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个微缩版的杭州,天目里隐性的生活颗粒

构筑空间 2022-06-17 21:36:21

我们无以站在高位“俯瞰”一座城市,但生活在城市中的每个人,都是这座城市的缩影。在杭州,我们通过对话 10 组建筑师,捕捉到 100 个「杭州切片」,希望能够呈现一座「X-CITY丨城市记录者」眼中的杭州。

本期城市记录者韩中强、卿州,分别为 goa 大象设计的总建筑师、合伙人,以及副总经理、设计总监。同时拥有新杭州人和建筑师双重身份的他们,不断尝试着用自己的理解,为杭州创造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本期城市记录者,让我们和城市观察员王春茂和 Maxime Laurent 一起,跟随韩中强与卿州的视角,共同描绘他们眼中的 10 个杭州切片。

杭州这座城市,如同一只精致的器皿,其中容纳着诸多精巧细腻的“角落”。天目里,正是其中之一,是由他们和团队历时八年雕琢出的一座引入“自然”的城市综合体——一颗有着绿色柔软内核的“苹果”,一座艺术乌托邦,一个微缩版的杭州。在天目里,隐性的时间颗粒变得细腻,一种新杭州的生活方式正在生成。

包裹

「被河流包裹的天目里,

一方隐于自然的天地。」

天目里-益迪桥-goa大象设计

2021/11/15 13 : 00

杭州天目里,是普利兹克奖得主伦佐·皮亚诺在中国承接的第一个项目,总建筑面积约23万平方米,包含办公、美术馆、艺术家驻地、秀场、设计酒店及艺术商业等功能,是一座具有地标意义的综合性艺术园区,也是城市中一方远离喧嚣的自然空间。goa大象设计作为执行建筑师,深度参与全过程设计,并陪伴项目精准落地。

邵兵(建筑档案创始人,以下简称“邵”)本期城市记录者我们来到天目里,这是我们有史以来参与者最多的一次。今天由城市记录者卿州老师和韩中强老师带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天目里。首先请卿州老师为我们介绍一下,天目里本身“三维立体”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卿州(goa大象设计副总经理、设计总监,以下简称“卿”)其实就是通过多层次的设计还原部分生活场景。在设计阶段,我们希望这里可以是一个引入自然的场所,但考虑到城市发展和土地容积率,其实很难获得一种隐在自然中的状态,当时很重要的一个行动是把建筑压得尽可能低一些,推出更多的露台,加入了更多下沉庭院。

邵之前和韩老师聊到“隐性”状态,我的第一感受是这条河、这座桥的过渡,天目里好像被包裹在其中。这个桥是后来修的?

卿是,原本这里有一座益迪桥,后来伦佐先生重新设计了一座钢桥,灵感来源于一艘船。

©goa大象设计

邵goa是一个追求品质的设计公司。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对于goa而言,天目里项目既是设计对象同时也是开发对象,可以这么理解吗?

韩中强(goa大象设计总建筑师、合伙人,以下简称“韩”)其实原本我们是作为使用主体来参与这个项目的。但结果是,我们既是项目的投资方之一,也担任整座园区的执行设计。

卿我认为我们其实是被迫拥有了开发属性。原本只是想建一座楼自用,但实际上这个地块的指标决定了面积不可能刚刚好,会多出来一部分面积,因此你得和业主一起去想这些多出来的面积怎么办。

邵一开始就是单纯想办公,后来慢慢演变成一个具备城市属性的综合体。

卿业主刚开始的时候就明确了要具备一些艺术性的功能,于是还设计了多功能厅,因为有走秀的需求。

邵后来怎么想到请伦佐·皮亚诺先生来做设计?

卿因为当时我们希望把当代艺术引入到这个城市,并且希望它具备国际影响力,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找一个具有世界级影响力和美术馆设计经验的国际设计师。

韩伦佐先生有一些成功案例在前,也是被大家高度认可的建筑,所以应该也算是机缘巧合。

Renzo Piano 手绘天目里概念草图

——“柔软内核的苹果”

邵可以简单讲述一下整个天目里的布局吗?

韩伦佐先生提出的策略是做一个内向的、像苹果一样的建筑,外面是一个比较坚硬的外壳,但是内里有一个柔软的“庭院”。做这个壳的时候,设置了若干个开口和通道,这个通道承担了与这座城市不同方向人流接壤的功能。

卿没错。一开始,出于城市公共属性的考虑,伦佐先生希望人从四面都能进入,于是在里面做了一个吸引力足够强的内核。

邵等于是做了一个开放性的院子,没有围墙的或者是半透明围墙的状态,大家都可以自由地进出。

© goa大象设计

发酵

「时间中发酵出的,

韧性的柔软。」

柔软供应

2021/11/15 13 : 20

当代城市中的建筑已经足够多,也足够重,但很多空间的内核价值是缺位的。天目里把柔软的东西放在最中心地带,形成一个内核,并且通过色彩、气味、季节,在时间中不断发酵出新的杭州记忆。

韩其实这个时间点可以很好地体现出当时对于高度的控制和牺牲所取得的效果。

卿其实我觉得杭州这座城市,本身拥有不同季节,不同色彩,不同光线,甚至是到不同的地方,听到的声音也不一样。

邵你会经常去哪一些地方?

卿我会经常去西湖,不同的季节画面感也会不一样。春天柳树刚刚长出来的时候,是很细很细,而且很嫩,毛茸茸,风一吹是很柔软的。夏天还有荷花,满街都是卖莲子的。

卿感觉很鲜明,尤其是色彩,到秋天仍然会看到满眼的绿色,中间又点缀了红色黄色,变成一个很饱满的状态。

韩因为有香樟树,香樟一年四季全绿,会和暖色掺和在一起。还有一点,我觉得杭州的气味给人的印象可能会更加深刻。以前我们出差回来到机场的时候,一出机场就能闻到整个城市弥漫着桂花香气,桂花的味道其实是特别香甜浓郁的。

邵我觉得很多城市都可以用一个建筑给它定性,比如北京的故宫,上海的东方明珠。但杭州很奇怪,就是吃的,还有跟水相关、跟时间相关、跟味道相关的隐性颗粒,当然这恰恰是组成城市记忆的一部分。

卿有很多场景是很强烈的。我之所以觉得天目里像一个微缩的杭州,就是因为在这里五感的丰富性和杭州整个城市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接近的。

邵我觉得现在建筑已经足够多,也足够重了。很多空间里缺失了内核的价值,只关注大体量的城市,或者单体建筑,那是硬度的,而天目里是把软的东西放在最中心的地带,通过时间不断在其内核中进行发酵出来的状态,这是柔软的。

进进退退

「设计非一蹴而就,

而是不断走进设计作品。」

“之馆”——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

2021/11/15 13 : 40

© OōEli

一座建成建筑,如同一个迎面走来的人。这个“人”具有自身的骨架、身段、穿着,也有外部的服装剪裁、材质、色彩搭配等,在此基础上,还有妆面,是非常立体而生动的。如此从巨型到细微尺度的精致考量,才能传递出一座建筑的完整性。

邵当时你们在引进这些品牌的时候有什么考量吗?

卿引进的品牌是极具个性、极不规则的,没有那么多预置的模式规范。主要得是我们自己喜欢的。整个项目引入的功能、业态其实都是以天目里创始人李琳女士为主导的,她有很多点子。

韩这个标准很高。我们还是希望引入的业态能够激发人的活动。

卿这恰恰回归到本质问题,比如你喜欢什么,或者你需要什么,你不需要被很多范式影响和约束。

© OōEli

邵我觉得城市需要这种开放的、柔软的状态。天目里这个项目是特例,从极大尺度的状态到极细微视角上,你们在做的时候怎么去平衡?

韩我觉得当下的每一个项目都在这么做,从基本问题的解决,到最后构造工艺的落地,中间是连续的过程。虽然我们流程上有所谓的概念方案或施工图,但对于设计来讲并不存在这样一个明确的节点。其实每一件物品在设计过程当中都一直在研究、打磨,只是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问题,有可能你在最前期的时候面对的是跟场地的互动问题,需要解决基本数量问题,解决经济上的平衡问题。大问题的解决和小问题的解决最终都会影响到建筑整体的观感和呈现的面貌,只是顺序先后的不一,而没有重要性的差别。

卿建筑师本身是有这样的意识,他的设计一竿子能戳到细微的尺度和维度,另外也需要整个产业链的支撑,如此才能平衡。

© goa大象设计

邵我们做一个建筑的时候,是从细节开始做的,还是一开始所有的细节都会确定?

卿一座建成建筑,如同一个迎面走来的人。这个“人”具有自身的骨架、身段、穿着,也有外部服装剪裁、材质、色彩搭配等,在此基础上,还有妆面,是非常立体而生动的。如此从巨型到细微尺度的精致考量,才能传递出一座建筑的完整性。

建筑的完成度会带来很大的差别。从巨型尺度的把握,到细微尺度的连接,所有这些问题都把握到一定的水准,才能传递出完整性。这个时候建筑所呈现的其实就跟走过来精心装扮的人是一样的,会令人赏心悦目。

韩设计过程中不是单一的局限的状态。在这个过程中,你是在不断走进设计作品的,当中你会近观、微观,也会有进进退退的过程。

© OōEli

邵那个屋顶上的设计很特别。

卿那是美术馆大展厅的屋顶。上面是采光筒,为了引入适量的自然光,设计了过滤光线的漫反射通道。

韩那个采光筒是有叠合的,顶端是完全定制化的帆状拉膜结构,然后是采光筒顶的玻璃天窗。

卿采光筒底部还有方形的滤光膜,就是我们看到的连成整片的展厅天花。在被高层遮挡光线的采光筒下安装了智能LED,会匹配自然光的照度和色度。

© OōEli

卿12 月份的首展是一个群展,有来自国内外的艺术家。那天我进去看了一下布展,尝试了一下灯光的调试,效果非常好,比我们当时在设计过程中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邵哪一种类型的展会进入这个展厅?

卿首先它是当代艺术展,聚焦当代艺术,另外就是,这个馆的定位应该还是比较国际化。

© OōEli

渐变

「绵软与坚硬之间,

一个渐变的杭州。」

屋顶茶园

2021/11/15 14 : 00

杭州可以不那么坚硬,也不那么绵软,在软与硬之间,可以找到一种渐变——它折射着当代杭州城市的新思考……现在的城市缺少这些思索,带有时间的意味,或者我们回馈时间的状态。

邵我们是第一波在茶园喝茶的人吗?

卿当然,之前从来没有人在茶园喝过茶。我们今天喝的是在这一块茶园采的新茶,量非常少。

邵韩总来杭州有 23 年了,卿州之前提到你是北京人。

韩我祖籍是北京的,家人在三线建设的时候迁到了四川,后来我从四川又来杭州读书、就业。

邵这种地域性的差异会不会在你身上造就一种反差感?

韩大多数时候,对于城市我们是要进行对比的。感知城市的方法很多,用眼睛看可能是一种方式,去闻这个城市的气息是另一种方式,通过食物上的对比,甚至语言上的对比,然后才是空间尺度上的。

在杭州 20 多年,对于这座城市的认知确实是以自己的家乡作为参照的。四川是一个崇山峻岭、大山大水的地域,于是刚到杭州的时候,我会觉得所有的城市尺度、景观等都是压缩的。因此,在思考关于空间尺度的压缩和开合关系的对比之后,我对这个城市产生了多维的认知。当然,长期生活之后这种对比会更加强烈。

现代中国人通过高考制度,或者一些其他的途径,转换到他乡求学。在那样的年纪,在第二故乡生活的经验,在时间上几乎和生长的城市画上了等号,第二故乡的因素会渐渐融入血脉,和家乡文化成为一种对等关系。

邵是叠合,还是冲突之后的一种自我主动的介入?

韩我觉得应该是一个互相激发的状态。因为我觉得人的思乡之情也好,乡愁也好,其实都是通过对比体现的,当你感觉到缺失的时候才会有乡愁的产生。所以我觉得杭州有一点好处,就是很有弹性,很有包容力,其实它有很强的吸收能力。

另外,因为这座城市本身的地理范围在传统上面还是一个比较紧缩型的城市,所以城市的密度其实比较高。比较高的城市密度,包括很快的转换状态,我觉得能让这个城市有一个很好的包容力。

所谓的转换,就像是我们现在在城市里面,再往左转一公里进入城市景区,或者过了一条隧道马上进入自然,从城市到山林的转换可能只是一瞬间,城市空间变得更丰富,元素之间交织的程度也会更高一些。

邵我们现在拥有的太多了,好像可以瞬间拥有全世界的信息,可以在一瞬间盖很多房子,我们的城市可以瞬间变得很大。人们的到来,好像创造了一种拥有新的机遇的可能性。

杭州可以不那么坚硬,也不那么绵软,我们在软与硬之间可以找到一种渐变,它在折射现在的杭州城市应该思考什么,我们要怎么去做这个城市,新一代杭州的状态应该有哪些想法……现在城市里缺失的就是这些思索,带有时间意味,或者我们回馈时间的状态,新建建筑本身就不是过去的状态,而是很当代的。

卿我觉得杭州其实是一个很精致、很有层次、很有颗粒感的城市,不管是山、水还是植物、食物,每一个季节都不一样,而且会给人一种很深的印象,在我看来这是杭州最宝贵的。

因为城市化发展实在是太快了,杭州差不多扩大了十倍,我觉得杭州这座城市原有的精神有很大改变。开车在这个城市中穿行的时候,偶尔也会稍稍有一点迷失。这还是杭州吗?这和任何一个城市有什么差别呢?快速的建造带来了粗糙度和个性的缺失。

韩这个城市其实有一个循环往复上升的过程,我觉得跟城市生长的模式是有关系的,中国大部分的城镇集群都是以生长的方式形成的,这种生长的方式其实是通过简单规则形成了复杂性。

老城的肌理其实就体现了一种生长性,而现代城市的建设速度快、建设量大,其实叫构成。所以其实老城市是生长起来的,而新城市是按照构成的方式快速建造的。

邵我们要依存的那一部分本质上不是瞬间建成的东西。一个城市或者一个地点之所以跟人产生关联,是因为这个地方有时间感,人处在这个地方的生长状态里。

韩我觉得这种构成达到一定的密度和成熟度的时候,大家会反向去追寻城市传统的质感和肌理。

卿看似偶然其实也是必然,比如很多细节,重新来一次恐怕还是一样。我带你们去一家我喜欢的店坐一下。

拽住

「杭州是一座,

来了就难以离开的城市。」

王春茂茶酒Bar-店内

2021/11/15 14 : 40

© 王春茂茶酒Bar

在杭州,大家很容易成为朋友。它不大不小,但很有人情味。待在杭州,可能会很难离开,被温润的环境所浸润的状态,可能会成为伴随人一生的气质。

卿这是王春茂茶酒店,这是我在这里最喜欢喝咖啡、喝茶的地方,一般朋友来的时候我会带他到这里来。其实王春茂是他太爷爷的名字,店主本人叫阿旦。他是一个金银器的作者,他店里面售卖的很多酒器、茶器都是他的作品。

邵可以请阿旦给我们分享一下这家店的故事吗?

阿旦(金工器物作者,以下简称“旦”)我太爷爷以前是在绍兴做银镯子的,他是银匠。一个巧合,我也做了银器,然后再回过头来发现,家里面有一些前辈做这件事。来,我们边喝边聊。

邵我觉得这不太像一个茶室,有很多器物展示的空间。设计上阿旦怎么考虑的?

旦我是做茶道具器物,所以大部分区域是器物店,可能这个对大家来说大多数人会觉得有点陌生,所以加上了一点茶,就可以坐下来喝茶,再感受一下器物。

© 王春茂茶酒Bar

卿我觉得这个很有意思,这是九宫格火锅。为什么会做一个九宫格的火锅?

旦就是一个重庆的火锅。

卿里面是银的,外面是铜的,当时我看到觉得很神奇。

© 王春茂茶酒Bar

邵你和卿州是怎么认识的,你对她的印象如何?

旦卿州我们都是在这里见到的,私底下并没有太多密切的接触,我昨天翻了一下关于她的采访记录,我觉得她有一些对于杭州这座城市以及其中某些局部的持续观察。

邵阿旦对goa大象设计了解吗?

旦goa大象设计的建筑团队很专业,对我来说是无法企及的,他们设计体量的巨大是超出我的想象的。不过可能每个男人都有一个想亲自打造一座房子的愿望吧,我也有自建一个小房子的愿望。

邵你怎么看待建筑设计,以及建筑师的工作?

旦我是建筑爱好者。建筑师给我们人类带来庇护的居所,所以是很重要的,可能跟医生差不多性质。我觉得天目里的建筑师伦佐先生是非常出色的,我知道的是,他在意大利的知名度是超过总统的,在那边人们对建筑师的认知有点像以前南宋的时候大家对于苏东坡的了解。

邵那你认识的建筑师身上有什么特征是相通的吗?

旦建筑师里面我认识张晓晓,也与陆皓先生在店里有过两面之缘,然后是卿州,今天还见到了韩中强先生。跟张晓晓先生吃饭,我会觉得大家都是设计师,我们生活方式也比较接近,除了工作就是朋友之间聚一下,我们有时候会约着去餐厅,他们也会在自己的餐厅吃饭。这可能也跟杭州的生活氛围有关系吧,在杭州,大家很容易成为朋友。

卿在吃吃喝喝之间。

旦对,可能上海就不一定,上海这座城市会让人感觉很大。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相对就远了,杭州不大不小,它有人情味,所以朋友很多。有一点很毒的地方,你待在杭州,想要离开它是有点难的,它可能会一直拽着你。其实我也想离开杭州,我想去上海,我想去深圳。

邵你觉得拽着你的东西是什么?

旦可能就是毕业以来这么多年,朋友都在这里,这里会让我感觉舒适。

卿你生活中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邵被温润的环境浸润。我觉得你们都属于那种被浸润透彻的人,已经脱离不开那种舒适的状态。

韩确实,有时候缺失了之后,才能感受到对比。

生活质感

「不同设计尺度,

均导向对于质感生活的共鸣。」

王春茂茶酒Bar

2021/11/15 14 : 55

杭州其实还是有很多好的建筑,但是那些建筑是躲起来的,在地下。不同的人会传达不同的温度感,我们不要刻意对抗技术,而是要在技术和温度之间,保留一些有人情味的东西。

邵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你眼中好的和不好的建筑,第二怎么看天目里,第三怎么看goa。首先是你觉得不好的建筑是什么样的,以及你认为好的建筑是什么样的?可以以杭州的建筑为例。

旦因为我不懂建筑结构,只能从外观或者品类上看待一座建筑,有一些建筑形式非常直白,可能做一个金球、做一个太阳,甚至有做成蝴蝶造型的建筑,就在这附近。这是我比较讨厌的建筑。

杭州也有很多好的建筑,比如说天目里,以及大卫·奇普菲尔德在杭州有几个项目。杭州其实还是有很多好的建筑,但是那些建筑是躲起来的,在地下。

良渚博物馆,大卫·奇普菲尔德建筑事务所 © 杨天周

西溪天堂·悦庄,大卫·奇普菲尔德建筑事务所 © 杨天周

邵之所以问阿旦这两个问题,是因为我认为非建筑专业的人有他们的辨别力,作为审美者和使用者,他们最有发言权。好的生活质感是能引起大众共鸣的。

卿审美尺度不同而已。

邵是的,给你的触感不一样。

卿我觉得他们更敏锐,因为小尺度的东西其实要求更细腻,那个弧度,差一点点其实就很不一样。

韩室内设计师对材料的细腻和肌理感觉会跟建筑师更不一样。

© 王春茂茶酒Bar

邵刚才卿州提到“五感”,器物设计师跟我们的五感连接得其实更紧密。

卿其实做器物的应该是最敏感的,比室内设计师更敏感。阿旦做的东西就是手里握的这一点,你看这个杯,侧面不完全是齐的,就是这一点点我觉得很好。

韩其实房子也是有质感的,比如老民居里面粉刷出的具有粗糙颗粒感的墙,可能要通过别的方式去弥补材料上的缺失,如果用大理石等材质再现,我会觉得其实是有问题的。

卿好像你其实看到的不仅是这个材料,你体会到了这个材料背后,过程是怎么发生的。

韩我其实更在意的是人,不同的人会给你传达不同的温度感,我们不是要刻意对抗技术,只是说在技术和温度之间我们要保留一些人性、人情。

卿场所很重要,人也很重要。

© goa大象设计

韩天目里的清水墙其实很多人也很喜欢,有的人未必知道这个清水墙做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复杂工艺,但很多人都喜欢在17号楼极薄的清水承重墙前面拍照。

邵我觉得“自我属性”好像是当代城市里最稀缺的东西,我们好像被很多东西给裹着或者推动着往前走的时候,其实我们是来不及说“我是谁”这件事的。

韩技术应该变成一个隐性的东西。我觉得应该反向去寻找有温度的技术,不是为了技术而技术。

卿技术终归是为人服务的。

邵谢谢阿旦的茶,改天再来深度游玩。

松弛

「设计建筑,

更是设计一种生活。」

下沉庭院-《广场》-“之驻”

2021/11/15 15 : 05

“风”主题枯山水 © goa大象设计

天目里,装的是城市里的每一件小事,牵引着所有文化行为的发生,文化乌托邦的起源,是一个起点。

卿带你们看一下这个下沉庭院,下去走一走。天目里总共设计了11 个下沉庭院,其中“风、水、空”3个枯山水庭院出自日本枯山水大师枡野俊明及其团队之手。

韩很多人都会认为传统的写字楼非常冰冷,因为看起来外表光洁亮丽,但找不到入口,或者说进入到那个园区之后,会发现里面的行为模式或者人群跟自己没有关系,于是人会天然地害怕走到那个场所里。天目里不太一样,它的进入方式很随意。

卿你会发现你走在里面,很多人在楼上办公,但是这里也会给你一种好像没有目的的松弛感。

邵这种户外空间之所以受欢迎,第一点是因为人是群居动物,第二是人喜欢具有密集交往属性的环境。

卿人内心深处还是想贴近自然。设计师好像设计的是一个建筑,但实际上你设计的是一种状态,考虑的是一种生活。

韩对,还是向往山林。

卿2020年10月的一天,我来上班的时候碰到一对老先生,我听到他们俩在聊很琐碎的事情:明天可以到什么地方做一个什么事情,后天可以再到一个地方做什么事情。感觉他们在这个城市很长时间,但对生活细节的需求实际上是没有办法满足的,直到有了天目里,他每天都来,这里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我突然意识到,城市能够给予我们的生活内容很多,但是并不代表大家对于城市中的其他内容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我认为这就是一种平衡的状态。

邵我觉得它是一个过程。因为现在做商业目标感太强了,但是缺失了动因,关于文化乌托邦的起源——我去装这些东西的时候是有一个一直在这个城市发生的具体的事情,牵引着所有的文化行为发生的。

NO.15《广场》,艺术家:王裕言

邵这些红椅子是一直在那吗?

卿这其实是一件留下来的艺术作品。在刚开园的时候,天目里邀请了五十个艺术家围绕五十棵树来进行创作——“一棵树(&)五十个想 ※ 法”,一个贯穿开业季的公共艺术项目。这些供大家随意休憩的椅子也是我们做建筑设计的时候就考虑过的一个公共空间使用场景,而我们的一位艺术家朋友在他的作品中很自然地实现了这个场景。这是延续了最初场景设想的二者之一,还有一个是我们刚才进来的地方,有一棵树,在树的下面做了一块板,上面刻了一排字“此树十年内,禁止修剪”。

NO.37《长着》,艺术家:张辽源 © 天目里

© 天目里

韩其实17号楼,这座高塔,是非常有意思的。这是一个艺术家驻留中心,名为“之驻”。这座建筑的设计初衷其一是对整个园区起到导向和地标性的作用,其二是考虑了艺术活动的引入和发生。未来这里将作为艺术家驻地创作和生活的空间,园区定期邀请一些艺术家入驻,进行为期一个月或者几个月的艺术创作。

卿其实有很多中国的当代艺术家,也曾到其他国家驻留,在国际艺术界这本身也是一种常规操作。艺术家最后展出的作品就是他生活在驻留中心期间所创作的作品,作品一定是受到环境影响的成果。

每一层楼每一个单元都配有厨房,还有一个用于创作的书房,下面还有一个公共的展厅和一个公共厨房。每一期驻地会有若干个艺术家一起,所以总共有七个单元。

邵天目里会对入驻艺术家有什么要求?

卿应该说是设定一些环节,好像每周会有一次交流。这个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很多人关注吃的,艺术活动的组织人员都会把吃这个环节放进来。

转译

「建筑和城市,

都是对于未来生活的转译。」

“之驻”——艺术驻留中心

2021/11/15 15 : 15

© goa大象设计

建筑在转译,城市也是,都是把内在对未来生活的乌托邦式构想放在城市里、建筑里和微小的细节层面。

卿上9楼看工作坊之前,我们先去看个展。这位是Max。

Maxime Laurent(法籍建筑师,以下简称为“Max”)这是一位从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专业毕业的艺术家曹澍的作品“去罗马”,这个和过去一年的疫情相关。疫情期间大家都待在家里出不去,艺术家也是,只能整天在工作室里不断接受各种各样的信息。

卿这个灯是由声音控制亮度的吗?

Max声音会让这个灯泡变得越来越亮,但是灯泡越来越亮的时候,上面投影反而会变得越来越暗。这个展览讲的是一个天主教的传教士,他当年要去罗马见教皇,取得他在军事上的援助,为了救当时的明朝。

教宗的消失 © 曹澍

邵影像与时间的碰撞,过去带有遮掩式的状态跟现在的对话方式。

Max大家看到有一个小的装置,同时会看到未来和过去,我们现在看到这个蓝色的其实是一种叫做“鲎”的动物,因为鲎的血液里面含有铜,所以它的血液是蓝色的,当时的巫师说透过高温熔炼的沙子造成玻璃,左眼涂上鲎的血液,右眼涂上自己的血液,就可以同时看到过去和未来。

邵所以这是一种镜像关系。

过去未来观测器3号 © 曹澍

Max对,这是艺术家去年在舟山做艺术驻留的时候拍到的一个荒废的招待所,在小屏幕上用3D建模做出的招待所的景象,有过去和未来的连接和穿插的感觉。

邵是时间和人的身体成像的叠加。

韩对,最后叠了培根的画。

卿其实我们一直在讲时间的问题,园区转换电梯里有四季主题的声音作品,地下室电梯厅也有艺术家影像作品,都会适应春夏秋冬不同季节和节气变换。我们每天上班停完车,都是穿越了那样一组艺术作品。

多屏幕 3D 渲染动画装置

邵卿州今天找的两个人都很有意思,都跟颗粒度有关系。Max 如何理解杭州的颗粒度?

Max我在很多城市生活过,包括重庆、热那亚、纽约等不同的城市,其中很多城市都有共同的特征,有山、有水。一个城市里面有河流和山的时候,人能够前往河对岸或者来到山顶上,感受一座城市的整体面貌。如果没有这样的特征,人很容易让人对这座城市缺乏整体感知。

邵Max 来到天目里后感受如何?

Max对我而言,天目里具有很强的体验性,很好玩。在这里我尝试了很多不同的机器,我了解到很多新鲜的技术和他们能带来的诸多可能性,以及最后可能获得的结果,我对这些非常感兴趣。有了这些认知以后,也许可以去做更有趣的设计。

邵建筑在转译,城市也是,我们要把内在对未来生活的乌托邦式构想放在城市里、建筑里和细微的细节层面。所以我觉得你今天找的两个嘉宾,是能在细微之处发现闪光点的人,这个状态是极好的。

卿当时我邀请他们两个,很大的原因是我认为他们会关心或者说关注这些细节,所以他呈现出一种细腻度,所以他会在乎,不管是研究面料还是器物,会在乎那一点点的色彩、质感,或者说微小颗粒。

Max建筑师总是有一种想要尝试成为艺术家的愿望,所以我总是在中间地带、边缘。通常建筑师是很严肃的,但建筑师也需要一些意外或者特殊的尝试和启发,需要不断地去吸收建筑之外领域的新鲜事物,包括很多展览,或其他尝试,这个瞬间对建筑师来讲很多时候也是一种“唤醒”,或者是一种转换和切换,去获得新的视角和认识,然后再转入自己的设计中来。

邵韩老师跟 Max 接触多吗?

韩我们之前有简短地聊过,在我们公司天台上,希望找到更多的技术的编织的可能性。

邵技术的编织的可能性,我觉得这个高级,是这个,才有可能把隐性的状态,或者说这个颗粒度保持住,才有那个感觉出来。不然这么大一个建筑跟我具体的身体之间如何串联关系。

卿所以有这样的场所,本身就是很重要也很有意义的事。

Max因为有了这个场所,你会在这里遇到很多有趣的人,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首先有这个场所很重要。

邵你觉得跟你的家乡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Max我的家乡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只有一万五千人,但是是一个历史古城,也有一座山和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我在学生时代的时候去过重庆,在重庆待过一段时间,也是一个大城市。因为文化的原因,设计和食物的关系、和人的关系,以及人和人之间的互动,我感觉杭州这座城市和我的家乡很接近。西湖是珍贵的存在,而且被很好地保护着,我感觉到这里的人们有一种自豪感,而且感受到对整个城市的关心,在其他中国的城市感受到的不多,这一点和我们法国有相通之处。

邵时间和某一个载体的记忆留在你的身体里,这也许是你找到杭州最重要的原因,你的家乡是一个古城,是一种历史的状态,其实对这个东西你是有认同的。其实城市是这样,你只有认同一个城市才会去到这个城市,并且在这里生活。西湖确实是这样,是一个时间中心。

Max 杭州的人们似乎更关注生活的品质和节奏,不像别的大城市,节奏非常非常快,这里的人即便节奏快,但是仍然会去感受和体验这些隐藏在各个角落里面的空间。

邵对,它有这个条件。当一座城市具备了这种隐藏自我、安放自我的地方的时候,城市就有魅力了,它有显与隐的对话,能把你自己内在和外在的那一部分抽离出来放在不同的地方。

Max这里有很多设计师,他们自己会拥有一家餐厅,或者酒吧等。

韩多重身份。

Max通过这样的身份把他对于生活的理解,这种颗粒度也分享和传递出去,很容易感受到这些。

匀质

「透过时空的投射,

感知城市的更迭。」

“之驻”-天台

2021/11/15 15 : 35

天目里是一个连续性事件的发生器,是一种匀质而细腻的时间颗粒。你生活在这里,长在这里,这就是你自己的后花园,你每天可以修建、打扫,甚至修路、种树,不断创造新事物,这是极好的状态。

邵那个玻璃房子里未来干什么?

韩这里现在是个改造状态。之前是半开放的,放了植物和躺椅,有很多人在这里休息、玩手机。

卿当时是一个阅读角,有很多书,大家可以选择自己想看的书。

邵原来我会觉得不锈钢很压抑,但当真正进到园区里面的时候,给你投射的空间状态是非常有意思的。

韩通过这个不锈钢外壳,反而创造了开放性,而且保证了内部空间的纯粹性。当你将外界界定得比较清晰,内部路径又足够多的时候,其实动线是有复杂性的,这比单纯打开的园区,或者是不知道从何进入以及不能进入的地方要清晰得多。当然,外面是不受控的,如果不能控制周边的城市景观,也不通过设计来控制边界和内部空间,可能会形成很混杂的景观和视线,反而得不到一个很纯粹的空间。

卿这很成功地把当代艺术与普通人的距离拉近了。不锈钢盖下面有一条弧线,这个实际上是著名艺术家 Richard Long 的作品“石之线”,但是没有做特别明显的标识。当夜幕降临,很多小孩子在上面爬、跳,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当代艺术作品,只是觉得这是一堆好玩的石头。我觉得这个作品确实实现了一座“没有围墙的美术馆”——人不光是在观察,还在和它互动。

Richard Long,石之线,2019,天目里

邵有连续性的事件,不是做一次而已。你们生活在这里,也“扎根”在这里,这里就是你们自己的后花园,你们每天可以修建、打扫,甚至修路、种树,不断创造新事物,这是我觉得极好的状态,或者说是在运营思路上极自我的状态,可能这反倒是这个场能成的原因。

卿天目里的早上是很均匀的状态,也是我最喜欢的状态。

轻颗粒

「在细腻的杭州时间中,

持续去创造。」

goa食堂

2021/11/15 15 : 45

在当今追求高效率的城市生活状态中,如何给文化乌托邦一种颗粒度,需要人内心的智慧。如何通过环境营造有品质、有开放性、有丰富度的、有维护的城市公共生活,是当代城市的强烈诉求,也是中国设计企业可能去创造的机会。

邵我们现在城市的生活状态是一个特别紧张的、快速的、高节奏的、高效的一个状态,如何给文化乌托邦一种颗粒度,需要人内心的智慧。

卿这也需要不同的人群都在建筑设计中做一些事情,然后一层一层地叠加,编织在一起,才会呈现更丰富的结果。

韩观画的时候,晴不如雨,雨不如月,月不如雪,其实在一层层把那些你平时能够体会到的细节抹去,之后又会让你感觉有一种陌生感。但当这种形态是你日常熟悉的时候,你就会有观画的体验。

卿北京的时间刻度好像特别少,因为城市很大,有时候很难分辨当下的时间段,时间颗粒好像更粗一些。早上能明显感觉到这是早上,中间一整天都无法感知到时间,直到天暗下来了才感觉要晚上了。但是杭州的刻度很细腻。

邵我觉得北京的时间刻度是一种带有轻颗粒的,带有点苍凉感的、有粗线条的东西。

© goa 大象设计

韩我们与城市发生了一种深度的连接。在这个连接的关系里面,其实印证和检验了以前我们自己做设计的时候曾经想去做或者思考的一些事情:怎么通过环境的营造来有效激发城市公共生活?大家会希望有品质的、有真正的开放性的、有一定复杂性和丰富度的公共空间出现,同时是能够被很好使用和维护的,我觉得这个当代城市发展过程当中需要更多去创造的空间和机会。不光对于杭州,中国的每一个城市都有这样的诉求。

卿 不管是对于城市也好,对于建筑也好,对于建筑和人的关系也好,我对这些事情的认识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我发现“完美”不是任何事情的目的,最重要的是态度和标准,你希望它是好的,你让这个事情始终在往好的方向推进,这件事情远远比达成一个特定的目标或者实现一个完美的结果更有力量,更有价值。

邵所以感谢城市记录者,感受了杭州的包容与柔软,在历经一年的嘈杂后,感受特质的安静。在杭州天目里静静地欣赏和感悟。

杭州城市记录者,再见

本文整理自「城市记录者丨我们在杭州」 2021 年 11 月 15 日的直播对话,除特殊标注外,图文及排版均属城市记录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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