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民主联军总部来电:
你们收复西丰和附近煤矿区,歼灭守敌及增援之敌一个营(还有4个连),这一胜利是对破坏停战协定背信弃义之蒋军以有力打击,也是给企图进攻哈尔滨之敌有力打击,给进攻张家口之敌以有力的回答,望你发扬艰苦与勇敢的精神,为保卫东北解放区而斗争,为粉碎敌人之新进攻而斗争!
国民党东北保安司令部没电!
林彪在双城一家地主家小四合院里这个欢喜,他抓一把黄豆一个一个往高抛,然后再用嘴接住。刚开始接不住,接不住就掉地上了,拣起来用嘴吹吹土再抛,后来就接住了,用牙咬的脆响。警卫员在一边看出了神,"哇,我们的林总还有这招绝技,不简单,不简单,确实不简单,早先咋就没看他玩过呢。"警卫员知道林彪又遇到高兴事啦。打这之后他没少玩这种绝技,玩得最长的就是打完锦州,见到肥头大耳的中将副总司令范汉杰将军后,一玩玩到山海关,又打完海南岛。我不知他问没问刘亚楼,或者程世才、罗舜初,谁在西丰指挥的呀,指挥得不错嘛,这样的干部得提拔提拔。我想他肯定没问,即便问啦,有人也告诉啦,他当时可能有别的什么事又给放下了,要不然,"徐国夫"这三字不论当时还是以后兴许起点轰动效应。其实我个人真不在乎这一点,但我在乎我的部队,我的九师,100多人在这里送了命,有个《史》上却轻描淡写没予重视,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杜聿明都重视啦,这西丰一战非同小可,不可等闲视之。第四绥靖区司令官兼新六军军长廖耀湘更重视,"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我虎王头上拍苍蝇,这还了得!"
以上这些是我想的,有没有这些情节、这些故事,我不敢较真儿,我想似乎应该有。"东总"来电嘉许和杜聿明没再打哈尔滨,而是大军南下倒是真的。有史可找!有据可查!
西丰一战就如热油锅里浇了水,竹竿桶了马蜂窝,立马让驻守沈阳的东北行营和东北保安司令部炸了营,紧接着北线作战的5个师的"大蚂蜂"铺天盖地、劈头盖脸地扑过来。好在我们只在西丰待了两天,于10月6日就撤至沈吉线以南的柳河、大荒沟、南山城子地区。敌人在西丰扑了个空,就更恼火啦,拿山城镇、草市、英额门、清原出开了气,丁丁当当,把沈吉铁路又搞通了,前出后进又可以坐火车啦!火车这东西是比两条腿走得快。
西丰之战把杜聿明意欲进攻哈尔滨的计划给打乱了。四纵发起鞍海战役,迫使敌一八四师师长潘朔端率部起义之事令他时时不敢忘怀,如今三纵重入南满,西丰丢了1000多人,损失对他来说虽不为大,但征兆不祥,这说明我军在南满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这部实力足以让他后院着火,因此就推出个"先南后北,南攻北守"的战略,"哈尔滨先不打啦,先把南满整消停喽,保证后院不着火。对南满之'共军'能杀则杀,能打则打,最不济也得撵上长白山。大冬天的长白山哪有好脾气,不饿毙也得冻毙。"廖耀湘、赵公武、孙立人、曾泽生统率本部8个整师10万大军由北满进入南满,看守松花江的只剩两个师。看起来杜聿明这回对南满是发了狠的。其具体部署是:
廖耀湘统率新六军沿海城、庄河公路迂回安东,封闭我军与大连、山东的海上联系;
以重建的一八四师一部沿铁路南进:
以赵公武统五十二军之二师、二十五师进攻安东;
以一九五师、新三十师、一八二师进攻通化,阻断我军南北满之联系;
九十一师为预备队;
陈明仁统七十一军八十七师、八十八师及部分保安团向西满通辽进攻,策应南满作战。
人急眼了能看出来,你看出来么,杜聿明这就是急眼了。当时东北他有正规军20个师、1个纵队、7个支队,从长春、吉林以南以西的大中城市哪个不得派兵守护。即使这样,还拿出8个师10万人进攻南满,这不是急眼是什么!
林彪没在乎他。林彪说:四纵在南满的南线打!三纵在南满的北线打!就这么一安排就完事,两个纵队跳过来蹦过去,打着玩,玩着打,把个杜聿明气得舞了豪疯,把他10万人逗得上窜下跳,把个南满搞得热热闹闹。
辽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肖华同志一看杜聿明发兵不善,用心歹毒,一点没敢大意,他召集曾克林、吴克华、江华等军区领导;张学思、白坚、吴瑞林、林一山等分区领导;程世才、罗舜初、胡奇才、彭嘉庆等纵队领导这班文臣武将开了个很严肃的会。排兵布阵停当,本来想先吃掉他个一九五师,一九五师很客气,羞羞答答不肯快走,倒是把机会让给了二十五师。这就让廖耀湘这个王牌军在新开岭又大大地露了一回脸,把个号称"千里驹"的二十五师全师加上师长李正谊都一总贡献给了我四纵韩先楚,撑得韩先楚副司令自此得了消化不良症。
三纵七、八两师各有指派,我九师干什么?程世才说我九师西丰打得满辛苦,在安口镇这待着,有敌就打,无敌就玩。防御作战没有主力不主力,所以也就没了"争"的一说。我徐国夫这回很听话,让我在安口镇,我就在安口镇,是金子在哪都放光。
安口镇位于梅河口、通化之间,周围皆高山野岭,与三源浦、五道沟、孤山子连成一片,横亘于梅通铁路之上。
1946年10月13日,敌三十师攻占柳河后,继续向北进犯。我九师闲着也是闲着,跟他玩玩,就在安口镇跟他战了五天五夜,让他一步也没再前进得了。
这个三十师也名声不俗,是号称"天下第一军"、"王牌军"之首的新编第一军孙立人麾下,也是在印、缅打日本鬼子很出名的,也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也是接受美国教员训导出来的半洋半土的队伍,也是狂妄自大、目空四海的主,也是没把民主联军放在眼里的"愣头青"。倒是这一遭,让他清醒了不少,"唉,这八路确实不可小看啊!"其实同在东北的另一块王牌新六军自从徐家屯丢了一个营,西丰丢了一个团,辽阳、本溪一带几战没得便宜之后就对民主联军不小看了,尤其听到我原九旅,现九师就脑袋发胀,脑瓜仁子疼。惟有他三十师初次相交,还不摸我的脾气,没领教我的厉害。也好,好事不能都给廖耀湘,时不常也让孙立人沾巴点,不都是名声在外、霸气十足、个头等高的"王牌"吗!不偏不向,免得这二位将军见面打嘴仗。
要打仗就得先开个作战会议,我一向是重视这个会的。10月12日,我把各团战将军师都聚来开起了作战会议。
谭政委先说形势,蓝副政委再说上级决心,茹参谋长讲作战部署,我又来个中心发言。
我说:
同志们,刚揍了廖耀湘的青年军,又来了个孙立人的三十师,都不是善茬子,都不可等闲视之,当然也不用过高估计他,是骡子是马,遛上几圈就知道了(大家在下边笑,还有的小声嘀咕)。
"首长你就说怎么打吧!"一位团参谋长说。我又说:
怎么打?好好打,狠狠打,往死里打,打疼他,让他以后想咱九师也脑袋疼,从心里往外打怵(下边又笑)。
这不是开玩笑,这就是战斗决心。三十师不就是想从地上去通化吗,去集安吗,想把我们收拾净,然后再过松花江吗,那好,我们就偏不让他过,我们也学学东北"胡子"的招数,"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牙崩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我们是既管杀也管埋,识时务者就改道或干脆别来(下边再笑)。
这次战斗不比上次战西丰,这次我们是防守,所以各团一定要留足预备队,每团用两个营进入阵地,留一个营作预备队,要作坚守一周的准备,要作不惜牺牲的准备。
其实这次战役从西丰战斗一结束就已经开始了。敌人的作战部署分为两步,第一步是打通沈吉线,将我南满部队压缩于梅河口、抚顺以南地区;第二步是再平行向大连、丹东、通化方向推进,逼我军入长白山地区再寻机歼之。面对敌人的攻击意图,我们既没有一味的阵地防守,也没有一味的退却,而是以一向运用自如的战略战术,进行运动防御战。10月9日,我师二十七团配合七、八两师在驼腰岭地区实施防御。12日,我二十七团与七师主力在老爷岭与敌新六军二十二师的"老虎团"接触,敌人向我军阵地接连发起5次进攻,均被我军以强大火力击退。我师二十五、二十六团在南山城子以东地区也给予来犯的新六军二十二师以有效打击后,进安口镇地区继续组织防御。
安口镇位于伊通河之东岸,柳河至新宾公路之间,西距南山城25公里,东北17公里为柳河县城,东南13公里为三源浦镇,均有公路相连接。伊通河为东北、西南走向,河床两岸约有1公里开阔地,以外即为海拔六七百米的群山。该河部分地段河水时断时续,进入安口镇一带水量甚少,冬季基本干涸。沿河道有数个村镇由北至南排列。至10月13日,西线之敌已先后占领新宾、南山城、草市、山城镇。当时我师的具体任务是,于安口镇一带阻击南山城、湾甸子之敌继续向三源浦方向攻击。我的具体布防是,沿伊通河东岸一线摆开,凭借高山峡谷阻击敌人。
从南山城至安口镇东西间虽无直通公路,但有些大车路、乡村路也可直通。特别是新宾已被敌占领,除防御南山城之敌东犯外,也需警惕新宾之敌沿新柳公路北犯,因为敌人当时都是机械化行动,行动速度较快。所以我将二十六团放至安口镇之北的鸭蛋沟、青沟子屯一线阻击西面来敌,警戒北线柳河方向;二十七团置于安口镇、苇塘沟一线重点防御西线之敌;二十五团置于长安屯、位子沟一带警戒南线来敌,协助二十六团西线防御。
13日,敌情发生变化,南山城、新宾之敌一九五师未有向我安口镇行动迹象,倒是柳河一线敌新一军三十师攻势凌厉,至晚,柳河为敌占领,大有南下进犯我安口镇、三源浦之势。为此,我及时调整防御部署,将二十五团调至安口镇之北,与二十七团共同防御南犯之敌。
14日上午9时许,我布防于洋桥头、大庙子、集清一线的二十五团一营首先与敌三十师先头部队接火。战斗刚开始,敌人的攻势就十分凶猛。先用火炮轰击我军阵地,尔后便发起冲锋。一营长和在一营协助指挥的团参谋长都是抗战初期参军的干部,战斗经验很丰富,很能打仗,也很会打仗。他们对战士说:"不要慌,放近了打!"
敌人很狡猾,他们看我军阵地没动静,前面的敌人放慢了脚步。大约10多分钟时间,敌人在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的督促下,又快速向我军阵地冲来。约50米左右,我军突然开火,轻重机枪、步枪和手榴弹如暴雨般扑向敌人,敌人顿时躺倒一片,敌军官尽管举枪威胁,也挡不住如决堤洪水般退下来的士兵,无奈也随着队伍退了下去。敌人的第一次冲锋被击退了。
两个多小时之后,敌人又发起了第二次冲锋。第一次冲锋敌人大约一个连,这一次约有3个连,气势比前一次还猛。我一营官兵不畏强敌,依托有利地形奋勇射击,待敌人后撤时,又发起了一次反冲锋,再次使敌人狼狈溃退。
敌人的攻势越来越猛,火力越来越强,人数越来越多。我军阵地工事遭敌炮火严重破坏,人员出现较大伤亡。但至19日黄昏,敌三十师仍未能前进一步。
是夜9时,天上下起小雨,后来飘起了雪花,小北风吹得窗纸簌簌作响,这时我想到我们的战士一部分还没穿上棉衣,不免担心和愧疚起来。然而我知道这愧疚也无济于事,我们的后勤保障人员已经做了最大努力,蓝廷辉副政委几天来急得顾不上吃饭和睡觉,整天带人四处筹集被服,嘴上起了一圈泡。
这就是战争。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惊醒。
"什么?洋桥头阵地被敌突破?正在组织反击?嗯,知道了,我马上向首长汇报。"
茹夫一向我说了刚才二十六团夏克团长在电话中说的情况,然后说想到那里看一看,我说:
"也好,你去掌握一下,告诉大家不要急躁,夜战是我们的优势,力争天亮前把阵地夺回来。"
在茹参谋长离开师指挥所不到半小时,夏克又来电话报告,失去的阵地已经夺回。由于敌人是侧后攻击,我军当时只顾前面的敌人而疏于侧面才让一小股敌人钻了空子。我对他说,强敌当前最是锻炼指挥员驾驭战斗能力的好时机,告诉营连长们,不仅要打得狠,脑袋还要转得快,狗急是要跳墙的。尔后我又询问了伤亡情况、弹药情况及防寒情况,他告诉我后勤人员刚刚送去一批毯子和褥子等,不打时,没穿棉衣的同志可以披一披,没什么问题,听到这些,我的心才稍微安稳一些。
后两天的战斗更加残酷,敌人几乎全师出动,摆出一副硬冲硬抢的架式,"敢死队"嗷嗷直叫,督战队枪下无情。我二十五、二十六团预备队已全部用上,大庙一带阵地3次易手,我方伤亡人数越来越大。据此,我命令部队放弃一线阵地,撤至青沟子屯阵地防守,并向纵队首长汇报了阻击情况。
18日,我师奉命完成阻击任务后,主动撤出安口镇一线,与地方武装配合,在孤山子、驼腰岭、三源浦、五道沟等一带继续阻击敌人。至10月30日,敌南路援兵九十一师占领旺清门,敌二十一师占领桓仁城,西路一九五师也开始向东攻击,三十师不断南攻,我军继续硬阻实为不利,故主动放弃通化。我师在二道江、小荒沟一线又阻击敌一九五师3昼夜,掩护主力撤退后也撤出战斗,向临江地区转移。
安口镇一战,我师以较小的代价,阻敌三十师5昼夜使其未能前进一步,并给敌人以较大杀伤,使蒋介石的另一块"王牌"在我师面前依然没能叫响。战后,我师再一次受到纵队首长褒奖,我师对战斗中表现优异集体和个人给予了表彰奖励。同时要求部队总结经验教训,以迎接更残酷的战斗。

【徐国夫(1914年12月6日—2004年8月26日),安徽六安(现六安市裕安区石板冲乡砚瓦池村)人,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七届委员会委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曾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