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初，在国际空间站通过视频聊天，现年58岁的宇航员苏妮塔·威廉姆斯（Sunita Williams）与她位于麻省家乡的一所小学的学生进行了交流。她谈到了乘坐火箭进入太空的感受（像坐过山车），以及在几百英里之外的地球上方生活是什么样的。

威廉姆斯说着，“在太空生活非常有趣”。她的头发在微重力环境中随意飘浮，形成了一个黑色光环。她展示了几个翻筋斗动作，喝了一口袋装的热带水果饮料，并谈到了人们在地球轨道上的微重力环境中如何打发时间。威廉姆斯告诉那些着迷的学生，“有时候我们会玩捉迷藏”。

在通话结束时，一名学生问了一个看似无伤大雅的问题：“你会在太空待多少天？”对于威廉姆斯来说，她原本应在为期八天的任务中度过四天，这个问题本应有一个明确的答案。然而，她回答道：“我们不太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威廉姆斯和另一位宇航员、指令长巴里·威尔莫尔（Barry Wilmore）前往国际空间站的飞行，原本是为了证明波音公司期待已久的Starliner航天器已准备好投入使用。

但相反，这次任务暴露了航天器推进系统中的缺陷，引发了关于它是否能够安全将第一批人类机组人员带回地球的疑问。

现在，Butch和Suni（威尔莫尔和威廉姆斯的昵称）被困在太空，成为了关于人类太空飞行风险与未来的激烈辩论的中心。

这是美国著名太空计划的一个艰难时刻，这一计划长期以来被世界各国所羡慕。对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和波音公司来说，这次历史性测试飞行原本是为了从美国本土开启进入轨道的新方式。但现在，NASA却陷入了负面新闻和艰难选择的困境中。

威廉姆斯和威尔莫尔是否应该在风险尚未明确的情况下乘坐Starliner返回地球？还是他们应该选择乘坐Elon Musk的SpaceX公司提供的飞行任务返回，这次任务要等到明年二月才会进行？如果NASA终止这次Starliner任务，这意味着什么？对于NASA与波音公司长达数十年的合作关系以及未来的国际空间站任务又意味着什么？NASA，这个曾经是美国能力和技术领导力象征的机构，怎么会陷入如此困境？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考虑到过去的一些悲剧，如1986年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导致7名宇航员丧生，以及2003年哥伦比亚号灾难导致另外7名宇航员丧生，一些内部人士对《华尔街日报》表示，他们很高兴NASA正在慎重考虑。

研究太空政策的中佛罗里达大学教授罗杰·汉德伯格（Roger Handberg）说道，“NASA宁愿承受一些尴尬，也不愿发生灾难”。本周三，NASA的领导人再次推迟了如何继续进行的决策。

威廉姆斯和威尔莫尔都是前海军飞行员，拥有工程学学位，两人加起来的飞行时间超过了10,000小时。他们各自在此之前都曾两次搭乘航天飞机和俄罗斯的联盟号飞往国际空间站。这次Starliner飞行原本是他们太空生涯的顶峰。

空间站以每小时17,500英里的速度绕地球飞行，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熟悉的领域。据NASA称，无论他们在太空停留多久，都有足够的食物，氧气和补给品。

为了在Starliner上腾出空间，携带一个紧急需要的泵以将尿液转化为饮用水，以取代一个在国际空间站上已经停止工作的装置，两人不得不将换洗衣物留在地球上，并依靠备用的机载服装，但他们依然保持着幽默感。

到达几天后，61岁的威尔莫尔在与家乡田纳西州的学生进行视频交流时，背后挂着州旗。他开玩笑地说：“我不是这里的老板，但这无所谓。我宣布今天是田纳西州日，也是田纳西理工大学日”他指的是自己的母校，在那里他还曾踢过足球。

从1998年开始建造以来，国际空间站已经逐步增加了十多个模块，最新的模块是在2021年发射的。空间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人造物体，其主要目的是作为一个国际实验室，推动科学知识的发展，并为宇航员提供培训。

自2000年以来，由代表15个国家的五个太空机构合作运作，空间站已经连续操作和有人居住。每年都会有新的宇航员和宇航员团队前往国际空间站，他们通常会在空间站停留六个月或更长时间。

威廉姆斯于1998年被选入NASA的宇航员项目，参与了国际空间站第一批建设任务。在这个关系密切的太空旅行者圈子里，她以其感染力的笑声和在镜头前的自然表现而闻名。

在她2012年的最后一次任务中，威廉姆斯录制了一段视频，带领观众参观国际空间站的紧凑生活空间，包括类似隔间的睡眠站和令人望而生畏的卫生间（“你得瞄得准”）。

这段视频在YouTube上的观看次数已超过1200万次。作为一个容易让人产生共鸣的太空迷，她展示了自己的棉花糖储备，“我喜欢吃棉花糖花生酱三明治”，并介绍了一个可以欣赏到每24小时16次日出和日落的舷窗模块：“你忍不住想尽可能多地来舷窗这里看看外面的风景。”

自7月以来，两位宇航员都没有公开发声，但他们的家人和朋友表示，他们一切都好，并通过电话，FaceTime和电子邮件保持着密切联系。

威廉姆斯的母亲邦妮·潘迪亚（Bonnie Pandya）告诉《华尔街日报》，她几乎每天都会接到女儿的电话，并在最近一次通话中听到女儿的声音平静无忧：“她说，‘无论发生什么，都随它去吧。’”。

威尔莫尔是一名牧师，他在圣经学习中领导着祈祷活动。他认为他的人生和事业都是上帝的恩典，但他也说，妻子迪安娜（Deanna）的支持和鼓励无疑帮了大忙。在2016年一次Family Life Today的播客中，他回忆起自己在1998年第一次申请宇航员项目被拒时，迪安娜安慰他说：“上帝有更好的安排！”威尔莫尔两年后再次申请并成功入选。

如果威尔莫尔在国际空间站待到明年2月，他将错过圣诞节，结婚30周年纪念日以及与两位十几岁女儿相处的时光。

尽管如此，大多数宇航员并不介意在空间站多待一些时间，尤其是当他们接近太空飞行生涯的尾声时。

曾在太空待过200多天的退休NASA宇航员特里·维尔茨（Terry Virts）告诉《华尔街日报》，“他们俩都差不多60岁了，所以谁知道呢，也许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太空任务。”

虽然前途未卜，但这两位太空老兵并没有抱怨。“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一个了不起的生活和工作场所。”

威尔莫尔在7月10日的最后一次媒体通话中谈到国际空间站时说道，威廉姆斯补充道，在空间站“感觉就像回家了一样。”

从头到尾，356英尺长的国际空间站比一个美式足球场只短了一码，但只有大约1.4万立方英尺是可居住的。这意味着目前在站上的九名探索者，四名美国宇航员，三名俄罗斯宇航员以及两名Starliner乘客生活和工作在相当于三个货车车厢大小的狭小空间中。

他们的日常生活安排紧凑，包括从太空行走和硬件更新到食品库存和厕所维护的各种任务。

任何空闲时间通常用来补充或加热食物，锻炼身体以及进行地球上250英里外这个宇宙中最独特实验室中的实验。

威廉姆斯和威尔莫尔一直很忙。根据NASA的记录和宇航员7月的报告，他们一直在做从维修太空服到进行微重力对身体影响的测试等各种工作。

他们还一直在检查和测试Starliner，确保它在紧急情况下可以作为避难所使用，拥有充足的氧气，水和食物。

在地球上，美国和俄罗斯可能是对手，但在太空中，宇航员和宇航员享有一种友好，合作的关系。

NASA和俄罗斯的Roscosmos太空机构密切合作，帮助运行空间站并将宇航员送往国际空间站。

来自两国的自主货运飞船定期为科学实验，补给品和食品（包括脱水蔬菜和糖果）提供储备。

每位机组成员都有一个类似壁橱的睡眠站，这也是他们可以储存书籍和衣物的办公室。他们睡在固定在墙上的睡袋里，这样他们就不会漂浮走。

在微重力环境下，移动所需的努力较少，因此宇航员在空间站上容易失去骨密度和肌肉质量。

为了抵抗这些影响，他们每天都会花几个小时在跑步机，踩踏机和一种叫做ARED的特殊装置上锻炼，这种装置使用真空缸来为深蹲和硬拉提供阻力。

尽管威廉姆斯和威尔莫尔似乎对他们的计划改变毫不在意，但在空间站上过长时间的停留并非没有缺点。

Starliner宇航员轻装上阵，所以他们可能缺少了一些舒适物品（毫无疑问，没有棉花糖或他们喜欢的书籍和衣服）。他们也对自己将在太空中停留多久没有清晰的了解。

退休宇航员斯科特·凯利（Scott Kelly）告诉《华尔街日报》，“当你不确切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时，这肯定会产生压力”。他承认自己在第三次前往空间站的任务中也有过对地球的思乡之情，那时飞船“每天都显得小了一点”。

维尔茨表示，他和他的国际空间站团队在2015年预期的离站日期之后仍然待在太空，因为一艘俄罗斯货运飞船在前往空间站的途中爆炸，这需要进行调查。尽管他们的延误只持续了一个月，但这种不确定性让等待变得更加艰难。

他说，“我经历过那种不确定何时结束的压力，我只是专注于‘好吧，我还有余生可以在地球上度过。我会努力工作，享受在太空的时光’。一切都关乎心态。”

维尔茨表示，他知道有些宇航员在面对这种不确定性时感到沮丧。他说，“这真的影响了他们，他们并不高兴”。

NASA和波音目前面临的挑战正在对该机构的长期目标之一造成压力：让两家不同的美国公司将宇航员送往和接回国际空间站。

拥有两套不同的飞行器的价值很简单：如果一种飞船出现问题，另一种可以填补空缺，确保从美国持续进入轨道的能力。这也减少了该机构对某一家私营公司的依赖，在这种情况下是马斯克的SpaceX公司。

这家公司是NASA的主要承包商，但Musk的一些活动，比如几年前他吸食大麻以及最近收购Twitter（现在的X），已经引发了NASA对其合作关系的担忧。

美国曾失去过前往空间站的能力。NASA在13年前完成了航天飞机计划的最后一次飞行，这一退役是在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灾难之后开始的。

从2011年到2020年初，NASA不得不购买俄罗斯联盟号飞船的座位，以将美国宇航员送往国际空间站，这种依赖让NASA和美国民选官员感到不安。

为了平衡该机构的宇宙雄心和预算限制，NASA转向工业界开发新型乘员飞行器，并在大约十年前邀请SpaceX和波音公司开发各自的Crew Dragon和Starliner飞行器。

对于一个开创了人类太空旅行的机构来说，将这些高调任务外包给私人企业是一种文化冲击。

NASA长期官员菲尔·麦卡利斯特（Phil McAlister）在去年的一篇在线文章中写道：“NASA的所有人都讨厌这个计划。”

然而，这个计划似乎行之有效。SpaceX在2020年将两名NASA宇航员送往空间站，自那以来又进行了八次这样的任务，并签约继续进行到2030年。

但波音公司在Starliner项目上遇到了困难。几年前，在一次无人驾驶的波音测试任务中，Starliner未能达到预期目标，一些NASA领导人表示，他们可能没有花足够的时间审查波音的工作，考虑到他们与该公司长期以来的成功合作。

波音开发的硬件帮助NASA完成了许多传奇任务，从将宇航员送往月球的土星五号火箭到国际空间站的建造。

NASA负责Starliner项目的计划经理史蒂夫·斯蒂奇（Steve Stich）在今年早些时候的一次采访中说道，“我认为我们可能对他们满足我们的要求有些过于自信”。

现在，NASA和波音公司在如何处理威廉姆斯和威尔莫尔的问题上意见不一。波音公司表示，他们有信心Starliner能够安全地将两名宇航员送回地球。

通过推迟决策，NASA明确表示他们对Starliner的信任不那么坚定。对于波音公司来说，这场戏剧性事件发生在一个极其不利的时刻。

这家制造业巨头刚刚聘请了一位新的首席执行官奥特伯格（Kelly Ortberg），以帮助遏制公司的财务损失和声誉受损，特别是在近年来发生了几次致命的737 MAX飞机坠毁事件后，以及今年1月一架737飞机在飞行中一块门大小的面板脱落的事件后。

仅在Starliner项目上，公司已经损失了超过14亿美元。前NASA首席历史学家罗杰·劳纽斯（Roger Launius）说道，“波音可能会因此受到一些打击”。

尽管威廉姆斯和威尔莫尔近距离目睹了他们的处女航中发生的氦气泄漏和推进器问题，但他们对Starliner仍然持乐观态度。作为其首次载人任务的操作员，他们多年来与Starliner的工程师密切合作，开发飞船的硬件和软件。

在7月的空间站通话中，威尔莫尔形容Starliner的6月6日对接表现“令人印象深刻”。根据各方面的报告，Starliner的宇航员们愿意等待NASA对他们命运的审议。但他们似乎也准备好再次与“带他们来的人”共舞。威廉姆斯上个月表示：“我心中有一种非常好的感觉，这艘飞船会把我们带回家，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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