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4月,美国原子能委员会组成了一个秘密的调查委员会,针对“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对于美国的“忠诚度”问题,进行了19天的听证会,以确定他能否被视为忠诚可靠之人继续接触国防机密。
而之所以对奥本海默这样一位重量级人物进行调查,只因为此时的美国都笼罩在“麦卡锡主义”的阴影下,所有疑似共产党或者左翼进步人士都受到了诽谤、迫害、调查、坐牢,甚至死亡的威胁。
奥本海默因为深厚的左翼背景,更因为他所处的重要并且敏感的位置,因此不能幸免。
调查委员会询问了40多位科学家、奥本海默的朋友、同事、曾经与他合作过的军方人士,他们几乎都对奥本海默提供了正面的评价,并且相信他对美国的忠诚。
在4月28日,这场调查相关的最后一位证人登场了,那个和奥本海默一起在“曼哈顿计划”中共事,并且成功研制原子弹的同事,同样重量级的物理学家,“氢弹之父”泰勒。他们两人曾经携手改变了世界,而现在,泰勒将改变奥本海默!
根据泰勒的学生杨振宁回忆:“泰勒是听证会上对奥本海默采取近乎反对态度的唯一一位杰出物理学家”。因为泰勒的证词是这样的:“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我是绝对相信奥本海默的,但是如果国家大事交给奥本海默以外的人来掌管,那么我将会感到更加安心”!这句话就和他们两人打造的核武器一样,引爆了全场,也同时让他们两人的恩怨随之浮出水面。
罗伯特·奥本海默出生于1904年的纽约犹太富商家庭,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从小就天赋异禀,是典型的“邻居家的孩子”。他在高中时期就熟练掌握希腊语、法语、德语,甚至是拉丁语。最后考上了哈佛大学,并且只用了3年时间就以“最高荣誉”从哈佛毕业了,毕业之后远赴欧洲深造。
此时的欧洲正值人类历史上物理学的“黄金时代”,在欧洲的这段留学时间,奥本海默接触到了那个时代最前沿的量子力学。在他展现卓越的学识和才华的同时,也结识了爱因斯坦、玻尔、薛定谔、海森堡等众多科学界大佬。
之后因为感染肺结核回到美国,并在1937年,结识了同为天才的爱德华·泰勒。同样是天才的两个人成为了关系很不错的好朋友。
泰勒1908年出生于匈牙利的布达佩斯,也是从小就天赋异禀,也同样是“邻居家的孩子”。中学的时候,他父亲就找到了布达佩斯大学的数学教授,让他考察泰勒。教授给他出了几道题,做完题后泰勒表示没有压力,教授表示压力很大,你这孩子我教不了!
1926年,18岁的泰勒前往德国深造,在1929年莱比锡大学师从那个差点成为纳粹德国“原子弹之父”的沃纳·海森堡的学生。 1933年因为纳粹上台,离开了德国前往丹麦的哥本哈根。之后在1935年前往美国,并于1941年加入美国国籍,正式成为了美国人。
1942年8月,美国在得知纳粹德国已经开始由海森堡负责进行超级武器“原子弹”的研究后,为了抢在德国之前掌握原子弹,制定了“曼哈顿计划”,并由奥本海默作为首席科学家全权负责原子弹的研究工作。
其实对于当时的美国来说,对奥本海默并不是完全的信任,因为他的兄弟是美共,他的前女友是美共,他的好朋友是美共,他的很多学生也是美共,他身边的一切几乎都是美共,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左翼,难保哪一天不会成为美共。只是因为实在没有能担当重任的人员,所以只能让他担任这个重要的职务。
奥本海默也是相当的清醒,他曾说过“正因为我的立场,政府才会找到我,因为只有这样政府和军队才能通过这个理由全面介入”,说白了就是只要政府能拿捏我,全盘介入计划,他们才会放心,我的清白自然会由他们证明,我反而更安全。
事实也是如此,整个计划推进的很顺利。但他没想到的是,最终还是因为泄密让1949年苏联核爆成功,也最终因为他敏感的左翼身份,导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他。
当然,之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现在最主要的还是造原子弹,于是在计划制定后,将近4000位美国的精英科学家因此被吸收进入团队,其中就包括泰勒。而两人的矛盾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此时的泰勒已经对氢弹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希望直接研究这种比原子弹威力高十倍甚至百倍的超级武器,一步到位。但是对于奥本海默来说,原子弹是当前最重要的事务,当时对原子弹的研究进度已经很深了,就是一哆嗦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原子弹的出现就能迅速结束这场战争,因为那时候泰勒的老师海森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把原子弹搞出来,如果德国率先搞出来的话一切都晚了,时间太紧迫,一切阻挠原子弹的研究计划都应该让步。
这样,两人的目标就产生了分歧,一个是希望造威力更大的武器,一个是希望尽快结束战争。目标的分歧直接导致对抗,而其他人也基本上都支持奥本海默,感觉孤立无援的泰勒甚至数次想要退出计划。
不过之后两人都做出了妥协,奥本海默希望泰勒依然协助进行原子弹的研发,在完成必要工作后,剩下的时间泰勒想研究氢弹就研究去吧,只要不耽误正事就行。
最终,在这种心照不宣的平衡下,原子弹在1945年试爆成功,并在同年8月帮助日本短暂拥有了两个原子弹后,战争结束了!
战争结束也意味着“曼哈顿计划”的完结,功成名就的各位科学家都散场了,回到以前的学校或机构干着以前的老本行。而泰勒不忘初心,依然继续着对氢弹的研究,对于一位渴望通过自己的才学功成名就的科学家,一颗小小的原子弹根本不能满足自己。
但是在泰勒的对氢弹的研究过程中,用杨振宁的话来说就是“泰勒时时刻刻都在感受着不知从哪来的阻力”,这些阻力阻挠着他对氢弹的研究,而这些阻力在泰勒看来都来源于一处,那就是奥本海默。
原子弹投放后,奥本海默其实就陷入到极深的道德困境,大量的人员伤亡时常让奥本海默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作为一个科学家,他不想成为一个制造杀人武器的工具人。
因此在战后的奥本海默一直走在“自我救赎”的道路上。他一直游说华盛顿当局,试图借助自己的名声,说服政客和平使用核能,它应该不只是用来杀人的。此时的奥本海默成为了“鸽派”。
但是对于泰勒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你奥本海默成为了“原子弹之父”,从而功成名就,我要研究氢弹你却说是杀人武器,那么当初的原子弹不是杀人武器吗?更早的时候就有很多人都在阻止原子弹的研究,认为这是杀人武器,你不也没有表示反对吗?原子弹研制成功了,已经杀了很多人,这时候你却受到“道德的谴责”,这不叫双标叫什么?
在泰勒看来,奥本海默可以通过这条道路成功,却不准后来人沿着你走过的路通往成功,进而阻碍了泰勒上升的空间,挡了他的道!因此,泰勒开始游说另一些政客,希望他们支持自己加紧推进氢弹研发,让美国掌握新的超级武器!此时的泰勒就成了“鹰派”。
如果说之前两人属于理念不合,导致关系大不如前,那么现在他们就成了势同水火的“政敌”,这标志二人彻底决裂!1949年苏联原子弹试验成功,感受到危机的美国全力支持泰勒的氢弹研发。在这种不亚于“曼哈顿计划”的支持下,最终美国在1952年氢弹试验成功,泰勒实现了自己的价值,成为“氢弹之父”,此生再无遗憾!
在苏联原子弹试验成功的同时,美国也开始了对奥本海默的调查,因为这事很蹊跷,苏联原子弹能这么快的成功,没有美国的“技术支持”是根本办不到的,毕竟根据美国自己的推测,苏联最快也要到55年才能成功,那么现在就要找到给苏联提供“技术支持”的那个人。
于是1954年4月的调查听证会就开始了,泰勒也提供了重要发言。最后虽然奥本海默的“叛国罪”没有成立,但是也被剥夺了接触国家机密的权利,他被踢出局了。至于奥本海默是不是苏联间谍,在2014年解密的档案来看,证明了奥本海默绝不是苏联间谍。而真正的苏联间谍是参与“曼哈顿计划”的德国物理学家克拉乌斯·福克斯。时代造就了奥本海默,也毁了奥本海默。
1967年,62岁的奥本海默因患喉癌而病逝。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争议却一直延续,泰勒也背上了“背刺”奥本海默的恶名。
但在我看来,其实只是两人的立场不同,泰勒没有错,他主张研发氢弹且自己有研发的实力,作为一个有才华有抱负的科学家,泰勒当然也希望自己能通过自己的成就名垂青史。
奥本海默也没有错,他确实利用自己的影响力阻碍氢弹的研发,也是出于和平目的,希望能正确利用核能这种新的力量。如果非要分个对错,只能说战争错了,一场战争改变了一切,让很多人产生了不该有的交集,以及由此产生的不该有的矛盾。
还是杨振宁,他曾经说过,“成功的欧美物理学家绝大多数都很咄咄逼人,渴望取胜、为胜利甚至可以不择手段”,而奥本海默和泰勒恰恰都是那种成功的物理学家。一场战争让他们从各自的领域走到了一起,也必然就会产生本不该有的纷争。