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达岸/文

1949年3月29日，统治山西近38年的“土皇帝”阎锡山，带着少数卫士坐飞机从太原溜到南京去了。兹据旧日的同事多人向笔者谈及的情况，综合写成此文，提供参考。

阎锡山与其铁军高干们镇压了第三十军军长黄樵松的起义后，这位“土皇帝”坐卧不宁。他平日虽然经常说共产党来了他抱有必死的决心，但是死神真的临头时，他比任何人都怕。他初则孤城龟缩，观望外边局势的变化，继而如热锅里的蚂蚁，团团乱转，每天拄着手杖，几个卫士跟着，一会儿到参谋处，一会儿到作战组，内北厅、外北厅、中和斋，跑来跑去——这是他一向想问题时的习惯；此时更形焦急，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面色黧黑，眼眶深陷，性情变得粗暴，逢人便骂，对卫士稍不如意，举杖便打，不仅拿公文请示的参谋、参事怕与之见面，能避则避，就是日夜伴随他的五妹子阎慧卿，这时也收敛了。

也就在这时候，阎锡山再次显示了一番他死守太原的决心。他特地招待美国驻太原的新闻记者发表了一通谈话。他在接见记者的房内桌上，摆了500小瓶毒药水，房门外放着一口棺材。他装腔作势地对记者说：“咱阎某决心死守太原，如果失败，咱就和咱的干部们饮此毒药，同归于尽。”他还令其侍从给他物色一个有“武士道”精神的日本人，身带手枪，到临时把他打死。他还慨叹地表示：“这个任务非日本人不能完成，你们（指侍从）是无勇气下手的。”

到了1949年3月初，太原空中交通已被解放军炮火所控制，只有西门外洪沟小飞机场尚能使用。这时，他急电南京的军事代表杨爱源，叫杨向美国大使司徒雷登请求，向代总统李宗仁提议，调他为行政院长。但是李不同意，未能实现。到3月下旬，阎打了一个电报给铨叙部长贾景德（阎的老秘书长）说：“为了拯救晋民，咱拟在中央占一位置，名位高下，在所不计，副主席亦可。”贾向李代总统要求，先去一电，请其来京，俾脱险境。李许可了。

这天(3月29日)，阎接李宗仁的电报后，即召集军政高级干部开紧急会议。众人到齐后，阎完全没有了那种暴躁的态度，他温和地叫人给大家念李宗仁的电报电文说：

“和平使节定于月秒飞平，党国大事，诸待吾兄前来商决，敬请迅速命驾，如需飞机，请即电示，以便迎迓。宗仁俭(28日)”。电报念完，众人无言。阎说：“此去南京，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咱便回来和大家共守太原。”他为了使部下相信他要同来，特把五妹子阎慧卿留下，并对她说：“咱一定回来，如果万一回不来，咱一定派直升飞机来接你和梁化之，咱已交了飞机定金，到了危险的时候，一定将你们二人接走。”当时军队官兵都认为五妹子未走，他是会回来的。

据负实物准备库经济责任的经理贾乙和说：28日晚，他到阎的内室“红楼”请示要事，见阎闷坐“红楼”一声不响，另一屋内，正设着香堂。贾问卫士，这是干什么?卫士说：“老总把剪子巷吕祖坛的扶乩生找来，叫他们扶乩问祸福。”29日早，阎叫贾乙和到“红楼”去，贾进去，只见阎一人独坐，闭目沉思，景况十分阴森。贾伫立好久，阎睁开眼睛向贾说：“你坐下，拿支笔，咱说你写。”所写的内容大意是：如果能由美国支持，调十万日军俘虏，拨飞机200架，归阎某指挥，可以横行华北，“扑灭”共产军。写完以后，阎签了字，吩咐贾亲交交际处副处长秦筱峰译成英文，并嘱他把这个文件寄交法国人杨宁史转美国纽约凯因公司，叫他们活动。据说杨宁史为阎早在该公司存了款就是准备用作政治活动费的。当贾乙和正要退出的时候，阎好像自己也不敢相信似地问：“你看怎样?”贾说：“凯因公司是商人，如何能叫美国政府这样办呢?”阎说：“你不懂得，他们是资本主义国家，资本家与政府有直接关系，你去办吧!”这时杨宁史还在北平。

29日下午，阎锡山带了六七个侍从人员，秘密溜出南门，到达汾河西洪沟小飞机场，乘坐陈纳德替他准备的一架小飞机，逃往南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