多少个名医,都说没见过这种怪病,治不了。老员外和老夫人一商量,只好贴出告示:谁要能治好小姐的病,年少的把小姐许配给他为妻;年老的赏白银三千两。
再说李富,他用巧计让赵小姐吃下五个红果子之后,便悄悄跑到镇上的一家客店里住了下来。他把那五个白果子用刀切成片,分三份包好。解药制成后,他天天去赵员外家门前探听。这天,赵员外家刚贴出告示,他就伸手揭了下来。老员外见李富是个十七八的白面书生,不相信他能治好病。李富说:“老员外,你别看我年轻,我可是祖传的神医。我瞧病的方法跟别人不同,只用一根红绒绳系在小姐的手腕上,我站在窗外摸这根红绒绳,便能号出病源,这叫“走线号脉”。”李富这么一吹,真把老员外蒙住了。李富号完脉说:“小姐的病,是姑娘大了还没许配人家,是心急火蒙症。这不要紧,吃我三副药,保准手到病除。”
小姐吃完了李富这三包药,眼睛好了,模样儿变得更俊俏了。女儿有了笑容,老员外和夫人更是欢天喜地。员外是个忠厚人,就招李富为倒插门女婿。选个良辰吉日,赵府悬灯结彩,李富和小姐双双拜堂成了亲。
入洞房后,小姐仔细一看,新姑老爷原来是李富,就笑着说:“还是你呀,美主意亏你想得出:”李富一听,也噗哧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