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流浪者时期的阿尔特塔——人不轻狂枉少年
卡丁车在弯道上飞驰，这也是格拉斯哥流浪者在20世纪90年代的常规团建活动。通常队员们都会嘲讽技术蹩脚的队友，但在2002年的这个下午，一个如同车神般的男人让队里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这太难以置信了，你知道么，当时阿尔特塔居然单脱手驾驶卡丁车，”前格拉斯哥流浪者的边后卫毛里斯·罗斯笑着说道。
“我们当时给他的评价是团队发动机，但每当我们谈到谁是最镇静和最有自制力的，我们也会想到米克尔。”
他谦逊的个性在他来队后立刻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真正的考验还没有到来，让我们把时间快进到第二年的5月25日。
2002—03赛季的最后一天，流浪者和凯尔特人在争冠的路上并驾齐驱。两支俱乐部同积94分，唯一的区别就是进球数，流浪者总共打进了95粒进球，而凯尔特人则是94粒。
这一点微弱的优势一直保持到最后一场比赛的92分钟，流浪者当时在伊布罗克斯5-1领先邓弗姆林，而凯尔特人则在拉格比公园4-0领先。如果凯尔特人最后再打进一球，载着奖杯的直升机就将调头向西把冠军带去基尔马诺克。
就在此时，流浪者于93分钟获得了一粒点球，全苏格兰的观众都将目光集中在即将主罚点球的球员身上。
年仅20岁的阿尔特塔此时站在了点球点，以往他总喜欢打球门右下角，但这一次他误导了对方门将德雷克·斯蒂列把球打向了另一个方向将球打进。主罚命中后的阿尔特塔疯狂庆祝，而这一幕也将永载进流浪者的史册。
他高高挥舞着双臂，十指张开如同一只猛兽，冲向科普兰路站台欢呼的球迷。他一边扯着队徽一边脱下球衣，狠狠地朝前挥出了一记上勾拳，最后被蜂拥而至的队友和球迷扑倒在人群之中。格拉斯哥流浪者战胜了凯尔特人拿下了俱乐部历史上第50个苏格兰顶级联赛的冠军。
“我姐夫把那一幕拍了下来，并把放大后的照片给了我。我把它裱了起来放在家中，我至今都似乎能听到球场内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当时球队的主教练阿莱士·麦克利什说道。
但时至今日，有一个疑惑依然没有得到解答——为什么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西班牙娃娃脸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站在点球点前。
你要知道当时队里可是大牌云集，比如洛伦佐·阿莫鲁索、亚瑟·努曼、巴里·弗格森、克拉迪奥·卡尼吉亚、肖塔·阿尔瓦雷斯、德波尔、迈克尔·摩尔斯等等。这些大牌中只有卡尼吉亚和摩尔斯当时不在场上，即使如此，他们的替补尼尔·麦坎和斯蒂芬·汤普逊都比阿尔特塔更有资格去主罚这粒点球。
诚然，弗格森在一个月前对阵邓迪的比赛中刚刚错失了两个进球，而阿尔特塔却主罚打进了第三个点球。但此时非彼时，在这样的压力下，让更有经验的球员来主罚点球是非常自然的选择。
“他拉开其他队员决定自己来罚这个球。我觉得德波尔当时肯定在那说，’让他罚，他肯定会罚丢’”麦克利什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德波尔在他旁边反驳道。“我才没这么坏。单纯就是他决定挺身而出成大压力，这也是因为他的个性使然。”
“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球队中的队员当时都对他特别信任。”奥地利中后卫克雷格·穆雷说道。
要知道阿尔特塔从巴萨来到流浪者还不到一年时间，他就已经赢得了一线队队友的信任，并在俱乐部的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当年流浪者队引进阿尔特塔这笔交易让所有人感到惊讶，甚至包括那些促成这笔交易的人。但他只在苏格兰待了两个赛季，这也让一些前队友感到沮丧。
阿尔特塔（右）训练中和埃莫森（左），卡普乔，摩尔斯交谈(Photo: Alan Harvey/SN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这一切的开端都起源于2001年11月流浪者在欧联杯第三轮抽到巴黎圣日耳曼，时任主教练迪克·艾德沃卡特要求首席球探伊万·切斯特给出一份关于PSG的报告。切斯特为此两次跑到巴黎，扛着严寒的天气去看了巴黎的比赛。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给艾德沃卡特发了一条短信：“小阿尔特塔是他们球队影响力最大的球员。”
两回合后流浪者最终淘汰了巴黎圣日曼进入了下一轮，但这并不能掩盖阿尔特塔的出色表现，包括做客伊布罗克斯的比赛。这是项了不起的成果，但随后麦克利什就接受了球队。即使更换了主教练，他们依然在讨论着如何引进那个黑卷发的西班牙少年，脸颊上泛着红晕，自信地在球场上驰骋仿佛这里是他的主场一般。
“他太成熟了，从他的球风你一眼就能辨认出他出自拉玛西亚。但当时我还是忍不住想，’这谁啊？‘”德波尔这样告诉TA。
麦克利什知道刚上任的他必须最大化利用手上有限的资源，当时的助理教练安迪·沃特森将阿尔特塔的报告给到麦克利什，当他看到阿尔特塔的位置是组织型后腰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问题所在，因为球队当时在同一位置上已经有一个现象级球员——巴里·弗格森，”麦克利什说道。
“他们俩可以共存么？安迪认为不太可能，并且他认为虽然他职业生涯还算顺利，但他不一定能适应苏格兰联赛。”
“我把德波尔叫到办公室，问他能否尝试改打其他位置。他回答道他可以踢场上的任何位置，也幸好当初球队签下了他。”
PSG拒绝了流浪者的第一份报价，但最终在600万英镑的价格上松了口。流浪者在前一个赛季拿下了两个国内杯赛，但在最重要的联赛上输给了已经两连冠的凯尔特人。
想要重夺冠军不是易事，除了阿尔特塔，流浪者仅剩的一笔交易就是免签了凯文·马斯喀特，可以说流浪者把宝都押在了阿尔特塔的身上。
所以当阿尔特塔在他的首次格拉斯哥德比中的第六分钟完成进球时，董事会终于能松一口气了。“那个氛围就好像置身在一个转速一千里/时的洗衣机里，”阿尔特塔在2019年谈到了那场比赛，他也把那场德比定义为他所经历过的最激烈的一场德比。
麦克利什（左）和卡普乔，阿尔特塔的训练图(Photo: Nick Ponty/SN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我还试着去梳理比赛，但你知道真的踢起来后，你就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事。比赛的节奏太紧凑了，也很少有中断。你只要一接到球，对抗就上来了，随之到来的就是抢断、射门、角球，然后继续循环。”
麦克利什当时的助教简·沃特斯在帮助阿尔特塔适应苏式足球上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他早早就提醒阿尔特塔做好90分钟被追着跑的心理准备。
“他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他说。“有时候你不需要用语言去陈述一个球员有多强，他会用实际表现告诉队友‘这才是我们该踢出的风格。’”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你可以后天努力去加强但前提你得有这份天赋。他的队友很自然地就会以他为中心去踢球，他们知道他有点东西。”
“通常对手总会朝着他上身体，但他一点不怕，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会做一些小动作，并且不被人发现。”他的队友也曾经质疑过他有没有做好适应苏式足球的准备。
“他看起来很纤细，所以他来以后的第一堂训练课我就准备给他来个下马威，用身体对抗从他脚下断球，”前流浪者边后卫罗斯说道。
“但他带球就好像篮球运动员运球那样，前一秒你还看到球在左手，下一秒就迅速换手到右手将球遮掩和保护起来。那时我就知道他的双腿真的太强壮了。”
“训练场那种激烈对抗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人能得到特别优待。比利·道兹（前苏格兰著名球员/教练）的妻子曾经在旁观球队训练时问道，‘什么鬼，那么吵？’其实没什么，这就是苏格兰男孩们的训练日常，他们可以把训练当作是打仗，当作是杯赛的决赛一样去对待。”
阿尔特塔的能力立刻为他赢得了尊重，但据他的队友们所说，他似乎一到球队就对球队的“等级制度”有着敏锐的认识。
“他几乎很少说话，除了和几个关系特别好的球员。他是一个安静的孩子，但却有着锐利的眼神。”罗斯说道
“他这样很容易让别人以为他是个非常神秘、深沉的人，或者就认为他是个单纯的社恐。但事实上他纯粹只是不想参和进和足球无关的事情里，这一点我非常欣赏他。那不是他在耍酷或者被逼做的，他就是那种不怒自威的人。他也知道刚进球队的他更适合做一片绿叶而非成为焦点。”
阿尔特塔和同样会说西班牙语的阿根廷边锋卡尼吉亚成为了朋友，格鲁吉亚后卫基萨尼什维利也经常和阿尔特塔现在的妻子贝娜尔一同去格拉斯哥的著名餐厅O Sole Mio和Il Pavone聚餐。
当时他们都很年轻并且也很擅长应对压力和聚光灯。
“在流浪者踢球，你就必须赢下所有比赛。在每场比赛开始前的更衣室，你只会听到一个词，那就是‘拿3分’。麦克利什会这样告诉我们，‘你们做什么我不管，只要把3分给我拿到手就行。’就算对手是曼联也是如此。”基萨尼什维利说道。
当然最了解阿尔特塔的队友肯定是同样在巴萨呆过一年的德波尔，他也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小老弟适应苏格兰足球。
“这有点像‘父子’心理。”德波尔说道。
“我和妻子带着他和他的小女朋友熟悉四周，把他小心翼翼的保护在自己的翅膀之下。他非常谦虚，善于倾听和学习。”
“有时候你可以看到他可能在想，‘我在这里做什么？’。但也有其他时候，我想，‘天啊，他现在真的在进步，而且永远不会屈服’。”
德波尔描述了他和弗格森当时还为在谁应该负责领导控球这一点上有过摩擦，但根据罗斯所说他们其实都“默默地在背后”推动着彼此。
这是一对神奇的组合，弗格森可谓是流浪者的“太子级”人物，球队的真正心脏，他拥有着绝对的控球和出手权。
“一开始我们把阿尔特塔安排在左路，给予他内切联系中路队友巴里的战术安排，这样可以让前场队友得到更大的支持。”麦克利什说道。
“效果真的让我们眼前一亮，巴里疯狂输出，阿尔特塔则在左路用逆足支持着球队。这时候我们已经开始意识到，如果把阿尔特塔安排到中场的位置，那可不得了。”
弗格森（右二）和阿尔特塔开始慢慢磨合 (Photo: Matthew Ashton/EMPICS via Getty Images)
“这场比赛只能用粗鲁二字来形容，裁判吹得很松。凯尔特人本身就是一支以身体著称的球队，所以如果在这场比赛里踢我们队防守型后腰这个位置绝对是噩梦般的经历。”
流浪者最后成为了国内联赛杯赛的三冠王，阿尔特塔总计出场35次，打进5粒进球，看起来他最终成长为了球迷们期待中的模样。然而德波尔却说，他还远远未到巅峰。
“人们总在质疑他在比赛中的对抗能力，但我总和他们说要耐心，他才20岁而已。阿尔特塔是一块真正的璞玉，只欠伯乐来雕刻。”
“一开始弗格森和阿尔特塔的持球比例大概是64开，但随着阿尔特塔的进步，这个比例就反了过来。”
“巴里则是一个伟大的b2b中场，真正的组织者其实是阿尔特塔，他们老想着让弗格森来扮演这个角色，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舍本逐末的行为。”
到了第二季，这个问题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因为格拉斯哥流浪者迎来了一场巨变。
起初人们都以为流浪者会趁势豪购一波，却没成想等待着主教练麦克利什的居然是一波大清洗。弗格森和阿莫鲁索被卖到布莱克本，麦坎去到南安普敦，卡尼吉亚去了卡塔尔，努曼则直接选择了退役。
三冠王几乎一半的一线队班底被清洗出球队，而流浪者居然只花了区区100万英镑来引入新援。大卫·穆雷爵士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球队的债务已经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他选择了裁员以削减工资支出。甚至阿尔特塔都为此在媒体前放言反对董事会的这种行为，并要求俱乐部放他回到西班牙去。
“我只是在担心球迷们知道后会反应过激，因为我太爱这群球迷了，”阿尔特塔在2003年8月对阵基马诺克的赛后这样说道，那场比赛他闪耀全场。
“一开始我并没有说我会离开这，我只是说我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落叶归根。但我并不着急，我自己也知道现在我不可能离开这里。”
他最终选择了留下，接过弗格森们的衣钵成为了球队的真正领袖。但元气大伤的流浪者已经不复上赛季之勇，最终整个赛季4场德比全败，以落后凯特人17分的耻辱姿态结束了赛季，并且在国内杯赛中也颗粒无收。
“阿尔特塔终于真正迎来了能在核心位置证明自己的机会，不过他还是太年轻了也缺乏应对真正战斗的经验，在没有经验十足的队友的帮助之后，他也缺乏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
“我们试着把他往前推，让他和史迪威·休斯（时年22岁的青训球员）组成中场在欧冠比赛中来对抗强大的曼联。最终罗伊·基恩和斯科尔斯给这两个年轻人狠狠上了一堂课，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价值非凡。”
“他的表现自始至终都让人肃然起敬，我们分别给了他一个完美和不那么完美的赛季，但他却没有因此抱怨过一次。”
最终阿尔特塔在那个赛季结束后转会回到了西班牙的皇家社会，转会费则远低于流浪者当初买下他的价格。这在德波尔眼中就是一种犯罪行为，因为球队没能留住真正有能力和天赋的球员，甚至没能在他身上赚到钱。假如球队能真正重视他并以他为核心结果又会如何呢？
流浪者官方最终给出的转会理由是“阿尔特塔他思乡病犯了”，但对于一个首秀赛季如此耀眼的球员，这样的一种告别方式多少显得有些潦草。
如果他能待得更久一些，也许他能得到许多来苏超的“过气”球星同样的地位和尊重。不过在克雷格·穆雷看来，他始终都认为阿尔特塔原本可以成为顶尖球星，这个看法从他的第一堂训练课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