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或随感:
旷野这个所在,代表着一种超客体的隐秘安顿。旷野是人迹罕至或者说人烟相对稀少的地貌,它在当代话语中天然地被隔绝在社会语境和精神存在之境的边缘,乃至原点。旷野之诗关注自然与人的对视与凝望,关注自然对心灵的教化与淘洗。旷野带有修葺、丰盈自我的功能,同时又不似夫子那般规劝与说教。
一切光影声色都构成了物的各得其所,也包括天的投影所形成的地象,万物栖息的和鸣气场,如此空间,熟悉而陌生。与陌生化的现代诗歌相比,熟悉感在这里反而属于天性,这种熟悉感之中有许多未知的心象在孵化,通过那些貌似陌生的旷野图形,真实的、虚空的、演化的、流淌与燃烧的、降落与升腾的图形。
作为刘晓萍旷野诗系列之一,读完《旷野回廊》后我却未感触到回廊的原形原貌,但我感受到回廊的真实存在。当有经验的阅读者自觉躲过词语表面闪烁的光泽,进入词语深层,往往会找到诗的迷宫相对幽暗的入口,那里通往心的内室还是旷野?而出口是否就是回廊的来路?蛇在回廊外面的守候意味了什么?捕蛇人又意味着什么?
东方故事的玄秘深处往往寄存着形而上的哲理,看尽人世铅华的领悟从来都是经由博大、旷远、高邈的象征体获取的。圣-琼.佩斯对东方的沉迷即为案例。旷野深处的古老从来没有敌意,内室深处的心跳为何不能阻隔旷野的共振?回廊是否意味着旷野与内室之间成形的联系?
从诗中,你基本不能找到回廊的功能性。那么回廊的幽暗与亮灯,是否隐喻了人生的某些阶段,情感的或者认知的?老乌鸦唱起圣歌,属于一种东西方交融的组合意象,它或许证实了诗中人对日常的深度接纳与欢喜。当诗中人终于走出内室,回廊只剩下蛇的体温。护主的蛇带来福报,老乌鸦也送来福报,一切终将崭新,以更加日常的景象浑圆于天地,这景象里有奇象,一如天堂鸟的金黄色花冠,一如赤脚的赤心者交出本我,唤起了自我。
而回廊的有形与无体,蛇的有信与守仁,都是转瞬之间的事,它们的存在意义在于对自我的疏导与抚慰,在于成为一种神秘的契机,将自我从内室得救,走出门口,走向重新面对旷野的自性!旷野,悄无声息地派遣了蛇与捕蛇人完成了这份使命。
一夜之间,一首诗的空间之内,一条回廊将旷野与内室彻底打通。
圣歌也好,圣徒也罢,自然与人都在迎受天道的旨意,以更好地修正自我、回归自性的原途。这首诗,疏、淡、幽、玄,内蕴回味良久,佳作无疑。
温经天
2022.10.6
旷野回廊
刘晓萍
刚入旷野时
回廊只有一个出口
旷野是旷野,内室是内室。
先步入回廊的
蛇,守在门外,寂静地
内室黯淡
坏了好几盏灯。
沉默并非蛇的本性
它拍打着门
将回廊作为掩体。
还未离开餐桌的人已化身耳语者
夜晚一样跟随着我们。
一只老乌鸦振翅
打开圣歌般的曲调。
回廊上开始亮灯
并迎来捕蛇人
圣徒不在礼拜堂,便在旷野。
赤脚步出内室
回廊上仍有蛇的
体温,大片天堂鸟在回廊尽头
举起金黄色花冠。
2022-9-29于清迈竹子村
刘晓萍,写作,画画,摄影。居于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