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南方某市午后，赵海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电动车后座垒成小山的快递箱在烈日下泛着白光。这是他今天第三次驶入枫林小区，车轮碾过梧桐落叶发出细碎的脆响。

7号楼302室的快递单总写着同样的备注："请按门铃三声，放门口。"可今天当赵海放下包裹转身时，生锈的防盗门忽然吱呀一声。"小伙子，能帮我把药箱搬进去吗？"门缝里探出银白的发丝，老人扶着助行器的手背青筋凸起。

客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玻璃柜里摆满未拆封的血压计、按摩仪。赵海注意到茶几上的相框，穿学士服的年轻人站在颐和园十七孔桥前。"我孙子在硅谷做工程师。"老人颤巍巍地打开糖罐，"吃块太妃糖吧，过期三天还能吃。"

暴雨突至的那个傍晚，赵海在楼道躲雨时听见302室传来闷响。破门而入时，张奶奶正蜷在地板上，打翻的中药在地面蜿蜒成河。"手机...在枕头底下..."老人攥着他的工作服，呼吸像漏气的风箱。通讯录里唯一的号码显示最后一次通话是两年前。

台风"白鹿"登陆那夜，值班室的电话刺破雨幕。"小赵啊，我心脏不太舒服..."听筒里的声音比窗外的雨丝更飘忽。赵海望着墙上红色警报，抓起药箱冲进雨帘。行道树在狂风中张牙舞爪，电动车灯劈开的雨幕里，他看见302室窗台那盆摇摇欲坠的兰花。

浑身湿透闯进门时，老人正对着黑白照片喃喃自语。赵海跪在地上拆急救药，发现张奶奶脚上还套着去年他送的棉拖鞋。"您儿子要是在天有灵..."话没说完，老人枯枝般的手突然抓住他手腕："柜子最下层，有他留给你的东西。"

撕开的信封里滑出泛黄的信纸，落款日期是三个月前。"请每天给我母亲送份报纸，快递费从遗产里扣。"赵海转头看向灵位，黑白照片里的年轻人竟与颐和园合影中的模样重叠。窗外，风雨渐歇。

赵海蹲在积水的楼道里，看着掌心的太妃糖在应急灯下泛着琥珀色光泽。糖纸上的褶皱记录着老人反复拆封的次数，他突然明白那些未拆封的保健品快递，不过是孤独老人购买陪伴的凭证。

药箱最底层压着张奶奶手写的字条："海子爱吃荠菜饺子。"后面跟着二十七个正字。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字条上，晕开的墨迹像春日池塘漾开的涟漪。

当赵海带着物业破门而入时，老人正把孙子的毕业照贴在胸口。飘窗上摆着整排矿泉水瓶，每个瓶子里都养着三两根绿萝——那是他每次送货时顺手修剪的枝条。

公司成立"银发驿站"那天，赵海在系统里看到张奶奶的新订单。备注栏写着："请按门铃三声，进来喝碗绿豆汤。"阳光透过新换的纱窗，在老人珍藏的快递单收藏册上投下光斑，那上面每个签名都是"赵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